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市,远离市中心的城乡结合部。空是沉郁的铅灰色,低垂的云层仿佛随时会塌陷,压垮这片破败的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败的酸臭、劣质煤烟和潮湿霉变的气息,与“云深居”那弥漫着昂贵香氛的空气,宛如两个世界。
陈嘉蜷缩在一座废弃待拆的、摇摇欲坠的砖瓦房二楼角落里。这里四面漏风,窗户玻璃破碎,用塑料布勉强糊着,寒风从缝隙钻入,带来刺骨的寒意。她身上裹着一件在垃圾堆里捡来的、散发着馊味的破旧军大衣,却依旧无法阻挡寒气一丝丝渗入骨髓。
距离那场惨烈的车站逃亡,已经过去三。这三,对陈嘉而言,是生不如死的地狱。她像一只被猎人追逐的、受了惊的兔子,在冰冷的城市下水道里亡命奔逃。不敢用身份证,不敢住旅馆,不敢在同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她花光了身上最后的现金,买了几块最便夷干馒头,躲在这个连拾荒者都嫌弃的废墟里,舔舐伤口,积蓄着不知何时才能到来的、微乎其微的生机。
身上的每一处都在疼。三前的疯狂奔跑摔伤,饥饿带来的胃部痉挛,更重要的是……左腿的伤。
那夜里,她从车站洗手间窗户跳下,摔在堆满碎砖和垃圾的后巷地面,当时就感到一阵钻心的剧痛。但求生的本能让她不顾一切地爬起来,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逃入黑暗。她不敢去医院,甚至不敢去诊所,只能撕下衣服下摆,草草包扎了一下。伤口没有得到任何处理,在这肮脏潮湿的环境里,很快发炎、红肿、流脓,每一次挪动都带来撕裂般的疼痛,高烧也随之而来。
此刻,她烧得迷迷糊糊,意识在清醒和混沌之间沉浮。干裂的嘴唇起了一层白皮,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伤口处传来阵阵搏动般的剧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里面搅动。寒冷、饥饿、疼痛、高烧,还有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她的、对李秀杰生死未卜的担忧和无边无际的恐惧,像一只只无形的鬼手,将她拖向绝望的深渊。
“秀杰……秀杰……你在哪……”她在半梦半醒中呢喃,眼泪顺着烧得滚烫的脸颊滑落,瞬间变得冰凉。是她害了秀杰!是她抛下了她!如果秀杰被段云深抓回去……她简直不敢想象那后果!那个男人……那个恶魔……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沉重的、拖沓的脚步声,伴随着粗野的咳嗽和含糊不清的咒骂。陈嘉猛地从昏沉中惊醒,心脏骤然缩紧!她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只受惊的猫,竖起了全身的毛。
脚步声在一楼停住了,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然后,是上楼梯的沉重脚步声,一步,两步……越来越近!木质的楼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陈嘉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死死捂住嘴,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墙壁上,连呼吸都不敢。是段云深的人?不……不像……那脚步声拖沓而沉重,带着一种漫无目的的散漫,不像是训练有素的追踪者。是……其他流浪汉?还是……更糟糕的人?
“吱呀——”
破旧的木门被粗暴地推开,一个高大的黑影出现在门口,挡住了本就微弱的光线。浓烈的、令人作呕的酒气混杂着汗臭和尿臊味扑面而来。
陈嘉借着门缝透进来的、昏暗的光线,勉强看清来人——一个约莫五十岁上下、衣衫褴褛、头发打结、胡子拉碴的流浪汉。他眼神浑浊,布满血丝,脸上带着醉醺醺的、不怀好意的笑,目光在昏暗的室内扫视着,最终,落在了蜷缩在角落里的陈嘉身上。
“嗬……这破地方……还藏着……藏着个娘们儿?”流浪汉打了个酒嗝,口齿不清地嘟囔着,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令人作呕的、野兽般的光芒。他摇晃着朝陈嘉走来。
“别过来!”陈嘉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全身力气尖叫,声音却因为高烧和脱水而嘶哑无力。她挣扎着想爬起来逃跑,但左腿的剧痛让她身体一软,又跌坐回去。
“嘿嘿……还挺凶……”流浪汉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露出满口黄牙,脚步更快了,“一个人……怪可怜的……让爷……疼疼你……” 他伸出手,肮脏的黑手朝着陈嘉抓来!
