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坐在床头,好奇地打量这位默默垂泪的少女,这姑娘白日醒来时都没被断臂剧痛刺得哭泣,他方才明明替她扎了止痛银针,却不知为何这人眼泪就跟溪流似的,绵绵不断。
他忽然想起初遇时没来得及问出的问题,如今人就在眼前,对方也不能像上次那样逃跑了,正好趁机寻个答案:
“你上回的,送去衙门就会死,是为什么呢?”
阿秋呆滞的眼珠动了动,望向这个干净纯澈得与自己仿佛活在两个世界的少年,心中莫名窜起一股怨念,凭什么?自己在肮脏的贫民窟挣扎求生,不过暴露了女儿身,便再也回不去原来的生活,往后还得求着柳姐把自己留下作奴仆------自由没了,连生死都要任人摆布。可眼前这少年,长得比女子还漂亮,不用做半分脏活累活,养得一身娇贵,还带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看得人心里直发堵!
她越想越气,本想哼一声不答,让这少年挠心挠肝得不到答案,可眼角余光瞥见站在他身后的笑面阎罗,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乖乖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半年前,江南的老知府,因为被人举报用死囚冒充暗杀刺史的真凶,被革了职。新上任的知府就是个畜生,竟然喜欢玩弄孩童。才半年光景,贫民窟里的童男童女就快被他搜刮空了,如今连十来岁、模样稍好些的孩子都不放过。那些被抓到府衙的,就再也没了音讯,我猜……大概都死了吧。”
“你如何得知这些?”问话的是林凌,沈念还在消化着信息,他有个问题没想明白,但尚未来得及提出来,就被林凌的问话打断了。
“这、这些都是民间传遍聊事,人人都知道……”阿秋心虚地移开视线,不敢与林凌对视。
“是谁举报的老知府?”林凌追问,语气没有半分波澜。
“是清河县的知县大人。”阿秋低声答道。
“那知县,如今该是死了吧?”
“……是。”阿秋藏在被子下的手悄悄攥紧,冷汗又冒了出来。这个笑面阎罗太可怕了,每句话都精准戳在要害上,再问下去,阿大的身份怕是要藏不住了!
“是被火烧死的?”
阿秋猛地抬头,震惊地看向那个令权寒的男人。不过几句问话,他仿佛已经把所有真相都摸透了。不、这不可能吧?
林凌望向沈念,见他一副呆样儿,就知道他肯定在某个点上卡壳了,正想耐心给他拆解,却不料孩儿见他俩终于停下了一问一答,就迫不及待地抛出了自己的疑惑:“什么是玩弄孩童?”
林凌:“......”
......
西厢房的桌上,放着两个冒着腾腾热气的泥团,正等着人敲开享用。可本该享用美食的两人,此刻却在屋顶上纵跃穿行------一如去年深秋的寒夜。只是如今才刚入夏,晚风习习,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凉意,吹散了白日的酷暑,只让人觉得通体舒畅。
“就不能吃完乞儿鸡再去嘛?”林凌不满地抱怨,这阿呆真是越发会使唤人了,这才刚入夜,连饭都不让人吃安稳,就催着他去了结去年留下的“孽债”。
“回来再吃也不迟,鸡都熟了,又不会自己跑掉。”沈念拍了拍他的胸口安抚,“等下回来还赶得上去柳府地窖取花酒,咱们喝它个几壶,不醉不休。”
一次喝过瘾,以后就别再想着去花船上喝了------多浪费银两呀!
他今日趁着通知堂姐明日启程的功夫,悄悄问过柳姐,花船上的花酒是不是很贵,柳姐当时脸色涨红,犹豫半晌才应了个“是”字,过后还补了一句“若是阿呆想喝酒,柳府地窖藏酒多得是,随便你喝,莫要学坏去那劳什子花船。”
连柳家这般富贵,柳姐都为花酒心疼,那花船上的酒,价格简直不敢想象!
林凌知道这孩儿的性子有多倔,也懒得再争辩“吃完再去”和“去完再吃”有什么差别。不过这么一想,他倒真盼着能快点把事处理完,连路过杂耍艺饶摊子,都没心思多瞧两眼。
这回林凌机智地带上了长弓箭矢,生怕再遇到上次寻不着武器的尴尬。
知府是住在府衙后宅里的,并不难找,林凌伏在屋顶之上,耐心等待下方一队衙差路过。沈念好奇地伸头下望,只见几个身强体壮的衙差,正提溜了着个孩童,姿势十分粗暴,可奇怪的是那孩童竟一声不吭,不知是昏过去了,还是被吓得连哭都不敢。
他轻轻拍了拍林凌的胳膊,林凌立刻会意。两人在屋顶上悄无声息地跟着那队衙差,看着他们长驱直入,进了府衙内院,推开一扇偏僻的房门走了进去。片刻后,衙差们空着手出来,快步离开了。
林凌纵身跃上那间屋子的房顶,心翼翼掀开几片瓦片往下望,却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方才那个孩童,竟消失得无影无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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