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爷不但为人重信重义,为官亦十分清廉,虽当了数十载有实权的正三品官员,却并未累积多少家财,好在告老后尚有朝廷持续贴补银钱,倒不至于生活拮据,但张太爷素来不喜奢侈浪费,所以张府内的仆从并不多,除去负责杂事的仆役以外,每个主子身边只允许有一名随行厮伺候。
仆从数量虽不多,日常伺候却是绰绰有余了,只是一旦遇着紧急些的情况,需要用人时,便会捉襟见肘,比如此刻。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气候十分炎热,而后厨日常需燃火烧灶,本就闷热非常,现在还加大加猛了柴火,不大的厨房热得跟个火炉似的,大厨倒是优哉游哉地躲到别处乘凉去了,只苦了帮厨,热得汗如雨下,也只能苦苦守在厨房内看火。
“这锅热水好了,该轮到哪个厮提走?可快些!”帮厨大声喊道。
“应是轮到我了!”一个年纪颇大的侍女扬声道,她是老夫饶贴身侍女,正要提桶进去,却遭到另一个仆役的拦截:“先前老夫人可了,要先给客人供水,我这边客人还有两个等着用热水呢!”
“那你便快些吧!”侍女并未争抢,让开位置,那厮进去后,很快便挑着两桶热水走了,朝着待客厢房的方向走了一段,待离后厨远些了,忽然脚步一转,朝二公子的兰院走去。
“二公子,的将热水取来了!”田得意地将热水倒入澡桶内,正想跟主子炫耀一番自己的机智,却看到主子红白分明的两半脸以及黑沉沉的脸色,不敢再开口,只好匆匆挑着水桶继续打凉水去。
田挑着空桶刚走出兰院,便撞见躲在院门后的青书,他面露喜色,立马放下肩上的挑子,靠了过去。
“青书哥哥,你现在怎么还有空来看我?三公子那边不用你伺候吗?”田揽着青书的腰撒娇,虽然他其实比青书还要高些,却故意微微屈膝,仰望对方。
“三公子晕迷着呢,只需更衣擦洗就行,快得很,我想着田弟弟这边肯定需要我帮忙,便来了!”青书自觉挑起担子,朝打水的井走去,边走边听可爱的田弟弟吹捧,脸上越发得意,挑水时也走得更快了,不多时便将二公子的浴水都备好,然后飘飘然离开。
田站在院门朝青书挥手告别,转身后揉了揉笑得有些发僵的脸,快步走入院内——他可忙碌得很,主子还等着他伺候洗澡呢!
......
张守义探了探水温,虽觉得有些凉,但他知道现在张府内个个都等着热水洗澡,也不能挑剔太多。映着平静水面瞧了瞧自己脸上沾染的血,都快要干掉了,着实恶心得很,也不等田回来伺候了,急急脱了衣服泡进浴桶里。
气炎热,凉一点的水温泡澡十分舒适,他发出一声感叹,捞起浸湿的布巾给自己洗脸。
刚刚三弟忽然二次喷血,他便是凑过去围观的人之一,免不了被喷了血污——幸而他刚巧转脸看林凌去了,只被喷了半脸。
这三弟可真是,竟让他在桃花眼美人面前这般失礼!
待他脸上血污洗净,田也回来了,接过布巾为他搓洗身子。
田见主子脸色好转许多,眼珠一转,便起主子定然喜欢的美人话题:“二公子方才可瞧着那沈姑娘的模样了?的觉着,当真是如仙女儿那般漂亮。”
“确实漂亮。”张守义点点头,沈姑娘抱着张守礼痛哭时,头纱早飘落了,露出的容颜娇艳美丽,还哭得楚楚动人,然而他却莫名少了几分惊艳,如今回想起来,只记住了那姑娘满脸血污面容扭曲的模样,哪有桃花眼美人唇角噙着笑意眉眼弯弯时好看?
美人连声音也很好听,又温柔又绵软,眼波流转间,仿佛能摄人神魂,勾得他心神摇曳,连漂亮姑娘都不欲多看了。
他他叫林凌,连名字都那般好听。
他方才就站在自己的身边,身上散发着清新的皂角香气,真是好闻。
田见主子眼神发直,似是沉浸在回忆里,断定他肯定也喜欢上那位沈姑娘了,便故意挑拨:“这般漂亮的仙女儿,配酒鬼三公子真是可惜。”
张守义还在走神,只随意应了声“嗯”。
田见主子没有否认,便顺着话题继续下去:“的觉得二公子与沈姑娘更是相配呢!”
这话可算把张守义的神志唤回来了,他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田,慢悠悠地:“三弟与沈姑娘早已立下婚契,如今人家千里迢迢奔赴而来,我张家最重一个‘信’字,自当履行约定,想来无需多久,府内便要办上喜事了。”
“田,你已随伺我身旁多年,见你心思活泛人也聪明,才一直留着,若是往后话还这般不知轻重,我却是留你不得了。”
田吓得立马跪下,啪啪扇了两巴掌自己的嘴,力度并未收敛,张守义不过随口警告一下,见他已自我惩罚过了,便挥挥手了事,让他继续起来伺候。
田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捞起水瓢为主子洁发,心想怎么这次二公子不跟三公子争抢了?莫非二公子已经心有所属?不知是哪家姑娘这般好运.......
温水浇淋而下,张守义闭上眼睛,脑海里不自觉又浮现了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仙女儿再美,却哪有桃花眼美人活色生香呀。
美人千里迢迢护送沈姑娘过来,张家可欠了他大恩情,若是他提出想嫁与我,想必老太太也不会拒绝,我该怎么答应,才不会显得我不够矜持呢?
如今美人已住进了张家,往后多的是见面机会,只是担心美人万一脸皮太薄,不敢跟老太太开口提亲,可怎么办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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