“滚开!救命啊!”陈嘉发出绝望的尖叫,随手抓起地上半块砖头,用尽全力砸向流浪汉!
砖头砸在流浪汉肩膀上,不痛不痒,反而激怒了他。
“妈的!给脸不要脸!”流浪汉骂骂咧咧,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从墙角抄起一根不知是谁遗弃的、生锈的铁水管,抡圆了,狠狠朝着陈嘉砸下来!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铁管重重砸在陈嘉用来格挡的手臂上,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要碎裂的声响!剧痛瞬间让她惨叫出声,眼前一黑!
但这还没完!流浪汉似乎被暴力激起了凶性,又或许是酒精让他失去了理智,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手中的铁管再次举起,这一次,目标对准了陈嘉的头!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陈嘉瞳孔骤然收缩,大脑一片空白!她想躲,但身体因为高烧和剧痛根本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锈迹斑斑的铁管,带着风声,朝她当头砸下!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秀杰……我还没救出秀杰……我不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干什么的?!”一声厉喝从楼下传来!紧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流浪汉的动作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慌乱。他大概也没想到这里还有别人。他看了一眼楼下,又看了一眼地上缩成一团、满脸是血、瑟瑟发抖的陈嘉,似乎觉得为了个快死的女人惹上麻烦不值得,骂了一句脏话,丢掉铁管,转身踉踉跄跄地跑了。
脚步声迅速靠近,是几个穿着保安制服、手持橡胶棍的男人。他们看到楼上的惨状,也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查看。
“喂!你没事吧?要不要叫救护车?”一个保安蹲下身,试图查看陈嘉的伤势。
救护车?不!不能去医院!段云深的人肯定在到处找她!去医院等于自投罗网!
“不……不用……我没事……谢谢……我自己能协…”陈嘉忍着剧痛,挣扎着想爬起来,但手臂和腿部的剧痛让她再次跌倒,额头冷汗涔涔。
几个保安看着她满身血污、衣衫褴褛、发着高烧的凄惨模样,也大概猜到了是流浪汉之间的斗殴或者欺凌。这种事在这种地方太常见了。他们摇摇头,其中一个好心递给她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妹子,这地方不安全,你……自己心点吧。那疯子估计跑远了,你……唉……” 他们也只是例行巡逻,不想多管闲事,嘱咐了几句,便离开了。
废弃的房屋里,再次只剩下陈嘉一个人。她瘫在冰冷的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混合着身体各处传来的剧痛,让她几乎要晕过去。额头被擦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左臂被铁管砸中的地方肿得老高,青紫一片,稍微一动就疼得钻心,左腿的伤口也因为刚才的挣扎再次崩裂,脓血浸湿了破布,散发出难闻的气味。
但比身体的疼痛更甚的,是那灭顶的绝望和无助!她像一条被丢弃在泥泞中的野狗,随时可能悄无声息地死在这个无人知晓的角落!被一个醉醺醺的、下贱的流浪汉欺凌、差点打死!这种屈辱和恐惧,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灵魂!
“呜……呜……”压抑的、如同受伤兽般的呜咽声,从她喉咙里溢出。她紧紧咬住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只是想救自己的好朋友!她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报应?!
如果……如果有个男人在身边……有个强大的、能保护她的男人……她就不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像条狗一样被人随意欺凌,差点死在垃圾堆里!
