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军大营里，因着“麻雀战”的连连得手，气氛轻松了不少。连日的骚扰让准噶尔人疲于奔命，清军主力则得以养精蓄锐，等待决战时机。但这戈壁滩上的伙食，实在让人提不起精神，尤其是对那些习惯了京城精细口味的御厨们。
随军的御膳房副总管，姓周，大家都叫他老周，此刻正对着几口大锅发愁。食材匮乏，翻来覆去就是些干肉、黍米，唯一能算得上调味的，就是盐巴和……皇上特意吩咐带上，据是冷宫那位林姑娘弄出来的“红福酱”和干辣椒粉。这玩意儿一开始没人敢碰，后来有个胆大的侍卫拌着黍米饭尝了尝，虽然辣得直抽气，却大呼过瘾，一来二去，倒成了军中最紧俏的物事。
“唉，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老周拈起一撮红艳艳的辣椒粉，在指尖搓了搓，那刺鼻的辛辣味儿直冲脑门，“这东西好是好，就是太霸道，放多了，怕是连王爷们都受不住。”
旁边一个帮厨的火夫嘿嘿一笑：“周头儿，您就知足吧！有这玩意儿，兄弟们吃饭都香！前两我瞧见几个爷们儿，就着点辣椒粉，愣是啃完了俩硬得像石头的馕！”
老周叹了口气，刚想把辣椒粉收起来，一阵狂风卷着沙土刮过营地，吹得他眯起了眼，手里的辣椒粉也撒了不少出去，正好落在一旁几个正在生火做饭的火头军旁边，被风一吹，扑了他们一脸。
“咳咳咳！阿嚏！阿嚏！”
“我的娘诶！这什么味儿！呛死老子了！”
“眼睛！眼睛睁不开了！辣死了！”
那几个火头军顿时丢下锅铲，涕泪横流，捂着脸满地打滚，模样狼狈不堪。
老周吓了一跳，赶紧过去帮忙，又是递水又是扇风，好不容易才把人安抚下来。他看着那几个还在不停揉眼睛、打喷嚏的伙计，又看了看地上残留的红色粉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傍晚，岳钟琪巡视完营地，回到中军帐向胤禛汇报军情。
“……皇上，按您的吩咐，各支队骚扰不断，准噶尔人已被迫将主力后撤十里，外围警戒也加强了许多。不过，他们似乎也开始学着我们的样子，派出了股骑兵反制，只是效果不大。”岳钟琪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另外……御膳房的周副总管求见，是迎…有军务要禀报。”
“御厨？军务？”胤禛从舆图上抬起头，皱了皱眉，“让他进来。”
老周佝偻着身子，战战兢兢地走进大帐，扑通一声就跪下了，手里还紧紧攥着个布包。
“奴才……奴才周旺，叩见皇上！”
“起来回话。你有何军务？”胤禛语气平淡。
老周咽了口唾沫，声音发颤：“回……回皇上，奴才……奴才可能发现了个……个或许能用在打仗上的……玩意儿。”他着，把手里的布包心翼翼地在胤禛面前的矮几上摊开，里面正是那红艳艳的辣椒粉。
帐内众将，包括岳钟琪，都愣住了。马尔赛更是直接嗤笑出声：“老周头，你莫不是被辣椒呛糊涂了？这玩意儿还能打仗？难不成你想让咱们的兵冲到阵前，朝准噶尔人撒辣椒面儿？”
帐内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老周脸涨得通红，却鼓起勇气道：“马……马大人，您别笑！这辣椒粉……它……它真有用！今儿个风大，不心撒零，几个弟兄被呛得半睁不开眼，鼻涕眼泪一起流，那滋味，比挨一刀还难受！”
他越越顺：“奴才就想啊……咱们不是有那种……那种装火药的炮，还有弓箭手用的火箭吗？要是……要是把这辣椒粉混在火药里，或者包在箭头上射出去……炸开的时候，那辣烟子漫飘，就算炸不死人，熏也能把他们熏个半死！到时候，他们眼睛都睁不开，还怎么打仗？”
帐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被老周这个异想开，却又……似乎有点道理的想法给镇住了。
胤禛的目光落在那一堆辣椒粉上，眼神闪烁。他想起了林晚晚过的话——“有时候，杀尚人不一定非要靠刀剑。” 这辣椒粉……似乎就是一种“非致命”的杀伤？
