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车里，坐着一位穿着半新的绿军装、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年轻姑娘。
话到嘴边卡住了，脸腾一下子就红了。
他“包子”了半，才红着脸继续下去，“包子还是热的，你先垫垫。”
声音比刚才了不少，眼神也飘忽不定。
王早就躲到一边，肩膀耸动，狂笑去了。
他就知道会这样。
这范自打上初中，被班花拒绝后，就添了一个毛病，遇到年轻女孩，他就紧张容易结巴。
今，车上就有一个镇里派去余家屯大队做宣传工作的女知青，王故意不，就想逗逗他。
范这个气啊，但手递出去了，不能再莫名其妙的收回来。
他只好僵硬的举着包子，感觉那荷叶包都有些烫手。
车上的娟子也很紧张，脸上飞起两抹红晕。
她没想到就接到一次下乡宣传的任务，就会被人投喂包子。
她先是想客气一下，推辞了，“不，不用了，同志，我吃过了……”声音细弱。
但看到范那面红耳赤、举着包子进退两难的样子，她突然觉得这人憨实得可爱。
心里的紧张消散了些，便伸手接住了荷叶包，细声细气的了一句，“谢谢你。”
声音像蚊子哼哼，头也低了下去。
见娟子接过去了荷叶包，范如释重负，赶紧缩回手，感觉手心都冒汗了。
他起身进到车内，在王旁边的位置坐下。
见王还没进驾驶室，还在外边偷笑，就吼了他一句，“还不赶紧开车，你准备今在余家屯住一晚上吗？”
“来了，来了。”王努力克制住笑意，转进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一阵轰鸣，卡车微微震动起来。
他一边挂挡，一边向坐在后排的娟子介绍。“李宣传员，这是咱们国营饭店的范师傅，你别看他年纪不大，那做菜手艺可是顶呱呱，有机会，你去饭店，让他给你露两手。”
他得一本正经，眼里却满是促狭。
完，他朝着范挤眉弄眼，意思是机会给你了，你要努力啊。
卡车缓缓驶离了饭店门口，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向着镇子外余家屯的方向开去。
.
到了余家屯大队部门口，范先帮娟子将她的行李搬下来。
然后再指挥着王将车子开到养鸡场门口，等着自己。
他有些腼腆地问娟子，“李宣传员，我跟余家屯大队的干部都很熟，需要我陪着你去报到吗？”
坐了一路的车，娟子对范已经有点熟悉了。
她抿嘴笑笑，“会不会耽误你去办事儿啊？”
“不会，不会，陪你去报到，用不了多长时间，我跟养鸡场的人熟得很，打个招呼就会准备好的。”
“那好，麻烦你了。”不知怎的，一向有些胆的娟子，却对范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范高高兴胸拎起娟子的行李，陪着她往大队部走。
阳光透过院墙边那棵老槐树的枝叶，洒下细碎的光斑，娟子低头看着他的影子一晃一晃地伴在自己身旁，心里莫名的踏实了几分。
一进大队部院门，就遇到洪歌拿着一卷图纸，和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边边往外走。
“洪歌。”范扬着嗓子喊了他一声。
“嘿，范叔叔，你今过来了。”洪歌一看见是他，很高胸跑了过来。
接着，洪歌扫了一眼他身边的娟子，咦，这个姐姐很面熟啊。
这不是……
哦，想起来了，是林义县王大娘的闺女娟子。
这几年，每次他和大丫穿异形服去县城玩，总要去她家卖点东西，一来二去的，跟这个姐姐也熟悉了。
只是这位姐姐根本不知道，面前的少年，就是经常去她家送物资的那位“农村大嫂”。
真没想到，今在余家屯遇到了金主大娘的女儿。
洪歌友好地朝娟子笑了笑。“姐姐好，我叫洪歌。”
娟子见跑过来的少年，长得眉清目秀，还十分礼貌，心里就有些好福
她微笑着冲洪歌点点头，轻声：“你好，我是新来的宣传员，李秀娟。”
范听到“李秀娟”几个字，他心里更加高兴。
他刚才在车上，没好意思问娟子的名字，只知道姓李，现在知道了。
李秀娟，这个名字真好听。
“洪歌，你爹在家吗？我一会儿在鸡场收拾好鸡蛋，到你家点事儿。”
“今我爹轮休，正好在家，我一会儿回家招呼一声。中午饭，你和这位姐姐来我家吃吧。”
娟子一愣，刚想跟洪歌，自己跟范只是刚刚认识……
就听到范对洪歌，“我们还有一位司机师傅，你给婶子一声，做三个饶饭啊。”
“好。”洪歌刚答应一声，背后就有人喊他。
“洪歌，李厂长让你去一趟厂子，你的零件已经到了，他让你去验验货。”
“好，我马上就去。”洪歌利落地答应了一声。
他朝着范和娟子挥了挥手，“我先去忙了，范哥和姐姐咱们中午见。”
“去吧，去吧。”范太满意洪歌的眼力价了。
他一回头，见娟子幽怨地看着他。
“那个，李秀娟同志，洪歌是我家世交叔叔的养子，他家热情好客，我每次来余家屯，中午饭都在他家吃。”
“范同志，你在他家吃饭，可以理解，但是你觉得我合适去他家吃饭吗？”
“合适啊，怎么不合适，咱们三人今是一起来的，中午一起吃个饭，再合适不过了。
况且你是来宣传太阳能炉灶厂的，刚才那位洪歌就是太阳能炉灶的发明者。”范振振有词地回答。
“可是……”
“没有可是……”范斩钉截铁地，
“你要是太客气了，王也会不好意思去吃饭。
咱这是在村里，中午可没饭店供应饭。
这样到下午，我和王，只能饿着肚子回镇子了。”
真是这样吗？娟子被他迷糊了，稀里糊涂地就答应下来。
她心里还有些忐忑，但看着范诚恳的眼神，又觉得拒绝，反倒显得自己太过矫情。
目的达成的范，神清气爽地带着娟子进大队部报到。
他边走边给娟子介绍：“这边是会计室，那边是支书办公室，我都熟。”
在大队部，娟子见到一个与早上刚见面时截然不同的范。
他笑脸迎人，八面玲珑，见了人就大爷、大叔、哥地喊个不停。
口袋里随时随地都能掏出一包烟来，自然地递过去，再顺手帮茹上。
那熟络的架势，让她想起母亲在城里找人办事，出售物资的模样。
他做事风格和自己母亲好像。
娟子抿着嘴又笑了笑，心里那点不安渐渐消散在初秋明净的阳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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