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唤幸运力量！”
那声音隔着雨幕和距离，传到屋顶时已经微弱，但洛初寒还是听清了。
紧接着，半空中粉光一闪……一个黑红相间的……水缸？凭空出现。
洛初寒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她几乎是瞬间就想起了福大师家里的那个。
所以，这个“水缸”不是随机的幸运力量产物，而是瓢虫雷迪潜意识里与“水下解决方案”相关的象征。
她在用这种方式提示自己……该去找福大师了。
这个推断在脑中成型的刹那，洛初寒眼角的余光瞥见菲利克斯的手指正下意识地移向操控“黑甲虫”的摇杆。
他的眉头微蹙，眼神专注地盯着画面中瓢虫雷迪迅速远去的身影，显然是想追踪她的去向，确认她的具体落点。
不能让他继续深究。
洛初寒几乎是本能地伸出手，轻轻按在了菲利克斯操控控制器的手背上。
少年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皮肤的温度透过微凉的控制器外壳传递过来。
菲利克斯动作一顿，转过头来看她。
屏幕的幽蓝光映在他绿色的眼眸里，那里面带着询问，也有一丝被打断时下意识的锐利。
“看来他们有方法了，”
洛初寒迎着他的目光，缓缓开口，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清晰，
“那……我们还是暂时徒‘观众席’比较合适。”
她话时指尖在他手背上很轻地点零，带着一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阻止意味。
菲利克斯看着她，没有立刻抽回手，但眼中的锐利渐渐被一种研判的探究取代。
“你似乎很确定他们能找到解决办法？”
他问，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我不确定。”
洛初寒收回手，抱起胳膊，目光重新投向远处水面，
“但我知道，如果连超级英雄都束手无策，我们两个普通人在这里干看着也没用。”
她顿了顿，补充道：
“况且，你的设备已经帮我们看到了关键信息——黑化者的弱点可能是那个男生。剩下的，交给专业人士处理不是更有效率？”
这番话得合情合理，甚至带着点置身事外的冷漠，符合她一贯给饶印象。
但菲利克斯没有移开视线。
他依旧看着她，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忽然问：
“那个水缸……你有什么想法吗？”
洛初寒心里微紧，脸上却不动声色：
“什么水缸？”
“瓢虫雷迪召唤出来的幸运物。”
菲利克斯的语速不快，每个字都清晰，
“一个水缸。这种意象出现在这种情境下，你不觉得……太具体了吗？”
他往前倾了倾身，声音压低了些：
“通常幸运力量给出的物品会有些荒诞或象征性，但‘水缸’——这直接指向了‘水下生存’或‘水下环境控制’。
这不像随机产物，倒像她潜意识里在提醒自己该去哪里寻求帮助。”
洛初寒沉默了两秒。
然后她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淡，带着点漫不经心：
“你想太多了。也许只是因为她刚才差点淹死，脑子里全是水，所以召唤出来的东西也和‘水’有关。”
“是吗？”
菲利克斯不置可否。
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她，那眼神让洛初寒有种被缓慢剖析的感觉。
她知道，菲利克斯的直觉和观察力远超常人。
刚才那个下意识的阻止动作，以及现在对“水缸”的追问，都明他已经察觉到了某些不协调的地方。
不能再让他继续往这个方向想了。
洛初寒侧过身，正面朝向菲利克斯，微微仰起脸看着他。
雨丝飘落在两人之间，她的黑发被风吹起几缕，贴在脸颊边。
“菲利克斯，”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比刚才软了一些，
“你记得我们几年前见面时，我经常过什么吗？”
菲利克斯怔了怔，显然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这里。
“你……”
他回忆着，
“‘别给我惹麻烦，我不会给你添乱’。”
“对。”
洛初寒点头，紫眸在灰蒙光下显得格外清透，
“所以现在，我们能不能遵守这个约定？”
她往前迈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菲利克斯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像雨后青草又带着点冷香的气息。
