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时。
在暴雨、夜色和无法言的恐惧交织中,五个时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出租车终于在西市长途汽车总站附近一个相对僻静的街角缓缓停下。窗外的暴雨已经转为淅淅沥沥的雨,色依旧是沉郁的灰蒙,黎明尚未到来,车站周围只有零星赶早班车的人影和昏黄的路灯。
“到了。”司机师傅的声音带着疲惫,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两个状态异常的女人,尤其是那个从头到尾昏迷不醒的,心里直犯嘀咕,只想赶紧结束这趟诡异的行程。
陈嘉猛地从半梦半醒的惊惧状态中惊醒,心脏狂跳。她迅速扫视了一眼窗外陌生的环境,确认暂时安全后,连忙付了车费,又多给了一些作为“封口费”,低声恳求司机忘记这趟行程。司机收了钱,含糊地应了一声,一脚油门,出租车迅速消失在朦胧的雨幕中,仿佛急于摆脱什么不祥之物。
冰冷的雨丝夹杂着凌晨的寒意扑面而来,陈嘉打了个寒颤,用力甩了甩头,试图驱散浑身的疲惫和恐惧。她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依旧双目紧闭、呼吸微弱的李秀杰,心猛地揪紧。药效还没过?
她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李秀杰从车里半抱半拖地弄出来,扶着她靠在车站外墙一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李秀杰浑身软绵绵的,毫无意识,脑袋无力地垂在陈嘉肩头,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微蹙的眉头显示着她似乎正陷入某种不安的梦境。
陈嘉看着好友这副毫无生气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她轻轻拍打着李秀杰冰凉的脸颊,低声呼唤:“秀杰?秀杰?醒醒!快醒醒!”
然而,李秀杰没有任何反应。她依旧沉溺在药物编织的、光怪陆离的深海之郑
在她的梦境里,没有冰冷的雨夜,没有逃亡的恐惧,没有强行带她离开的陈嘉。有的,依旧是那座华丽而熟悉的牢笼——“云深居”。
梦境是破碎的,扭曲的,却带着一种令人沉溺的、病态的温暖和……安全福
片段一:
她梦见自己蜷缩在铺着昂贵鹅绒的沙发上,身上盖着柔软的羊绒毯。窗外是绚烂的夕阳,将房间染成一片暖金色。段云深就坐在她身边,没有处理公务,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冰灰色的眼眸中是她熟悉的、近乎偏执的温柔。他修长的手指一下下地、极其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动作带着一种珍视的意味。她像只慵懒的猫儿,舒服地眯着眼,发出满足的喟叹,下意识地往他怀里蹭了蹭,嘟囔着:“老公……别走……”
片段二:
场景切换到她巨大的衣帽间。她站在镜子前,身上穿着一件新送来的、镶嵌着无数碎钻的晚礼服,美得不可方物。段云深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冰灰色的眼眸透过镜子凝视着她,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占有和惊艳。他的吻落在她敏感的耳后,声音沙哑而充满诱惑:“我的宝贝,真美……今晚,只穿给我一个人看,好不好?” 梦中,她脸颊绯红,心中涌起一股扭曲的满足感和虚荣心,轻轻点头。
片段三:
最清晰的片段,是那张宽大柔软的床。她深陷在柔软的羽绒被里,段云深沉重的身躯覆在她身上,激烈的吻如同暴风雨般落下,带着不容抗拒的掠夺和……一种令人心悸的深情。她在梦中发出细碎的呜咽,不是抗拒,而是迎合。她紧紧攀附着他汗湿的脊背,在他耳边一遍遍地呢喃着破碎的爱语:“云深……爱我……别停……我是你的……都是你的……” 梦中没有强迫,只有一种近乎毁灭的、彼此吞噬的极致欢愉和……归属福
这些梦境,如同最甜美的毒药,浸润着她的潜意识。在药物的作用下,现实中的恐惧、不安、被强行带离的创伤,都被暂时屏蔽和扭曲了。梦境放大并美化了她对段云深的依赖、对那种绝对占有式“爱”的沉溺,甚至将那种窒息的控制,解读成了“深情”和“安全副。她像一只被驯化的鸟儿,即使笼门被强行打开,在迷梦中,眷恋的依旧是笼中那被精心喂养的“温暖”。
“秀杰!醒醒啊!”陈嘉焦急的呼唤,如同隔着厚重的水幕,模糊地传入李秀杰的梦境,却瞬间扭曲成了另一种画面——她梦见段云深因为她偷偷跑出房间而生气,正在“惩罚”她,而她的哭泣和求饶,反而换来了他更加强势的占有和……事后温柔的安抚。
现实中,李秀杰的眉头蹙得更紧,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如同梦呓般的呜咽:“唔……不要……老公……我错了……别生气……”
这声模糊的梦呓,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狠狠刺穿了陈嘉的心脏!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好友即使在昏迷中,呼唤的依旧是那个魔鬼的名字!甚至……还在道歉?!
一股冰冷的绝望瞬间席卷了陈嘉!秀杰她……中毒太深了!她根本不想离开!自己强行带她走,对她而言,或许不是拯救,而是……另一种伤害?
这个认知让陈嘉几乎崩溃!但她没有时间悲伤!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车站很快就要开始运营,人流会增多,她们两个浑身湿透、其中一个还昏迷不醒的女人,太显眼了!
她咬紧牙关,将那些混乱的思绪强行压下,深吸一口气,用力架起李秀杰,将她的手臂环在自己脖子上,半拖半抱地朝着车站售票大厅的方向挪去。李秀杰的身体很软,很沉,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冰冷的雨水打湿了她们的头发和衣服,寒冷和恐惧让陈嘉的牙齿都在打颤。
凌晨的车站售票大厅,灯光惨白,空旷而冷清。只有几个早起的旅客蜷缩在长椅上打盹,售票窗口还没开,只有自动售票机闪着幽光。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潮湿的霉味。
陈嘉扶着李秀杰在一个最角落的、背对着监控摄像头的长椅上坐下,让她靠着自己。她警惕地环顾四周,心脏因为紧张而剧烈跳动。她必须尽快买到最早一班离开西市的车票!去哪里?不能去大城市,不能去交通枢纽!只能先去一个偏僻的县城,再辗转!
她看了一眼售票机上的班次信息。最早一班是六点十分,开往一个名桨清远”的、她听都没听过的县城。就是它了!
陈嘉站起身,准备去自动售票机买票。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眼角的余光瞥见售票大厅入口处,晃进了两个穿着黑色夹克、眼神锐利、看似普通旅客却透着精干气息的男人!他们的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快速地扫视着大厅内的每一个人!
陈嘉的心脏瞬间骤停!血液倒流!
是段云深的人?!这么快就追到西市了?!怎么可能?!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浇头,让她四肢瞬间冰凉!她猛地蹲下身,借由长椅的掩护,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惊叫出声!她偷偷探出一点头,看到那两个男人正在逐一检查长椅上休息的旅客,目光在她和李秀杰这个方向停留了片刻!
被发现了?!
陈嘉的大脑一片空白,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完了……这次真的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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