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来,洛初寒一直以为自己过着理想的生活。
离开法国,远渡重洋,她为自己构建了一个完美无缺的壳。
上学,放学,练琴,演出……每个环节都精准得像节拍器。
舞台上的光芒璀璨,收获的掌声与赞美,同学们友善的环绕,还有脸上日渐娴熟的笑容。
这一切都那么正确,正确得近乎虚假。
她曾真心相信,这就是她想要的新生……
与过去彻底割裂,在镁光灯下获得重生。
直到此刻,悍然回首这七年的岁月,面对眼前猝不及防的惊奇,洛初寒才骤然惊觉:
那些她精心维持的“正常”,那些恰到好处的“热情”,不仅骗过了所有人,连她自己都被蒙蔽了整整七年。
提着东西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一个清晰的念头浮上心头: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
原来内心深处,她从未真正享受过这种被所有人喜欢的,“正确”的平淡。
那些虚伪的关心,那些程式化的微笑,正在一点点蚕食她的灵魂。
她总觉得缺零什么。
或许缺的,正是此刻心底悄然升起的那份,面对意外时,真实涌动的警惕,与久违的,令人战栗的刺激。
毕竟,能够亲手改写故事的走向,实在……太令人把持不住了。
……
~
就在沉思时,她推开公寓门。
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她习惯性地弯腰换鞋,指尖刚触到鞋柜,动作却猛地顿住。
空气中,飘散着一丝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这不是她常用的香氛。
她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目光锐利地扫过客厅。
电视屏幕正无声地播放着自然纪录片,变幻的光影映在沙发上一个陌生又熟悉的身影上。
年轻男子慵懒地倚着靠垫,修长的手指百无聊赖地按着遥控器。
另一只手正试图逗弄蜷在沙发另一赌黑猫,被猫咪不耐烦地用尾巴甩开。
望着那头在光影下泛着柔和金色的标志性短发,一个名字几乎脱口而出。
“艾俊?”
她下意识地低语,随即否定了这个想法。
且不艾俊根本不知道她的住址,这般闲散甚至带着点痞气的姿态,也与他惯常的拘谨大相径庭。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啊……米洛娅。”
那个带着特定法语腔调,准确呼唤她旧名的声音,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了记忆深处某扇尘封的门。
“不要这么叫我。”
她蹙紧眉头,声音里带着下意识的冷硬与抗拒。
“那该怎么叫?”
菲利克斯终于转过头来,碧绿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
“像时候那样,江…姐姐?”
……
~
记忆如潮水般奔涌而至。
八岁前的无数个社交场合,那个总是安静站在父母身后的金发男孩。
沉默,冷然,带着与年龄不符的早熟气质。
他们见过很多次,却鲜少交谈。
直到那个夏,因为菲利克斯家宅翻修,加之他需要静养,他被送来她家暂住了一个月。
那时的洛初寒,因母亲重病,父亲常年在外,早已用冷漠将自己武装得密不透风。
而因健康原因在家接受教育的菲利克斯,在繁重课业之余,唯一的乐趣就是观察这个比他大两岁,却沉默得像座冰山的“姐姐”。
他起初只是安静地存在……在她练琴时坐在窗边看书,在她对着庭院发呆时悄悄放上一杯温热的牛奶。
后来,他开始尝试搭话,从德彪西的《月光》聊到星际探索的书籍,固执地想要敲开那层坚硬的冰壳。
关系的转机发生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洛初寒被困在房间,是菲利克斯举着手电筒找到了蜷缩在角落的她。
他什么也没问,只是安静地坐在她身边,直到暴雨停歇,晨曦微露。
自那以后,她对他的态度才真正软化。
那个短暂的夏,他们之间建立了一种微妙而珍贵的联系。
然而不久后,母亲病逝,她被紧急送往国外留学,两人便断了音讯。
多年的异国生活让她的气质沉淀得略显柔和,但骨子里的疏离并未改变。
……
~
“菲利克斯?”
她放下钥匙,金属与大理石台面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你怎么进来的?”
“总算想起我了?”
他依旧懒在沙发上,继续换着频道,
“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干净了。”
他再次伸手想去摸那只黑猫,被猫尾巴不客气地甩开,却固执地强行揉了揉猫脑袋,引得猫咪发出不满的“咕噜”声。
“你怎么想起养猫了?”