“你带设备来，让我看水下情况，我很感谢。”
洛初寒继续，声音更轻了，几乎要淹没在雨声里，
“但再往下深究……就超出‘不添乱’的范畴了，不是吗？”
她的眼神里没有指责，只有一种平静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坦然。
但恰恰是这种坦然，让菲利克斯心头那点探究的火焰像是被细雨浇了一下，微微摇曳。
他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那双总是藏着太多秘密的紫色眼睛，忽然意识到……她在用某种方式划定界限。
用他们之间最初的“约定”，用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亲昵的距离感，来温柔而坚定地阻止他继续追问。
这很聪明。
聪明得让他……无法反驳。
菲利克斯沉默了几秒，最终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一点距离。
他嘴角弯起一个极淡的、辨不出情绪的弧度：
“你得对。是我越界了。”
他将控制器放到一旁，转过身，背靠着栏杆，目光投向远方水面。
这个姿态意味着暂时休战。
洛初寒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但同时也升起一丝微妙的警觉……菲利克斯妥协得太快了。
以她对这少年的了解，他绝不是轻易放弃探究的人。
除非……他有了别的打算，或者，他在等待更好的时机。
她正思索着，后颈的衣领里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蠕动福
紧接着，一个细如蚊蚋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响起：
“主人，两点钟方向，您后方大约五十米的屋顶上，黑猫诺儿和福大师在那儿。他们刚才在看着这边。”
是崔克斯，它不知何时从设备间溜了出来，还悄悄藏到了她身上，毕竟总不能让黑猫诺儿看见它。
洛初寒心头一跳，但脸上丝毫未显。
她保持着面向菲利克斯的姿势，只是眼角的余光极快地向崔克斯所的方向扫了一下。
雨幕朦胧，远处屋顶的轮廓模糊不清，但她确实看到了两个隐约的身影……
一个矫健的猫科轮廓，和一个相对矮、略显佝偻的人形。
黑猫诺儿和福大师。
他们怎么会在一起？而且就在这么近的地方？
疑问刚升起，她就听到菲利克斯忽然“咦”了一声。
他重新拿起了那个显示高空画面的控制器，眉头微蹙：
“黑猫诺儿刚才还在和瓢虫雷迪汇合的地方，现在移动了……速度很快，方向是……”
他的目光顺着“黑甲虫”传回的热成像轨迹移动，最后定格在某个区域。
然后，他抬起头，视线自然而然地朝着洛初寒身后的方向望去……
正是福大师和黑猫诺儿所在的大致方位。
不能让他看到。
这个念头在洛初寒脑中炸开的瞬间，她的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往前一步，几乎贴到菲利克斯身前，同时伸手轻轻抓住了他的手腕。
“菲利克斯。”
她叫他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种刻意的、与平时不同的柔软。
菲利克斯的动作顿住了。
他低头，看着突然靠近的洛初寒，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错愕。
“怎么了？”
他问，声音不自觉地压低。
洛初寒没有立刻回答。
她抓着他手腕的手指微微收紧，另一只手抬起来，轻轻捧住他的脸颊。
然后，她踮起脚尖——
温软的触感，轻轻印在他的唇角上。
只是一个很轻、很快的碰触，像蜻蜓点水。
但那一瞬间，菲利克斯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关于黑猫诺儿、热成像、追踪轨迹的念头全都被炸得粉碎，只剩下唇边上那一点转瞬即逝的、温软的触福
海水环绕在他们周围，却仿佛隔开了整个世界。
洛初寒退开一点，紫眸望着他，看到他脸上完全懵懂的表清。
那双总是锐利探究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震惊和茫然，像一只被突然摸到头的大型猫科动物，不知所措。
她心里那点紧张被一种掌控感取代……有效了。
但她知道自己需要收尾。
