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严恕就以想念严思,想去看看他二哥的名义,提出要去严修家看看。
李氏稍微思考了一下,就同意了。
她虽然知道自己丈夫和大伯关系并不好,也知道严修做人比较荒唐,但是她并不知道严修究竟干过多荒唐的事,所以她对严修的观感并没有严侗那么恶劣。
加上她一直觉得,血脉之亲是割不断的,对严侗一直不肯亲近严修感到有些遗憾,现在恕哥儿愿意替他父亲和大伯缓和关系,她还是挺欣慰的。
李氏还替严恕准备了一些礼物,觉得他毕竟是晚辈,难得上门还空着手,这不太合适。
就这样,严恕带着一个长随一个厮,拿着一些礼物,坐船去了严修家。
严修知道侄子上门的时候,是十分惊讶的。不过毕竟是血脉至亲,而且又是晚辈,他不可能把恕哥儿拒之门外。于是严修便让家仆把严恕带到花厅奉茶。
严恕见到严修,就行了大礼。
严修上前一步,扶起严恕,:“恕哥儿,稀客啊。你怎么想到过来了?”
严恕就当没听出来他大伯语气中的讽刺意思,让长随奉上礼物,:“侄儿很久没来伯父这边请安了,失礼得很,大伯莫怪。”
严修:“你爹应该不让你来吧?”
严恕一笑,:“我爹去京城赶考了啊。”
严修见侄子一点为他爹话的意思也没有,觉得挺有趣,问:“那听起来是你自己要来的,你来做什么?”
“我来看看二哥,我还怪想他的。”严恕。
“哦,他最近在准备考县学,一的闷在书房里用功,我看他都快憋出病来了。你过来闹闹他也好,劳逸结合么。”严修。
“是,二哥一向是很用功的,在我家的时候就比我用功得多。”严恕。
“太用功也不好,脑子都要搞坏了。八股文这种东西牢笼志士,格调低下,沉浸其中久了,整个人都会变得无趣,我实在不想让思哥儿弄太久,可惜他不听我的。”严修无奈地。
严恕一头黑线,他有理由怀疑他大伯是在阴阳他爹。
严修看侄子一脸尴尬,一笑,:“思哥儿在书房,我让家仆带你去。”
严恕敲门进入书房,严思正在写文章,看到是堂弟,就放下笔,问:“恕哥儿,你怎么过来了?”
“想念二哥了,过来看看你啊。”严恕笑。
“你是来打搅我准备进学的考试的吧?”严思无语。
“刚才我去拜见大伯,他你这几日太用功了,他怕你憋出病来,让我过来闹闹你。”严恕。
“就最后那么几了,我根本就没怎么用功。现在我就随便拟两个题,写写文章,保持下手福我每日上午一篇四书题,下午一篇五经题,晚上一首帖诗。就这还叫用功?如果在你家的话,估计得被认为是太过松散了,叔父不揍我就不错了。”严思苦笑。
“哈,我爹对用功的标准的确是有异于常人。”严恕一笑。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没事的话,我还得接着写文章呢。”严思显然不想和堂弟废话了。
“额……”严恕犹豫了一下,:“主要是我对你爹太好奇了,想就近观察下。”
严思绝倒,:“你去观察吧。别在书房里吵我。”
“那我怎么开口啊?总不能和你爹直。”严恕想了想,突然一拍脑袋,:“我怎么那么傻,念哥儿在么?我可以找他啊,他总不考试吧?”
严思扶额,:“在,他应该跟着家里的戏班子在学武生。”
“什么?”严恕震惊。
“我提过我爹想让我学青衣吧?我没同意。他就撺掇念哥儿学武生了。念哥儿从喜欢打闹和舞枪弄棒,他不反对学学武生,所以最近学得挺开心。”严思真的不知道啥。不过反正是在家学学,没出去唱,问题不大。
严恕对他大伯的爱好表示可以理解,而且昆曲在他眼里,是不折不扣的高雅艺术,他对那些艺人也没啥歧视。虽然这个时代将戏子视为倡优贱业,但是他自己倒是还好。
从书房出来以后,严恕让仆人引路,去见了严念。
严念正在学《夜奔》。
俗话,女怕《思凡》,男怕《夜奔》。这出戏的演绎难度是极大的,主要是从头到尾一个人演,必须唱念做打俱佳的人,才能撑下来。
严念看到堂兄来了,赶紧跑过来,:“三哥!好久不见。”
严念比严恕了不到一岁,如今可能是他锻炼比较多,个头已经比严恕高了。他长得很像他爹,长大以后应该是美男子一个。虽然没有严思那么漂亮,但是实话,作为男人来,他可能更加符合这个时代的审美。严思更像母亲,有些过于女性化了。
“念哥儿,我听二哥你最近在学武生,好玩么?”严恕笑着问。
“好玩啊。不过就是太辛苦了。学这个很累的。”严念。
“那你喜欢么?喜欢就不觉得累啊。”严恕。
“挺喜欢的。不过还是累啊,你自己练练就知道了。”严念抱怨。
这个时候,严修走过来了,阻止儿子:“可不敢叫你三哥学这个,他爹回来非打死他。”
严恕一笑,:“现在爱昆山腔的士大夫不少啊。我觉得这是个风雅的事。”
“嗯,你和你爹那个榆木脑袋不太一样。”严修笑。
严恕上辈子的亲爹的大学里有个昆曲社团,他爹还曾经研究过一段昆曲的唱词,故而他对昆曲并不是很陌生,在高一的时候他还曾学过一段特别大众的《浣纱记·打围》里的唱腔。
严恕想到此处,便问:“伯父,你家的戏班子会唱《浣纱记》么?”
“《浣纱记》?讲西施的?我没听过这个曲目啊。”严修。
“哦。”严恕微微失望,果然,这是两个世界,宋以后的所有历史并不相通。
“怎么?你听过这个曲目?”严修觉得不太可能啊,以严侗的家教,他怎么会让儿子去看这种东西。
“嗯,我听过几次,还会唱一段。”严恕。
“啊?”严修和严念一起惊讶。
严修来了兴致,问:“你是哪里听来的?”
“就是……外面庙会唱戏的那里。”严恕。
“胡袄,庙会唱的戏都是那种特别热闹的杂戏,根本没有雅部的昆腔。”严修。
“……”严恕总不好是上辈子学的。
不过严修一看侄子一副有难言之隐的样子,瞬间想歪,以为他是听行院里的女孩子唱的。
于是,他并不计较,:“你唱来听听?”
严恕就开始唱了:“长刀大弓,坐拥江东,车如流水马如龙……”
很快一曲终了,严修回味了一下,又让严恕把唱词写了下来,然后:“词不错,你唱得一般。”
就这样,严恕顺利得到了严修的认可。严修觉得虽然弟弟很讨厌,但是侄子还算是个不错的人,真浪漫,还多才多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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