岳钟琪最先反应过来，他蹲下身，仔细看着那辣椒粉，又用手扇零气味闻了闻，立刻被呛得扭过头：“咳咳……皇上，周副总管此言……或许真有些道理！此物辛辣刺鼻，若真能随火药爆散，形成烟雾，在特定场合，比如敌军密集冲锋，或者我们发起总攻时使用，或许能起到奇效！至少，能扰乱敌军阵型！”
马尔赛也收起了玩笑的神色，摸着下巴：“他娘的，听起来是有点意思……要是两军对阵，对面突然一片红烟，呛得他们哭爹喊娘，咱们再趁机掩杀过去……”
胤禛沉默了片刻，忽然问道：“此物，军中存量如何？”
老周连忙回答：“回皇上，因着‘红福酱’和日常食用，带了不少干辣椒研磨的粉，估摸着……能有几百斤！”
“好！”胤禛猛地一拍案几，吓了老周一跳，“岳钟琪！”
“臣在！”
“立刻抽调人手，由周旺负责，连夜赶制这种……‘辣椒炮弹’和‘辣椒箭簇’！先用炮和强弓试验效果！记住，此事机密，不得外泄！”
“嗻！臣遵旨！”岳钟琪兴奋地领命，看向老周的眼神都不同了。
老周更是激动得浑身发抖，他一个厨子，居然能参与军国大事了？！
当夜，在一片远离主营的隐蔽沙谷里，试验开始了。
一门老旧的炮被架设起来，炮手们按照老周的指点，将一份标准量的火药和等量的辣椒粉混合均匀，用油纸包好，塞进炮膛。
“点火！”
引信嗤嗤燃烧，很快，“轰”的一声巨响！
与往常炮弹爆炸不同，这次炸开的是一团巨大的、红黄相间的浓烟，带着一股极其霸道的辛辣气味，迅速弥漫开来，顺着夜风向下风口飘去。
下风口五十步外，拴着几匹用来测试效果的、缴获的准噶尔战马。
浓烟席卷而过，那几匹原本安静的战马瞬间躁动起来！
“嘶聿聿——！”
“咳咳！咳咳咳！”
战马惊恐地嘶鸣，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缰绳，它们不断打着响鼻，甩着头，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辛辣烟雾折磨得不轻。负责观察的士兵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也被飘散过来的余味呛得连连咳嗽，眼睛发酸。
“成功了！真的有用！”一个参将捂着口鼻，瓮声瓮气地喊道，语气里满是惊喜。
接着试验的是绑了辣椒粉包的火箭。一支支火箭拖着红色的尾焰射向远处的沙丘靶子，钉在上面后，包裹的辣椒粉被引燃，虽然没有爆炸效果，但依旧散发出浓烈的辣烟，将一片区域笼罩。
岳钟琪亲自上前感受了一下，刚靠近就被呛得倒退几步，眼泪汪汪地回来汇报：“皇上！效果显着！虽不致命，但足以让敌军短时间内失去战斗力！尤其适合对付密集阵型和骑兵！”
胤禛看着那片尚未散去的红色烟雾，眼中精光闪动。他万万没想到，林晚晚种出的这看似只满足口腹之欲的辣椒，竟然能在战场上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发挥出如此奇效！
“传令！”胤禛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加紧赶制！将所有库存辣椒粉，全部做成‘辣椒炮弹’和‘辣椒箭簇’！另外，此事记周旺大功一件！”
老周在一旁听得，激动得差点晕过去，只会一个劲儿地磕头：“谢皇上！谢皇上！”
消息很快在高级将领中传开，众人先是愕然，随即便是狂喜。马尔赛拍着大腿直乐：“哈哈哈！好个老周！好个辣椒炮弹！这下可够那帮龟孙子喝一壶的了！到时候咱们冲进去，就跟……就跟涮火锅似的，把他们涮得哭爹喊娘！”
“火锅阵……”胤禛听着马尔赛无意间的比喻，看着远处准噶尔大营的灯火，嘴角勾起一抹冷峻而期待的笑容。看来，决战时，可以给那位策零敦多布台吉，准备一份特别的“火锅大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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