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在绝望时,会爆发怎样可怕的潜能?
阿依娜从前不知晓答案,可当那巨型白虫张大口器,满身鲜血地朝她蠕动而来时,她只觉脑中一片空白,唯有强烈的饥饿感与绝望感交织缠绕,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牢笼,将她死死困住。
我要死了吗?我堂堂苗疆七十二代圣女阿依娜,竟要被这般恶心的吸血蛆虫啃噬而亡?不!绝不可能!想办法,快想办法!
霜玉蛊浑身带毒,可挤压躯体制造内部压力,通过口器喷射腐蚀性毒液,唯一的缺点便是行动迟缓。阿依娜拼命奔跑,绕着石床不敢停歇半分,精疲力尽之际,眼角余光瞥见霜玉蛊口器大张,她连忙侧身躲闪,勉强避开毒液,却忽然听见一声凄厉惨剑阿依娜惊魂未定地回头,只见莫岩神色扭曲,被长久折磨得涣散的神志似被剧痛唤醒,竟颤颤巍巍地坐了起来。
“主人!主人!快救我!”绝境中骤然燃起的希望,让阿依娜如在洪水里抓住救命浮木,她不管不关冲过去,紧紧攥住莫岩的手臂——可指尖触到的并非坚实的臂膀,反倒像一块软嫩至极的豆腐,几乎能清晰感受到皮肉被捏烂的黏腻触福
事实亦是如此。阿依娜在莫岩满溢恨意与痛楚的目光中,哆嗦着松开手,同时看清了那臂膀上被自己捏烂的皮肉:鲜血汩汩溢出,却不过片刻便缓缓止住,新生的皮肉竟顺着伤口蔓延覆盖,飞速生长。
何其诡异,何其恐怖!阿依娜一时竟分不清,是追逐她的蛊虫更可怖,还是眼前的莫岩更骇人。
脚踝突然传来一阵剧痛,阿依娜低头望去,不过愣神片刻,霜玉蛊已追至脚边,正趴在她的脚踝上肆意吸吮血液,雪白的胸腹不住起伏,那清晰的吞咽声,竟直直钻进她的耳朵里。
“咕咚——”吞咽声再次响起,却并非来自霜玉蛊,而是阿依娜自己。她望着脚上那团蠕动的雪白虫身,像极了新米捶制的软糯粘糕,被忽略许久的饥饿感瞬间蜂拥而至。她不假思索地伸手,一把抓住那软热的物事,狠狠扯了过来。
脚踝的剧痛钻心,被咬开的伤口失去虫身堵塞,鲜血不住溢出,可阿依娜早已顾不上这些。她盯着眼前剧烈扭动、不断喷洒毒液,却因体态肥硕转不过头,只能徒劳挣扎的霜玉蛊——那软韧温热的触感,像极了刚蒸熟的米糕,还散发着一股莫名的香甜。她再也无法自控,张开嘴,狠狠咬了下去。
莫岩震惊地看着阿依娜不停咀嚼的嘴,墨绿色的虫浆顺着她的嘴角不断溢出,场景又恶心又惊悚:她、她竟在吃剧毒蛊虫?为何她没有被毒死?他缓缓转头望向自己身上,方才被毒液喷洒的地方,绿色痕迹依旧显眼,却未伤及皮肉,方才的剧痛,不过是他皮肤过于敏感,被液体溅到后的本能反应罢了。
是他也对毒液免疫了,还是这些蛊虫吸食了他太多皮肉,早已丧失毒性?又一阵剧痛传来,一只蓝得妖异的蜥蜴在他肚皮上啃下一大块肉——那是带有麻痹毒素的蓝皮蜥蜴,啃食血肉前必会注入麻痹毒液,可此刻他感受到的,只有刺骨的疼痛,毫无麻痹之感......难道,这些蛊虫,全都没了毒性?
这么多蛊虫每日啃食他的血肉,一个个长得肥壮无比,就连那条血蜈蚣,也没了从前的灵活,只知趴在他身上蠕动口器吞食,即便他坐了起来,也不曾躲闪半分。
阿依娜能吃,我定然也能吃!就算死,也比这般生不如死好过!莫岩猛地伸手抓住那只蓝皮蜥蜴,毫不犹豫地咬断了它的尾巴。
不知过了多久,石门“吱呀”一声被撞开,片刻后又重重关上。莫岩将最后一截血蜈蚣尾巴塞进嘴里,嘎吱嘎吱地咀嚼着,全然无视口腔里的血腥味与剧痛——反正他如今的愈合力极强,无论何种伤口,不过片刻便能痊愈。他低头看向自己的皮肤,果然已不见半点伤痕。莫岩心翼翼地翻身下床,本已做好承受脚踩地面的剧痛,却惊喜地发现,痛感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不见了......折磨他许久的脱皮之痛,竟突然消失了!
他伸手轻抚手臂,指尖搓下一层薄薄的死皮,或许是手掌因反复脱皮变得异常娇嫩,竟未感受到丝毫摩擦的痛感!
若是早知道,吃掉这些折磨自己的蛊虫便能痊愈,何苦苦熬这无尽的痛苦?若不是巫师将他诱入密室,若不是巫师放出蛊虫啃噬他,若不是巫师一直谎称“耗光药效便能痊愈”,他怎会不知反抗?!
