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尚未用午膳,张守义走出茶馆后,便径直往家里走去,一路上心思晃荡,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总在他眼前打转——茶馆里那人含情脉脉的模样,分明是对他动了心。这般难得的美人,偏偏是个男子,当真是可惜了。
其实张守义的想法与所有金陵人一样,对妻子并没有特别限定性别,奈何张家守旧,若是他执意要娶男妻,难免会有一场鸡飞狗跳,他可不愿像三弟那般,颓废近一年,才挣来可与男子相面的机会,况且老太太当初那话,不过是气急攻心的脱口之言,未必作数。
可那当真是位美人,且对方不过刚来金陵,时日一长,必然会招来更多追求者,万一美人另嫁他人,那才是真的追悔莫及。
心事重重间,脚步自然慢了几分。待张守义看到张府大门时,却见大门开着,方才在茶馆见过的王媒婆,竟已迈步走了进去。
媒婆介绍姑娘,若是成了,自然有厚重的媒人红包,若是不成,最多也就一两银子的辛苦费,只有几吊钱打赏的也比比皆是,他刚刚放下的银锭足有五两 ,当是绰绰有余了,如今对方又找上门,莫不是贪得无厌,又或者是那杨氏女不甘放走他这个“香饽饽”,要上门纠缠?
念及此处,张守义加快了脚步,张府的门还没完全关上,见二少爷回来,仆役自是快快重新开门,将他迎了进去。
他径直往主堂走去,果然见媒婆已经坐在堂下,却并未见那杨氏女,这才松了口气。对着上前见礼的媒婆颔首示意后,他开门见山:“王媒婆此番登门,可是又寻到美人要引荐与我?”略一沉吟,他还是直言补充,“若还是杨氏那般,便不必费心了。”话虽点到即止,未明不满杨氏容貌,但他相亲唯重貌美,料想媒婆能听懂他的意思。
“美裙也确实是美人,只是......”王媒婆的话才开了头,眼角余光便瞥见门外拄着拐杖、缓步而来的张老太。她连忙撇下张守义,快步迎上前去行礼,语气熟稔又热络:
“老太太托我给张三公子寻亲事的事,我可半点不敢怠慢!忙活了这许久,如今总算有了眉目!”
张老太脸上瞬时绽开喜色,语气难掩惊喜:“此话当真?是哪家的好姑娘这般有眼光?”
自张三酗酒的名声传开,又被刻意扮作丑态,早已没有媒婆肯为他提及亲事。如今竟有人主动愿意与他相看,不论姑娘品性如何,单是不嫌弃自家孙子这副颓废模样,便已是难得。
“并非姑娘。”王媒婆脸上掠过一丝尴尬。虽为了银子早已决心豁出去脸面,可对上老太太满怀期待的眼神,还是忍不住心虚。但那锭沉甸甸的纹银在脑海中一闪,她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是一位公子,想与张三公子见上一面。”
男子?!张老大顿时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盯着王媒婆,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一时气得不出话来。
张守义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太,心翼翼地扶她在椅上坐下,转头便朝王媒婆责难:“王媒婆这是何意?我张家从不接纳男妻,你岂会不知?若是……”
“二少爷息怒!”王媒婆生怕得罪了这位出手阔绰的主顾,急忙打断解释,“是、是对方实在痴缠,对张三公子......呃,一见钟情,执意托我上门合。您若不乐意,我这就去回绝他便是,老太太可千万莫要气坏了身子!”
话音未落,王媒婆便想着赶紧脱身。林凌虽大方,可一次的好处,怎比得上张家这等长久主顾?如今张家尚有三位公子未成家,那可是源源不断的财源。她此刻满心悔意,只怪自己方才被银子迷了心窍,竟走了这趟浑水!
“慢着。”张老太好不容易顺过气来,听完媒婆的话,脸上的怒色渐渐褪去,反倒多了几分踌躇。
自家三孙子的境况,她比谁都清楚。莫女子,便是愿意瞧上他如今这副模样的男子,也实属罕见。虽不知哪家公子“瞎了眼”,竟对这般状态的张三一见钟情,但这总归是个让孙子与他人交流的机会。纵使是男子......见上一面也罢,起码能寻个由头,让孙子好好收拾打扮一番,总好过整日浑浑噩噩。
“那就劳烦王媒婆跑一趟,将那位公子请进府中相看吧。”张老太拍板定夺,“老身这便让人去叫守礼准备。”
张老太竟然这般轻易就答应了?王媒婆又惊又喜。一边是林凌许诺的大银锭,一边是张家的辛苦费,若是真能撮合成,那谢媒礼更是少不了!
走这一趟着实不亏!她脚步飞快,生怕慢上半步,便把银子放跑了。
王媒婆才刚跨出门槛,却见林凌一行人早已在门口等候,仿佛笃定她能成事,甚至没听她上一句话,银锭往她手上一抛,便施施然越过她走了进去,也无需仆人引路,径直朝着待客的主堂走去,不但自觉坐下,还招招手让下人上茶,熟稔得如同回了自家,半点没有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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