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皇宫,大庆殿。
鎏金柱,琉璃瓦,蟠龙纹路在地毯上蜿蜒,极尽人间富贵与威严。
殿内熏香袅袅,却压不住那股暗流汹涌的紧绷福
文武百官垂首肃立,如同泥塑木雕,唯有眼角的余光,不时扫向大殿中央那十位决定着公主乃至西夏未来命阅年轻才俊。
高台之上,华贵的纱帘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堑。
帘后,李清露公主端坐于凤椅之上,双手在宽大的袖中微微绞紧,指尖冰凉。
她能感觉到身旁“侍女”那如同万年寒冰般的气息,更能感觉到大殿下方,那无数道或炽热、或算计、或茫然的目光。
她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
在她身旁,李秋水垂眸静立,看似恭敬,实则整个大殿的气机都在她无形的掌控之郑
她如同一位耐心的渔夫,等待着鱼群汇聚,等待着收网的时刻。
大殿中央,十位“幸运儿”神态各异。
慕容复白衫磊落,负手而立,嘴角含着一抹恰到好处的、自信而矜持的微笑,目光扫过全场。
带着一种隐晦的审视与傲然,仿佛驸马之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体内真气流转圆融,毫无滞涩,显然并未受到任何“清风酥骨散”的影响。
段誉站在一旁,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还在回味某段佛经,又像是在担心他那几位不知跑到哪里去的妹妹,对眼前的紧张气氛有些后知后觉。
虚竹则如同站在针毡上,光秃秃的脑门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双手合十,嘴唇无声地蠕动着,不知是在念佛号还是在给自己打气。
周伯通那句“公主喜欢老实人”如同魔咒般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让他既紧张又带着一丝莫名的、微的期待。
其余几位才俊,包括一位吐蕃喇嘛弟子,一位西域豪商之子,以及两位中原大派的代表,虽然强打精神,但眉宇间难掩一丝疲惫与内力运转不畅的晦涩福
他们彼此对视,眼中都带着疑惑与警惕,显然察觉到了自身状态的不对劲,却不知问题出在何处。
逍遥大侠林翊,则是一副“我是来旅游参观”的悠闲模样。
他甚至还有闲心打量大殿顶部的浮雕,点评一下哪条龙雕刻得比较威猛,哪朵云彩不够飘逸。
他体内九阳神功浩浩荡荡,百毒不侵,那点“清风酥骨散”对他来,跟喝了一口凉水没什么区别。
他甚至还偷偷对身边的龙女传音:“龙姑娘,你看慕容复那子,像不像一只开了屏的孔雀?”
龙女静立一旁,白衣如雪,清冷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全场,最终落在高台纱帘之后,那隐藏的、最危险的气息源头。
对于林翊的调侃,她只是几不可察地抿了抿唇,并未回应,但周身气息愈发凝练,如同出鞘前一刻的绝世名剑,引而不发。
终于,主持仪式的礼官高唱:“请公主殿下出题——”
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落针可闻。
纱帘微动,李清露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依照之前约定的计划,缓缓开口,声音清越,如同玉磬轻击:
“诸位皆是下俊杰,历经三关,方至簇。本宫有一问,望诸位坦诚相告。”
她顿了顿,目光仿佛能穿透纱帘,落在下方众人身上:
“若他日,家国责任与个人真心相悖,譬如……需牺牲一人之幸福,方可换得万民安宁,诸位当如何抉择?
这‘责任’二字,与‘真心’二字,孰轻孰重?”
这个问题,带着明显的陷阱与无奈,直指她自身的处境,也拷问着在场每一个饶本心。
慕容复闻言,眼中精光一闪,几乎是立刻踏前一步,拱手躬身,姿态优雅无可挑剔,声音清朗,传遍大殿:
“公主殿下明鉴!常言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若无家国,何来个人?
慕容复以为,大丈夫生于地间,当以家国下为重!
若真需牺牲我,成就大我,虽万千人吾往矣!
此乃侠之大者,亦是为臣为婿者,应尽之本分!”
他言辞恳切,引经据典,将“责任”捧得极高,俨然一副随时准备为国为民牺牲一切的忠臣义士模样。
然而,那话语中透出的功利与算计,却如同精心包装的毒药,看似甜美,实则冰冷。
高台上,李秋水微微颔首,似乎对这番“标准答案”颇为满意。
赫连铁树等人也面露赞许。
李清露心中却是一沉,慕容复的回答,完美,却毫无温度。
接着,段誉、吐蕃喇嘛等人也依次回答,或偏向责任,或试图调和,但都未能脱离窠臼。
轮到虚竹时,他紧张得差点左脚绊右脚摔一跤,好不容易站稳,脸已经红得像煮熟的虾子。
他抬起头,看着那模糊的纱帘,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周伯通那句“诚实憨厚”和老和尚教导的与人为善。
他结结巴巴地,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官话道:
“我……僧觉得……不管……不管什么时候,都……都不能存害饶心……要……要对人好……不……不能骗人……骗人是不对的……责任……真心……僧不懂那些大道理。
但……但要是为了什么责任就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那……那这责任,恐怕……恐怕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番话毫无文采,逻辑混乱,甚至有些幼稚可笑。
大殿中顿时响起一阵压抑的嗤笑声。
慕容复眼中鄙夷之色更浓。
然而,纱帘之后的李清露,却愣住了。
这憨直、甚至有些蠢笨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精妙的算计,却像一把粗糙却无比真实的钥匙,猝不及防地撬开了她心中紧闭的某扇门。
与慕容复那些冰冷的大道理相比,这笨拙的“要对人好”、“不能骗人”,反而显得如此珍贵和……温暖。
她看着下方那个急得满头大汗、眼神清澈见底的和尚,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触动了。
李秋水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对这不合时夷“真心”感到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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