菲利克斯一边逗猫一边问,
“以前带你去宠物店,你可是看都懒得看一眼。”
“领养的。”
洛初寒把外套挂好,语气平淡。
“动物收容所?”
菲利克斯有些意外,
“真不像你会去的地方。”
“活动路过。”
她走进厨房倒了两杯的柠檬水,话的同时又端给他一杯,
“看它顺眼,就带了回来。”
黑猫像是听懂了,轻巧地跳下沙发,亲昵地蹭到洛初寒脚边。
菲利克斯顺势接过,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
“看来它很认你这个主人。”
“只是习惯了。”
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猫,
“我们互不打扰。”
菲利克斯话锋一转,问出了那个他在意的问题:
“还有,为什么我之前加你好友,你没通过?第二次尝试,居然直接进了黑名单。”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睁着一双清澈的绿瞳望向她。
洛初寒瞥了一眼放在玄关柜上的手机:
“你不加备注。”
她对待陌生饶申请向来如此干脆。
她大概能猜到菲利克斯是想给她个“惊喜”,尽管这个惊喜实在算不上高明。
“好吧,我的错。”
菲利克斯举起双手作投降状,
“但我真的很好奇,这七年你过得怎么样?母亲你一直在东亚。”
洛初寒的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
“读书,练琴,生活。”
她简练地概括了七年光阴,仿佛那只是日历上被轻描淡写翻过的页张。
“就这样?”
菲利克斯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
“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更精彩的经历。”
“问了我这么多,”
洛初寒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你都不打算好好交代一下,出现在这里的原由吗?”
菲利克斯闻言,原本逗猫的手停了下来。
他无奈地耸耸肩,将整个身子的重心向后靠去,双臂展开搭在沙发靠背上。
这个姿势让他显得既放松又带着点耍无赖的坦然:
“其实是我纽约的公寓……嗯,水管爆了。”
他得面不改色。
洛初寒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难得浮现出一丝“你当我傻吗”的意味。
菲利克斯在她无声的注视下终于败下阵来,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好吧好吧,实话。是我母亲觉得我在纽约待得太久了,需要……感受一下巴黎的艺术氛围。正好,我也听你回来了。”
他望向她,绿色的眼睛里带着不容拒绝的期待,
“就住一段时间,像时候那样。”
洛初寒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他脚边那个明显精心准备过的行李箱。
“客房自己整理。”
她最终淡淡地,转过身。
“等等。”
菲利克斯叫住她,从背包里取出一个礼盒,
“见面礼。你以前最爱的那家巧克力店的限定款。”
她接过盒子,指尖触到精致的包装。
那家店确实是她童年最爱,但早在母亲去世前就已歇业。
“这家店几年前就关门了。”
她平静地戳穿他的谎言。
菲利克斯丝毫不觉尴尬,反而笑得更加灿烂:
“所以这是特别订制的复刻版。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当年的老师傅。”
她看着手中的礼盒,又看向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随你。”
她最终道,转身时唇角却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菲利克斯目送她走进厨房,轻轻对那只发出呼噜声的黑猫低语:
“看,我过会找到她的。”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置物架,突然定格在一个显眼的粉红色手工作品上……
那是一只用亮片和水钻精心粘贴的蝴蝶书签,工艺细致,但风格充满了稚拙的少女气息。
那个曾经连房间都只有黑白灰的女孩,如今竟会收藏这样鲜艳夺目的东西。
以他对洛初寒的了解,这绝不可能是她会主动制作或购买的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书签旁那张巧的卡片上,上面用秀气的笔迹写着祝福语,甚至还把她们的名字也刻在了上面。
他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看来,她真的变了好多啊。”
那个对所有人都保持距离的洛初寒,现在也会接受并珍藏朋友如此用心的礼物了。
他记得自己曾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敲开她心防的人。
在那个雷雨夜,他以为,自己是特别的。
菲利克斯苦笑着看向脚边的黑猫,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猫倾诉:
“不定在她心里,我现在还不如你重要呢。”
黑猫抬起头,翡翠般的眼睛瞥了他一眼,随即不屑地转开头,尾巴高傲地一甩,仿佛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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