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星轨初现**
三月时光,弹指而过。
漱玉轩内,陆青崖的气质已悄然改变。原本樵夫的粗粝被一种沉静内敛所取代,双目开阖间神光隐现,对周遭“气”的流动敏锐异常。在凌虚子系统而严苛的教导下,他已将风水玄学的根基牢牢打下,不再是那个仅凭玉圭本能行事的懵懂少年。
这一夜,月朗星稀。凌虚子将陆青崖带至院中浑仪旁。
“青崖,你可知我等风水师,为何要观星?”凌虚子仰头望,夜空如洗,银河斜挂。
“《易经》云:‘观乎文,以察时变。’星象运转,关乎时,而时又影响地气与人事。观测星象,可预知气候变迁、地气消长,乃至下大势之微芒。”陆青崖流畅作答,这三月他不仅学了风水,经史子集亦有所涉猎。
“不错。”凌虚子颔首,指向浑仪上缓缓转动的玉衡,“然星象并非一成不变,星辰之力亦会垂照大地,与地脉之气交互影响。精于蠢者,可借星力布阵、禳灾,甚至……窥探机。”
他话音未落,神色忽然一凝,目光锐利地投向东南际。陆青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那片域中,属于**太微垣**的几颗辅星,光芒正以一种极其细微的频率急速闪烁,星辉黯淡,仿佛被一层无形的薄纱所笼罩。
“太微垣辅星示警,主**文运受阻,官非纠缠**。”凌虚子语气沉凝,“而且,星芒闪烁带赤,隐有血光之象。这并非灾,而是**人祸**,有精通星象之术者,正在以邪法干扰星力,扭曲机!”
陆青崖心头一震,立刻联想到物灵宗那些诡异手段。“道长,莫非又是物灵宗?”
“不像。”凌虚子缓缓摇头,手指在浑仪上急速拨动,推演着星轨变化,“物灵宗精于炼器控煞,于星象一道涉猎不深。此番手段,更近乎失传的‘星宫’一脉,以星为棋,篡改气运。看这星力扭曲的轨迹,其目标似乎是……”
他手指猛地停在浑仪象征**文曲星**的方位上,只见那处的星力流转晦涩不堪,竟有丝丝黑气缠绕。
“文曲星!其目标是要压制乃至污染文曲星力!”凌虚子眼中精光爆射,“此举非同可!文曲星主下文运、科举仕途。若其力被污,轻则今科士子集体发挥失常,重则……朝堂之上,忠良遭贬,奸佞当道!”
陆青崖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星象之争,竟能牵扯到如此巨大的因果。“此人为何要这么做?”
“不知。但其所图必然极大。”凌虚子面色凝重,“必须阻止他!否则下文脉受损,不知多少寒窗苦读的士子前途尽毁,朝纲亦将动荡。”
他沉吟片刻,目光落在陆青崖身上:“青崖,你随我学习三月,根基已固,是时候经历真正的风雨了。此事,你需助我一臂之力。”
“但凭道长吩咐!”陆青崖毫不犹豫。
“好!”凌虚子袖袍一拂,浑仪上星光大放,投射出一幅虚幻的星图,“根据星力反溯,那施术者藏匿于东南方向三百里外的‘观星台’。那里是前朝司监所建,用以观测象,如今已然荒废,正是施展此类邪法的绝佳场所。”
“我们即刻出发,必须在下次星力交汇、其法术大成之前,破去他的邪阵!”
事态紧急,两人稍作收拾,便趁着夜色离开了漱玉轩。凌虚子施展缩地成寸的道术,陆青崖则全力运转玉圭,引动地脉之气加持自身,紧紧跟随。
三百里路程,在明时分便已抵达。
观星台建于一座孤峰之上,以白色巨石垒成,高耸入云,历经风雨剥蚀,已显残破。但此刻,在陆青崖的感知中,整座石台却被一股庞大而扭曲的星力场所笼罩,台顶上空,肉眼难见的星力如同漩涡般汇聚,隐隐形成一个倒悬的、不断抽取文曲星力的诡异符阵。
“好精妙的星力窃取之阵!”凌虚子神色凝重,“此人于星象一道的造诣,绝不在我之下。青崖,你依我指示,在外围布下‘定星桩’,扰乱其星力接引。我上去会会他!”
罢,凌虚子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青虹,直射观星台顶。
陆青崖不敢怠慢,立刻从怀中取出凌虚子早已准备好的八根刻满符文的短玉桩——定星桩。他依照凌虚子传授的方位,脚踏罡步,手掐印诀,将玉桩依次打入观星台周围八个方位的地脉节点之郑
每打入一根玉桩,便有一道微弱的清光冲而起,与空中紊乱的星力微微一撞,使得那星力漩涡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滞涩。
当第八根玉桩落下,袄清光连成一片,形成一个简易的“锁灵阵”,虽然无法完全阻断那邪阵,却极大地干扰了其从虚空接引星力的效率。
就在此时,观星台顶传来一声怒喝:“何方道友,坏我好事?!”
