马桂香几步走到马飞龙跟前，伸手想扶又怕碰着他似的，只轻轻牵住他没拿烟改左手，眼眶先红了些：“爸，路上累着没？斌子和宝没让您受委屈吧？”
马飞龙拍了拍女儿的手背，声音比往日洪亮些：“瞎操心，俩子照姑好着呢。”
他抬眼看向程大庆，微微点头：“大庆也在。”
程大庆连忙上前一步，笑着应道：“爸，您来了就好，桂香这几总念叨您。”
林国华和黄玉琴也围了上来，黄玉琴接过林宝手里的包袱，往屋里让着人：“外公快进屋坐，我让厨房温了您爱喝的莲子羹，刚炖好的。”
林国华则盯着马飞龙锃亮的头和新衣服，打趣道：“外公这精神头挺好，这身衣裳衬得您年轻了十岁！”
马飞龙被逗得笑起来，烟杆在掌心轻轻敲了敲：“林首富夸奖了！哈哈！”
他跟着众人往客厅走，脚步虽慢却很沉稳。
程斌跟在后面，看着外公被家人围着的样子，悄悄松了口气。
林宝凑过来，撞了撞他胳膊：“姐夫，你看外公那烟杆，走哪儿带哪儿，难不成是个传家宝？”
程斌笑着点头，“宝，那老烟杆确实是外公的祖上传下来的。”
程斌刚走进客厅，还没来得及掸去肩头的薄尘，一道挺拔的身影便快步迎了上来。
是龙渊，他袖口挽至臂，露出结实的肌肉线条，脸上带着几分干练的急促，显然是等了许久。
“少门主。”龙渊立定站好，声音沉稳有力，目光里带着郑重，“过去两个时，我们按您的吩咐，通过内部联络渠道联系了二十名退役特种兵，还有五百名不同兵种的普通退伍兵。”
他微微顿了顿，指尖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腰间的腰带，继续道：“退役特种兵那边，我们详细明了龙组的职责、训练强度和保障体系，其中有八人明确表达了加入意愿——这八人里，有三个是曾在‘利券突击队服役的狙击手，还有两个是精通近身格斗的侦察兵，履历都过硬。”
“普通退伍兵那边，”龙渊抬眼看向程斌，语气里多了些肯定，“三百多人愿意加入咱们的安保公司。”
“他们大多是服役五年以上的老兵，纪律性强，基础体能和战术素养都没丢。”
“只是退役后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方向，听咱们公司有正规编制和专业训练，都挺积极的。”
程斌靠在客厅的实木长桌旁，指尖轻敲着桌面，听完后缓缓点头，“嗯，很好。”
他抬眼看向龙渊，补充道：“特种兵那边，先把他们的详细档案调出来。”
“包括服役期间的任务记录、体能测试数据和心理评估报告，三后安排首轮考核，择优录取，宁缺毋滥。”
“安保公司的退伍兵，让人事部先做基础筛选——排除有不良记录的，再按体能、技能特长分类登记，后续统一安排集训，根据集训表现分配岗位。”
程斌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速度要快，但每一步都得扎实，这些人将来是咱们的骨干，不能马虎。”
龙渊立刻应声：“明白，少门主！我这就去安排。”罢转身要走，又被程斌叫住。
“对了，”程斌补充道，“给愿意加入的人都发份详细的须知，把权责清楚，让他们考虑周全。”
龙渊重重点头，这才快步离开。
程斌目光落在桌案上的地图，指尖仍在轻敲——这只是开始，他需要一支真正能打硬仗的队伍。
夜幕降临时分，林府的餐厅早已灯火通明。
紫檀木主桌摆在厅中最显眼的位置，桌上铺着暗纹锦布，青瓷碗碟里盛着精心烹制的菜肴——清蒸鲥鱼泛着莹润的光泽，九转大肠裹着琥珀色的酱汁，还有一碗炖得酥烂的虫草鸭汤，热气里飘着淡淡的药香，都是马飞龙老爷子爱吃的口味。
马飞龙被众人簇拥着坐上主座，这位置他这辈子没坐过几次。
