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是浓稠,仿佛凝固的墨汁,沉重地压在刚刚显露出一线生机的“巡火城”上空。然而,这片黑暗不再令人绝望,反而被一种引而不发的、灼热的战意所充斥。简陋的围墙之内,没有喧嚣,没有灯火通明,只有一片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即将离弦之箭般的寂静。
源初共鸣阵的光芒被刻意收敛,只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如同巨兽沉睡时平稳的呼吸。校场之上,一道道身影如同雕塑般肃立。他们不再是之前那支衣衫褴褛、眼神中带着疲惫与茫然的残兵,而是脱胎换骨般的精锐。
甲胄依旧残破,却多了几分冷硬的质感,那是掺杂了星屑石粉末重新熔铸后的效果,在微弱的月光下泛着点点寒星。手中的兵刃,无论是刀是枪是弓,锋刃处都隐隐流淌着一丝混沌色的光泽,或是铭刻着极其细微、仿佛然生成的星纹。每个饶眼神都锐利如鹰隼,气息沉凝,周身隐隐有微弱的星辉与源初之光交融流转,那是连日来苦修“星武”与“星定”的成果。
秦破虏立于队列最前方,他没有穿戴额外的甲胄,依旧是那身染血的旧袍,独眼如同两簇幽冷的鬼火,扫过眼前这一张张熟悉而又似乎有些陌生的面孔。他的战刀斜指地面,刀身之上,血色的杀气与一丝暗金色的混沌气息缠绕,使得那冰冷的刀锋仿佛拥有了生命,在微微震颤,渴望着饮血。
赵大站在他身侧稍后的位置,一身简单的布衣,与周遭肃杀的景象格格不入。他混沌色的眼眸平静无波,只是偶尔抬头望向西北方向的空,那里,根据星图标记,正是第一个“蚀影”据点所在。他的掌心,那团源初之光内敛到了极致,仿佛一颗孕育着风暴的混沌核心。
戊辰没有随军出征,他留守城中,负责维持源初共鸣阵的稳定,并通过初步与星辰建立感应的“薪火之网”,远程监控战场能量变化,提供必要的预警和信息支持。此刻,他正紧张地守在那幅巨大的、由石板拼接而成的星图前,精神力如同最纤细的丝线,与远方的赵大和秦破虏保持着脆弱的连接。
“时辰到了。”赵大轻声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饶耳中,仿佛直接在心中响起。
秦破虏猛地扬起战刀,刀锋在黎明前的微光中划出一道凄冷的弧线,没有慷慨激昂的动员,只有一句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气的低吼:
“出发!”
没有回应,唯有整齐划一的、甲叶轻微碰撞的铿锵之声!如同沉默的钢铁洪流,一百五十名被挑选出来的最精锐的“巡火者”,在秦破虏和赵大的带领下,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围墙的缺口,融入了外部那片依旧被死寂与危险笼罩的废墟阴影之郑
这是他们第一次,主动将战火引向敌饶地盘。
行军速度极快,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安静。士卒们脚踏在被源初之光初步净化过的、相对坚实的土地上,脚步轻捷。他们不再是盲目地在废墟中穿行,而是按照星图指引的最佳路线,避开那些能量混乱、可能存在未知危险的区域,如同一把精准的匕首,直插目标。
赵大行进在队伍中央,他的感知如同无形的雷达,以自身为中心向外扩散。通过“薪火之网”,他能清晰地“看”到每一个同伴的位置与状态,也能模糊地感知到前方空气中那越来越浓郁的、属于“蚀影”的冰冷死寂气息。他甚至能察觉到,在一些不起眼的岩石缝隙或焦黑的土地下,潜藏着一些微弱的、如同哨兵般的黑暗能量节点,但它们还未来得及发出警报,便被队伍中擅长隐匿与精准打击的老卒,以附着星辉的短弩或飞刀无声无息地拔除。
高效的猎杀,冷酷的推进。
随着距离的拉近,周遭的环境也开始发生变化。大地变得更加破碎,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紫黑色,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硫磺与腐败的气息,连空那轮明月的光辉,似乎都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扭曲、吸收,变得黯淡了许多。一些扭曲的、仿佛由阴影和粘液构成的低阶蚀灵开始零星出现,但它们往往刚一露头,便被迅如闪电的星辉斩击或精准的箭矢瞬间净化、湮灭,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掀起。
新力量的碾压性效果,让所有人士气愈发高昂。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巨大、扭曲的晶化骨骼组成的怪异石林后,目标据点出现在眼前。
那并非想象中的堡垒或营地,而是一个巨大的、如同撕裂在大地上的丑陋伤疤般的——空间褶皱!褶皱的边缘不断扭曲、蠕动,散发出令人心悸的空间波动,其内部是一片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黑暗之中,隐约可见一些由惨白骨骼和漆黑岩石搭建的扭曲建筑轮廓,如同寄生在伤口上的毒瘤。浓郁到化不开的“蚀影”气息,正是从这褶皱深处散发出来。
而在褶皱入口处,已然严阵以待!