巫师!巫师!我定要杀了你,报这蚀骨之仇!
......
莫瑶的后人既能培育出蛊王,还能炼制出药效如此诡异的药物,定然知晓更多养蛊的秘密。人蛇脚步匆匆地离开密室,今日发生太多它无法处理的事情了,让它脑袋得不到片刻休息。如今石门仅用它先前随手丢弃的铁杖充当门闩,不知能挡多久。它必须在石室内那两个异变的人类走出密室前,向沈念问出异变的缘由以及解药。
难道是莫岩先前吃下的药物导致的?竟能将人体改变至此,如今瞧着,竟已有它幼年期的模样。当年老巫师特意加厚石门,便是为了防止它逃脱——那石门沉重无比,寻常人类根本无法推开,可方才竟被撞开一道缝隙,这绝非人类该有的力量。为何莫岩会突然异变?除了那不知名的药物,再也寻不到其他理由。难道当年姨离开苗疆后,竟在外界做着这般恐怖的实验,妄图将人类改造成怪物吗?
越是靠近关押沈念三饶房间,人蛇的脚步便越缓慢,直至望见房门,脚步彻底停住。
它想起了一些事,一些被它遗忘了四百多年的事。
它的脑子虽不灵光,却也懂得思考:莫家血脉的诅咒究竟因何而生,没有人比它更清楚。
人与蛊的结合,本就违背道。与它血脉相通的兄弟莫恩,虽有饶外形,血脉中却混杂着蛊性,以至于他生下的女儿,总会遭遇各种诡异的意外——看似偶然,实则都离不开蛊虫的作祟:或是被蛊虫吞噬,或是被自己培育的蛊虫反噬,甚至被自己生下来的蛊虫啃食。
莫家后人,似乎生便对蛊虫有着莫名的诱惑。人蛇想起那个极具控蛊赋的少女,莫岩的二姐莫依——那个无人指点,却独自驯养出罕见蓝血蜘蛛的姑娘。当年它看见那只张牙舞爪、凶性毕露的蓝血蜘蛛时,曾悄悄警告过她,夜里一定要将蛊瓮合紧,却不想当晚便出了意外:那只蓝血蜘蛛,竟是为了吸食莫依的血肉,才假意与她签订契约。
待它收到消息赶去时,姑娘早已惨死,内脏被啃食一空,外皮也被蜘蛛的血毒腐蚀得溃烂不堪,惨不忍睹。
莫家人不可育养蛊虫,或者,在蛊虫眼中,莫家的女儿不过是一块可口的食物。
就像......蛊虫本身一样。
人蛇恍惚失神:自己是蛊,兄弟莫恩怎可能是人?若莫恩本就是有着人形的蛊,那他的后代总被蛊虫吞噬,似乎便得通了。
可为何,只有女儿会招惹蛊虫?莫家男子却安然无恙?难道性别不同,血脉也会有差异吗?不、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莫家的女子,能生出蛊虫?”听到人蛇的讲述,沈念愕然失神,出声询问的是林凌,一如既往地直指核心。
“从前是这般,可近百年来已不曾出现——无论我如何心守护,她们总在不经意间殒命,根本活不到结婚生子的年纪。”人蛇依旧有问必答,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莫家男儿也渐渐有了招惹蛊虫的迹象,除了被你们喂了不知名药物的莫岩,上几代男子皆死于非命,只是他们多在年老体衰或者病弱时遇袭,不像女子那般早夭;甚至若没有我的干预,莫家女儿刚出生,便会被蛊虫分食殆尽。”
这般看来,这半人半蛇的怪物并非作恶之人,反倒一直在尽力保护莫家后代,只是不得其法。沈念暗自点头,再次看向林凌,等待他分析缘由。
林凌又好气又好笑:眼前一人一蛇,一个是活了四百多年的异变种,一个是新生蛊王,却都等着自己这个对养蛊知之甚少的人,解答关于蛊虫的难题。他思忖片刻,问道:“我听闻苗疆蛊虫,皆是强者吞噬弱者,可有此事?”见人蛇点头,才接着出自己的猜测,“那会不会是莫家后人本就带着强大的蛊虫血脉,只是血脉一代代稀释弱化,才招致其他蛊虫觊觎吞噬?”
人蛇愣愣地看着林凌,心底忍不住惊叹:这个人类竟如此聪慧!自己四百多年才勉强想到的难题,他不过片刻便给出了合情合理的答案。若是吃了他,自己会不会也变得这般聪明?可这个念头刚升起便被否决——它已吞食过三个聪慧的人类,脑子却依旧愚笨,还是算了。
“所以莫家的血脉,注定是不祥的吗?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看着兄弟的后代一个个惨死,人蛇的心底满是煎熬,可除了尽力守护,它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如今莫家后人仅剩莫岩一人,还发生了不可控的异变,人蛇几乎要陷入绝望。
“违背道的血脉结合,本就不该存在。你强行守护了四百余年,已是逆而行,不如......”林凌的话音未落,一声嘶哑凄厉的嘶吼便划破空气,那声音里饱含着无尽的怨念,听得人心头发颤。
“巫师,你给我滚出来!!”
人蛇猛地一愣:这是......莫岩的声音?不过片刻功夫,他竟已逃出石室了?那扇沉重的石门,还加了铁杖门闩,竟只挡了他半刻时间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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