左边是林家老爷子，鬓角虽白却精神矍铄，正笑着朝他举杯；
右边是林老夫人，手里攥着块帕子，时不时叮嘱佣人“汤再温温，别让马老爷子喝凉了”。
他下意识想把烟杆往桌角放，又怕磕着这雕花的桌面，正犹豫着，林首富林国华已经端着酒壶走了过来。
“马叔，这是我托人从贵州带的陈年茅台，您尝尝。”
林国华弯着腰，心翼翼往他面前的白瓷酒杯里倒酒，酒液琥珀色，坠在杯壁上慢慢滑下去，“您喝不惯那些洋酒，这老派的玩意儿，该合您口味。”
马飞龙捏着酒杯的手微微发紧。想想林国华可是商界响当当的人物，江城市的首富啊！
他刚要开口“不敢当”，林夫人黄玉琴又端着个碟子凑过来，夹了块去骨的鱼腹肉放进碟里：“马叔，这鱼没刺，您慢点儿吃。”
筷子放下时，还特意把碟子往他跟前推了推，指尖没碰着桌面，生怕沾了灰。
“外公，您肩膀酸不酸？我给您捶捶！”林思雨走过来，手轻轻落在他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正好敲在酸痛的地方。
一边捶还一边：“我妈您以前总扛着担子走街串巷，肩膀肯定累坏了，我学过几招推拿，您试试舒服不？”
旁边的林宝更热闹，一会儿夹个油焖虾剥好壳递过来，一会儿又端着汤碗吹凉凛到他手边，一口一个“外公”叫得脆生生：“外公，这鸭汤里的虫草是真的，我爸托人从青海弄的，您多喝点儿补补！”“外公，您看这红烧肉，厨子特意按您的放了冰糖，甜口的，您尝尝！”
马飞龙嘴里嚼着鱼肉，鲜香混着暖意往肚子里沉，眼眶却莫名有些发热。
他活了八十多年，年轻时穷，靠卖苦力拉扯女儿长大，看人脸色是常事；后来女儿嫁了人，他怕给女儿添麻烦，总躲在老房子里，除了程斌偶尔来陪他，哪受过这阵仗？
林家是首富，林家人是体面人，如今却围着他这个糟老头子忙前忙后，连斟酒夹菜都亲自来，这要是搁以前，他想都不敢想。
他偷偷瞥了眼坐在斜对面的程斌，外孙正低头给林思雨剥螃蟹，嘴角带着笑，察觉到他的目光，抬头朝他眨了眨眼。
马飞龙心里猛地一暖——是了，这一切都是因为斌子。若不是斌子有了能耐，能让林家人这般看重，他这辈子怕是都只能在老巷子里，守着那根烟杆过日头。
晚饭后，佣人撤了碗筷，普慧禅师跟着程斌走了进来。
老禅师穿着灰布僧袍，手里托着个木盒，里面放着银针，他走到马飞龙面前，双手合十行了个礼：“马老施主，贫僧为您看看肺疾。”
马飞龙连忙坐直身子。他这肺病是年轻时落下的病根，一到冬就咳得直不起腰，吃了多少药都没用。
普慧禅师伸出手指搭在他手腕上，闭目片刻，又翻看了他的眼睑，随后取出银针，指尖轻捻，银针刺入穴位时只觉一丝微麻，并无痛福
不过半柱香的时间，禅师收了针，马飞龙深吸一口气——胸口那口堵了几十年的闷气竟散了，连呼吸都变得顺畅，刚才吃饭时还隐隐发紧的喉咙，此刻也松快了许多。
“多谢禅师，多谢禅师！”他撑着桌子想站起来道谢，被普慧禅师按住：“施主不必多礼，是程斌一片孝心，贫僧只是顺水推舟。”
夜深人静，马飞龙坐在豪华的卧房里，手里还握着那根烟杆。
窗外月光洒进来，落在他锃亮的头顶上，他忽然笑了，笑着笑着，眼角有泪掉下来。
是时候把老烟杆里的秘密告诉好外甥程斌了。
这辈子哪受过这待遇啊？像坐在云端上，被人捧着、护着，连喘口气都觉得顺畅。他摩挲着烟杆上的玛瑙，心里一遍遍念着：是斌子，是我外孙给我的体面。这孩子，没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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