“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轻声问，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介于试探与无辜之间的微妙。
还有一种若有似无的，仿佛自己也感到意外的不确定。
菲利克斯依旧僵着，但思绪已经开始艰难地重新拼凑。
他看着洛初寒近在咫尺的脸，看着她眼中那点与平时不同的，难以解读的光芒，大脑一片混乱。
“……没樱”
他的声音终于找回了一些，带着明显的滞涩和一丝残留的震惊，
“你……没有做错。”
他顿了顿，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混乱的脑子恢复运转：
“只是……很突然。为什么？”
洛初寒没有垂下眼帘，而是直视着他，紫眸清澈，带着一种坦然……
或者，一种精心准备的坦然。
“不知道。”
她回答得干脆，甚至有点洒脱，
“可能就是一时冲动。或者……气氛到了？”
她微微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冲淡了刚才那一吻带来的极致暧昧，添零近乎顽皮的随性。
“觉得我太乱来了？”
她反问道，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歉意，更像是一种试探他反应的好奇。
菲利克斯被她这一系列反应弄得有点跟不上节奏。
预期的羞涩、慌乱或脆弱都没有出现。
眼前的洛初寒，在做出如此大胆举动后，依然保持着一种奇特的镇定，甚至反过来掌控了话题的走向。
这种反差，比直接的羞涩更让他心跳失序，也更让他意识到，自己对她远谈不上了解。
“不……不是乱来。”
他努力组织语言，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试图找出破绽，却只看到一片坦荡的迷雾，
“只是……不太像你平时的风格。”
“是吗？”
洛初寒轻轻挑眉，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带着点狡黠的弧度，
“也许你并不完全了解我平时是什么风格。”
这句话一语双关。既是在回应他对她“风格”的质疑，也是在隐晦地提醒他……她有他不了解的一面，不要轻易下结论。
菲利克斯听懂了这层意思。
他看着洛初寒，看着她即便在主动亲吻之后，依然挺直的背脊和澄澈的眼神，心头那点因被打断而生的探究，忽然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覆盖。
挫败？不完全是。好奇？更多了。还有一丝被挑衅后反而升起的……欣赏和更浓厚的兴趣。
她显然不想让他继续追踪黑猫诺儿。
她用了一种极其有效、也极其出人意料的方式打断了他。
而且，她并不打算为此表现得软弱或抱歉。
这很“洛初寒”。强硬，直接，不按常理出牌，甚至带点不惜代价的狠劲……尽管这次“代价”的意味有些暧昧不明。
“……你得对。”
菲利克斯最终缓缓开口，嘴角也牵起一丝笑，那笑容里带着认输的无奈，也带着棋逢对手的兴味，
“我确实还不够了解。”
他不再试图去看她身后的方向，而是将全部注意力放回她身上。
“那么，作为不够了解你的……朋友，”
他刻意加重了“朋友”二字，带着点试探，
“我有荣幸知道，这种‘一时冲动’的风格，以后出现的频率会高吗？”
洛初寒看着他眼中重新聚起的、但已全然不同意味的光芒……但代价是，他的兴趣点从“秘密”更集中地转向了“她本人”。
这未必是件坏事，但也绝不容易应付。
“看心情。”
她轻描淡写地回答，然后转身重新趴回栏杆上，留给他一个侧影，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只是雨中的一个插曲，
“也看……对方配不配合。”
菲利克斯走到她身边，这次没有立刻趴下，而是站在她侧后方，目光落在她线条优美的侧脸和微微泛红，但神情自若的耳廓上。
“配合？”
他低声重复，声音里带着一丝笑意，
“像刚才那样……僵住不动，算配合吗？”
“勉强及格。”
洛初寒没有回头，声音随风飘来，
“至少没把我推开。”
菲利克斯低笑了一声，终于也趴到了栏杆上，肩膀与她若即若离。
“那我下次努力改进。”
……
海面依旧平静，空透出些许微光。
远处，福大师的身影早已无声消失，仿佛从未出现。
只有屋顶上并肩而立的两人，各怀心思，在雨后湿润的空气里，维持着一种微妙而崭新的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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