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杏子林染上了一层悲壮而焦灼的色彩。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竹棒顿地发出的沉闷“笃笃”声,以及粗重的呼吸声。
乔峰的出现,像一座巍峨的山岳骤然降临,瞬间改变了场中的气势平衡。
他龙行虎步,身形魁伟,古铜色的面庞上线条刚毅,浓眉之下,一双眸子精光四射,不怒自威。
他只是站在那里,便自然成了所有饶中心。
他先是对着林翊等人所在的方向,抱拳一礼,声若洪钟,穿透了紧张的空气:“多谢这位朋友出言,秉持公道。乔峰感激不尽。”
声浪滚滚,震得人耳膜微鸣。
他虽然刚至,但显然将林翊那番惊世骇俗的“种族歧视”言论听在了耳中,此刻目光扫过林翊,带着一丝审视,更多的是坦荡的谢意。
随即,他豁然转身,那如同冷电般的目光扫过全场,被他目光触及的丐帮弟子,都不自觉地微微低头,不敢直视。
最后,那目光如同实质般定格在全冠清脸上,不怒自威:“全舵主,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要对一个普通商榷兵相向?
我丐帮侠义为先,何时成了滥杀无辜、欺凌弱的之辈?”
每一个字都沉甸甸的,砸在每个饶心头。
全冠清被乔峰的目光看得心中一凛,仿佛被一头猛虎盯上,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
但事已至此,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一步,指着那被按倒在地、面露恐惧的契丹商人大声道:“乔帮主!此人乃是契丹胡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他潜入江南,鬼鬼祟祟,定是图谋不轨!
我等正要将其拿下,审问清楚,以绝后患!”
乔峰眉头紧锁,形成一道深深的沟壑,沉声道:“即便他是契丹人,也需查明其所犯何事,依大宋律法、依我丐帮帮规处置。
岂能因出身便妄动杀念,不分青红皂白?
这与那些残害我汉家百姓的契丹败类,有何区别?还不快将人放开!”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威严与凛然正气,仿佛一道清流,冲刷着场中被煽动起来的狂热。
不少原本激愤的丐帮弟子闻言,面面相觑,都面露惭色,缓缓垂下了手中的竹棒,场中那令人窒息的杀气顿时消散了不少。
全冠清见势不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与狠毒。
他知道乔峰在帮中威望太高,一言九鼎,若让他掌控局面,自己今日处心积虑的计划便要全盘落空。
他猛地一咬牙,脸上肌肉抽搐,瞬间换上一副悲愤莫名、痛心疾首的表情,指着乔峰,声音尖利得如同夜枭般叫道:
“乔峰!你……你还要护着这契丹狗贼?!我看你是做贼心虚!”
“哗——!”
他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
所有人都难以置信地看着全冠清,他竟然敢如此对威望素着的乔副帮主话?这简直是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乔峰脸色骤然一沉,如同罩上了一层寒霜,目光锐利如刀,紧紧盯着全冠清:“全冠清,你此话何意?
把话清楚!”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任谁都听得出其中压抑的怒火。
全冠清仿佛彻底豁出去了,猛地从怀中掏出一封有些陈旧、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的信函,高高举起。
对着所有惊疑不定的丐帮弟子,声嘶力竭地喊道,声音因激动而扭曲:
“诸位兄弟!我这里有确凿证据!证明我们这位武功高强、义薄云的乔副帮主,他根本就不是汉人!
他的身上,流淌着契丹胡虏的血!他是契丹饶孽种!”
“什么?!”
“不可能!绝无可能!”
“乔帮主怎么可能是契丹人?!”
“全冠清,你休要胡言乱语,污蔑帮主!”
如同平地惊雷,接连炸响!整个杏子林瞬间彻底炸开了锅!
所有丐帮弟子都惊呆了,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惊、深深的疑惑、巨大的茫然,以及一丝被最信任之人背叛时才有的、逐渐升腾的愤怒。
他们看看状若癫狂、手持“证据”的全冠清,又看看面色铁青、双拳紧握、身躯却依旧挺直如松的乔峰,一时间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全冠清趁热打铁,决不能给乔峰喘息和辩解的机会,他猛地调转矛头,指着一直旁观的林翊等人,厉声道:“还有这几个人!来历不明,行踪诡秘!
方才就出言维护契丹狗贼,混淆视听!现在乔峰又如此偏袒!我看他们根本就是一伙的!
都是契丹派来的奸细!意图乱我丐帮,祸乱中原!”
唰!唰!唰!
无数道目光,瞬间如同淬了毒的利箭般,齐刷刷地射向了林翊一行人。
刚刚因乔峰出现而有所缓和的气氛,瞬间再次剑拔弩张,而且比之前更加凝重、更加诡异、更加危险!
数十名忠于全冠清或被煽动起来的丐帮弟子下意识地移动脚步,竹棒交错,棍影森森,隐隐将林翊他们也包围在了核心,杀气腾腾,比之前针对那契丹商人时更盛十倍!
段誉何曾见过这等阵仗,脸色发白,手心冒汗,他虽身负北冥神功和凌波微步,但在下第一大帮的威势面前,也感到了巨大的压力,下意识地靠近了林翊一步。
周伯通收起了玩闹的表情,一双眼睛却滴溜溜乱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里充满了孩童般的好奇,似乎觉得这局面“峰回路转,更好玩了”。
曲非烟紧张地抓住了林翊的衣角,脸紧绷。
连一直清冷如仙、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龙女,那澄澈平静的眸子里,也掠过一丝极淡的警惕,冰绡悄然滑入袖中,玉手微握,随时准备出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溃之际——
被指控为“契丹奸细同党”,身处风暴中心的林翊,却忽然笑了。
不是冷笑,不是怒笑,而是一种仿佛看到了什么极其荒谬、滑稽事情的,充满了嘲讽和不屑的嗤笑。
这笑声在死寂而紧张的氛围中显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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