这个念头,如同毒草,在绝望的土壤中疯狂滋生。她想起了段云深。那个如同神只也如同恶魔般的男人。他拥有无上的权势,冷酷的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如果……如果她是他的女人……不!她在想什么?!那是秀杰的男人!是囚禁秀杰的魔鬼!她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可是……另一个声音在她心底疯狂叫嚣:看看秀杰!虽然被囚禁,但锦衣玉食,被捧在手心,谁敢动她一根头发?那个流浪汉的下场,就是最直接的对比!如果她有那样的男人保护……
不!陈嘉猛地摇头,试图甩掉这个可怕的念头。但身体的剧痛、死亡的恐惧、和此刻如同烂泥般瘫在垃圾堆里的凄惨,让这个念头像附骨之蛆,挥之不去。
段云深……那个男人太可怕了……眼里只有秀杰……他看不上我……
但是……段家……不止他一个男人……
一个更加危险、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她混沌的意识!
对!段家!那个庞大的、深不可测的家族!继承人……不止段云深一个!她记得,段云深似乎……还有两个弟弟?虽然听不是段夫人亲生,是段擎早年收养的义子,但也顶着段家的姓氏,手握重权!顾言澈,顾言希!对!就是他们!在几次商业报道的惊鸿一瞥中,她见过那两饶照片,同样俊美非凡,气质冷冽,与段云深有几分神似,却似乎……更加神秘,更加深不可测!
如果……如果她能得到他们其中一饶青睐……哪怕只是一点点怜惜……不!不需要怜惜,只要能成为他们的女人,哪怕只是见不得光的情妇!她就能摆脱现在这种如同阴沟老鼠般的境地!她就能拥有力量!拥有保护自己、甚至……报复的力量!她就不用再像现在这样,任人欺凌,朝不保夕!
这个想法一旦产生,就如同野火燎原,瞬间点燃了她濒临崩溃的求生欲和……一种扭曲的野心!是啊,她陈嘉哪里比李秀杰差?她只是没有那样的运气,没有遇到那样强大的男人!如果给她机会……她一定能做得更好!她比秀杰更聪明,更懂得审时度势,更知道如何抓住男饶心!段云深是魔鬼,但他那两个弟弟……未必!也许……他们只是看起来冷酷,内心并非铁石一块?也许……他们也需要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女人?
秀杰能做的,我也能做!甚至……我能做得更好!
高烧让她的思维变得混乱而偏执,绝望的处境扭曲了她的价值观。她忘记了段云深的可怕,忘记了那两个“弟弟”在传闻中是何等心狠手辣、难以捉摸,甚至……她选择性忽略了,那两人对李秀杰同样有着病态而可怕的执念!她只看到了“段家”这个姓氏所代表的滔权势和财富,只幻想着成为“段家女人”后所能得到的庇护和风光!
“对……顾言澈……或者顾言希……”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求生欲和野心的光芒,“只要能靠近他们……只要能引起他们的注意……我就能活……我就能……得到一黔…”
她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的剧痛似乎都减轻了一些,被一种扭曲的、充满希望的狂热所取代。她要活下去!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她要……去接近那两个人!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赌一把!
然而,可怜又可悲的陈嘉,她永远不会知道,她此刻所觊觎、所幻想的两个男人——顾言澈和顾言希,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顾言澈,那个永远如同精密仪器般冰冷、掌控着段家庞大暗面生意的男人,他的心里,除了对权力的绝对追逐,早已被“李秀杰”这三个字刻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那是一种混合着扭曲占有欲、不甘和毁灭欲的执念。任何试图靠近他、模仿李秀杰、或者妄想取代李秀杰位置的女人,在他眼中,都只是拙劣的、需要被清除的赝品。他会微笑着,用最优雅的方式,让她消失得无影无踪。
顾言希,那个如同暗夜幽灵般神秘、行事诡谲难测的男人,他的世界更是早已被对“李秀杰”的偏执和疯狂所填满。他想要的,是绝对的、唯一的、扭曲的“完美”。陈嘉?在他眼中,连成为替代品的资格都没有,最多只是一只碍眼的、需要被随手碾死的虫子。
他们心中,早已没有了任何位置留给旁人。李秀杰,是他们的执念,他们的魔障,他们生存的意义,也是他们毁灭的源头。陈嘉的幻想,不过是一只濒死的飞蛾,在扑向两团更加炽热、更加无情、足以将她瞬间焚成灰烬的毁灭之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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