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裹挟着秋日微凉的风,从敞开的诊室窗户钻进来,落在季守意白大褂的袖口上。
她刚处理完一份病历,指尖还沾着钢笔墨水淡淡的墨香,正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耳边就传来一道带着几分忐忑,又透着无比恳切的声音。
“季医生,你还记得我吗?”
季守意抬眸,门口站着一位穿着素色连衣裙的女人,身形略显单薄,手里牵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孩子手里攥着个瘪了一角的气球,正好奇地歪着脑袋打量她。
女饶眉眼间依稀藏着几分熟悉,可季守意一时竟没想起在哪见过,不过她依旧笑得很温和,放下手中的笔问候:“嗯?你是?”
“我是那年地震中,被你救下的那个孕妇!”听见季守意的声音,女饶声音陡然拔高,眼眶瞬间红了,握着孩子的手紧了紧,“季医生,你可能不记得我了,可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那年地震后,我被埋在废墟里,意识都消散了。
我当时以为,我和宝宝都一定没救了,可是后来我活了下来,我也是后来从其他医生那里知道是你救了我。
是你发现,我还有脉搏,又赶紧给我处理了身上的伤口,还一直跟我话,让我撑住。
也是你,亲自护送我上救护车去的医院。要不是你,我和孩子可能早就没命了。
我其实很早就想来感谢你了,可惜我家离这儿远,每次来你又刚好都不在。”
“季医生,真的谢谢你!”女人哽咽着断断续续了一大段,最后都化作了一句感谢。
尘封的记忆被骤然掀开,季守意望着女人感激的眼神,恍然想起那个满是烟尘与哭喊的午后。
她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过去,目光落在女人牵着的孩子身上,那孩子正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她,脸颊肉乎乎的,透着健康的红晕。
“哦哦,是你啊。”季守意弯起唇角,语气里带着由衷的欣慰,“不用谢,这都是我的职责所在。宝宝都这么大了啊?”
她蹲下身,视线与孩子齐平,指尖轻轻拂过孩子柔软的头发。
男孩不怕生,眨着眼睛看她,还把手里的气球往她面前递凛。
“是啊,长得可壮实了。”女人笑着点头,语气里满是为人母的骄傲,可话音一转,又带上了几分愁绪,“平常能吃能睡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这不舒服那不舒服的,不是喊着肚子疼,就是头晕,但是又都查不出来什么问题。
我就想这次特地带他来大医院看看,顺便来打个流感疫苗,秋冬季节流感厉害,孩子遭罪的话,我们做父母的心疼得不校”
“朋友,要健健康康的哦。”季守意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声音温柔得像羽毛,轻轻拂过人心。
谁知下一秒,男孩突然挣脱妈妈的手,扑进了季守意的怀里。
软糯的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脑袋在她颈窝里蹭了蹭,然后仰起脸,在她脸上轻轻亲了一口。
温热的触感落在脸颊,季守意还没回过神,就听见孩子趴在她耳边,用奶声奶气的声音声开口:“季医生,我记得你,还有谢谢你。”
季守意浑身一僵,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她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孩子,目光落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上。
就在这一瞬,她清晰地看见,孩子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浑浊,快得像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又恢复成纯粹的清澈。
如果不是她见过太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如果不是刚刚观察得足够仔细,或许就这么错过了。
季守意的心猛地一颤,她定定地看着孩子的眼睛,一股熟悉的气息从孩子身上漫出来,与记忆里那个的哭泣着喊“救救妈妈”的灵魂,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原来,真的是他——怪不得他的灵魂是残缺的,而且最近开始这么容易生病。
委托了愿望的稚嫩灵魂是没有办法长大的,等于,他用他的生命换了妈妈的命。
只不过这一世,他有妈妈温暖的手牵着,有一个完整的家,那么他怎么能没有平安喜乐,并且圆满的一生呢?
“宝贝,你真可爱。”季守意的声音里难得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她收紧手臂,抱了抱怀里软乎乎的孩子——自己有了孩子以后,就最看不得这样懂事的孩子受难。
指尖悄然拂过孩子的眉心,一股温和的力量无声无息地涌入孩子体内,将那缕还略显飘摇的灵魂,稳稳地固定在了躯壳里。
紧接着,她又动了动手指,将一丝若有若无的气运,渡到了孩子身上。
那是从许沁和宋焰身上剥离出来的,最后一点残留的气运。
这么好的孩子,就应该要顺顺利利地长大才行啊。
这也是许沁他们前世,欠这个孩子的。
一饮一啄,皆有定数。
季守意松开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又和孩子妈妈寒暄了几句,叮嘱了一些孩子日常护理的注意事项。
“宝贝,要健康、平安啊!”季守意再次握了握孩子的手,祝福。
女人千恩万谢,牵着孩子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诊室。
“季医生,借你吉言!”
“拜拜,季医生!”孩子挥着手,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
看着一大一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季守意才缓缓转过身,眸光沉静地看向虚空,轻声开口:“系统,把从那两人身上游离出来的气运,都分给当年地震里去世的那些人吧。”
【好的,宿主。】系统的声音平稳地响起,【叮咚,气运已全数分配完毕。】
季守意点零头,转身走回办公桌前。
窗外的阳光正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重新拿起笔,翻开新的病历本,笔尖落在纸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诊室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有风偶尔吹过,带来窗外桂花淡淡的甜香。
这只是她在燕城第三医院,平凡而又普通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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