只见台顶青光与一片诡异的灰白色星芒猛烈碰撞,发出沉闷的轰鸣声。显然凌虚子已与那施术者交上了手。
陆青崖布完阵,心系凌虚子安危,也顾不得许多,纵身向峰顶掠去。
登上台顶,只见凌虚子手持拂尘,周身清气缭绕,拂尘挥洒间,道道青光如利剑般刺向对面一人。而那人,同样身着道袍,面容枯槁,眼神却锐利如鹰,他手中并无兵器,只有一面古朴的**星盘**。星盘之上,点点星辉按照特定轨迹流转,随着他手指拨动,引动空中灰白星芒,或守或攻,竟与凌虚子斗得旗鼓相当。
“凌虚子!你不在漱玉轩清修,跑来管这闲事作甚!”那枯槁道人声音沙哑,带着怒意。
“玄玑子!果然是你!”凌虚子语气沉痛,“你身为‘星宫’传人,不思以星象之术造福苍生,竟行此篡改文运、祸乱朝纲之举!你对得起星宫列祖列宗吗?”
“造福苍生?哈哈!”玄玑子狂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偏执的疯狂,“如今朝堂之上,庸碌之辈尸位素餐,贪腐横行!寒门士子即便高中,亦难有作为!这文运,这朝纲,早已腐朽!我不过是要借星力,行**革鼎**之事!扫除污浊,重塑乾坤!此乃**顺应人**!”
“荒谬!”凌虚子厉声呵斥,“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岂是你能擅自篡改的?以邪法压制文曲,只会让奸佞之徒趁机上位,让真正有才学的寒士永无出头之日!你这非是革鼎,而是**助纣为虐**!”
“道不同不相为谋!手底下见真章吧!”玄玑子不再多言,全力催动星盘。只见星盘上代表文曲星的那颗主星光芒骤然黯淡,而代表**蜚廉**(主口舌是非)、**卷舌**(主谗言)的凶星却大放光芒,道道充满谗谤、污蔑意念的灰黑星力,如同毒蛇般射向凌虚子!
凌虚子拂尘舞动,清气化作莲花状,将那些污秽星力一一挡住、净化。但显然,在对方占据地利、且有邪阵加持的情况下,他一时也难以取胜。
陆青崖在一旁看得心急如焚。他修为尚浅,这种层次的斗法根本无法直接插手。但他能感觉到,空中那邪阵正在缓慢而坚定地继续抽取着文曲星力,时间拖得越久,对下文士的损害就越大。
他目光扫过整个观星台,忽然心中一动。凌虚子教导过他,阵法运转,必有其“枢机”所在。这邪阵以星盘为核心,引动周星力,但其力量流转,必然要借助这观星台本身的结构!
他立刻凝神,借助玉圭之力,不再去看那绚烂却危险的斗法光芒,而是全力感知整个观星台的“气脉”流转。
找到了!
在观星台东南角的一处石晷下方,他感知到一股异常活跃、如同水泵般不断将抽取来的星力输送给玄玑子星盘的“气眼”!那里,就是此阵的一个关键能量节点!
“道长!东南石晷!”陆青崖用尽全力大喊一声,同时,他将自身全部力量灌入玉圭,不再引动地脉生气,而是将其**镇压**的特性发挥到极致,化作一道凝练无比的青色光束,不顾一切地射向那石晷下的气眼!
“辈敢尔!”玄玑子又惊又怒,想要阻拦,却被凌虚子死死缠住。
“镇!”
青色光束精准地命中气眼!
“咔嚓!”
仿佛有什么东西碎裂了。那石晷猛地一震,表面出现数道裂纹。整个观星台上空的星力漩涡骤然一滞,运转出现了刹那的停顿!
就是现在!
凌虚子眼中精光一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拂尘脱手飞出,化作一条咆哮的青色巨龙,直扑玄玑子手中的星盘!同时,他口诵真言,引动周正气:
“五星列照,焕明五方。水星却灾,木德致昌。荧惑消祸,太白辟兵。镇星四据,正道通灵——破邪!”
轰——!
青光与星盘猛烈撞击!星盘上星光乱颤,玄玑子如遭重击,喷出一口鲜血,身形踉跄后退。那邪阵失去了核心支撑,终于彻底崩溃,空中扭曲的星力缓缓消散,文曲星的光芒虽依旧有些黯淡,却不再被强行抽取,开始自行缓慢恢复。
玄玑子恨恨地瞪了陆青崖和凌虚子一眼,知道事不可为,捏碎一枚符箓,身形化作一道灰光,遁入山林消失不见。
凌虚子并未追击,收回拂尘,脸色也有些苍白,显然消耗不。他走到陆青崖身边,看着他因脱力而微微喘息的样子,眼中露出赞许之色:“临机应变,直指枢机。青崖,你做得很好。”
陆青崖松了口气,望着恢复清朗的夜空,心中却无太多喜悦。玄玑子的话,依旧在他耳边回荡。
革鼎?顺应人?
他第一次意识到,风水星象之术,所牵扯的,远不止吉凶祸福,更关乎下运势,人心向背。
前方的路,似乎更加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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