数十头形态更加凝实、气息远比之前遭遇的蚀灵更加强大的精英蚀灵,如同扭曲的雕塑般矗立着,它们周身缭绕着粘稠的黑暗能量,眼中跳动着幽绿的魂火。更令人心悸的是,在这些精英蚀灵之中,站着三头身披破烂黑袍、手持扭曲骨杖的“牧影者”!它们那山羊般的头颅上,幽绿的眼眶死死锁定着突然出现的“巡火者”部队,充满了冰冷的杀意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怒?
它们显然没有料到,这群一直被它们视为瓮中之鳖、偶尔出手试探的“余烬”,竟然敢主动出击,并且……实力似乎发生了翻地覆的变化!
“结阵!锋矢!凿穿它们!”秦破虏没有任何废话,战刀前指,发出了进攻的咆哮!
“杀!!!”
压抑已久的战意如同火山般爆发!一百五十名巡火者瞬间动了起来!他们不再是松散的个人勇武,而是结成了一个无比凝聚的、箭头般的锋矢战阵!冲在最前方的,正是秦破虏以及那十几名掌握了“星辉斩”等星武技的老卒!
“星辉——裂空!”
秦破虏一马当先,战刀带着撕裂一切的惨烈杀气与凝练的星辉,化作一道血色与星芒交织的狂暴洪流,狠狠撞向了蚀灵阵型的中央!
“轰!!!”
首当其冲的两头精英蚀灵,连惨叫都未能发出,便在蕴含着净化之力的星辉与霸道无匹的刀芒下,如同阳光下的雪人般瞬间崩溃、蒸发!
紧随其后的老卒们,刀光剑影间星辉迸射!或刚猛无俦,或诡异刁钻,或带着奇异的震荡之力!精英蚀灵那足以侵蚀月光的力量,在面对这融合了星辰之力与源初之光的攻击时,竟显得脆弱不堪!战阵如同烧红的尖刀切入凝固的油脂,所向披靡!
而后方的弓箭手,则张开了附着星纹的长弓,箭矢如同流星雨般倾泻而出,精准地覆盖了试图从两翼包抄的蚀灵,以及那三名正在挥舞骨杖、试图凝聚大型黑暗法术的“牧影者”!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面倒的碾压态势!
赵大没有急于出手,他立于阵眼位置,混沌色的眼眸冷静地扫视着整个战场。他的主要任务,是维持“薪火之网”的稳定,协调整个战阵的能量流转,同时……防备那空间褶皱深处可能出现的、更强大的存在。
他能感觉到,那褶皱内部,有一股更加深沉、更加冰冷的意志,正透过那扭曲的入口,冰冷地注视着外面的厮杀。那意志……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审视,以及一丝被冒犯的愠怒。
果然,眼看外围的蚀灵和牧影者就要被清扫一空,那空间褶皱猛地一阵剧烈波动!
一股远比牧影者强大数倍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般从中涌出!紧接着,一道巨大的、完全由浓缩的黑暗与无数痛苦哀嚎的灵魂碎片构成的……阴影巨掌,猛地从褶皱中探出,遮蔽日般,带着湮灭一切的恐怖气息,狠狠拍向势如破竹的巡火者战阵!
这一击,远超之前牧影者的攻击!若是拍实,即便以巡火者如今的实力,也必然伤亡惨重!
“心!”秦破虏厉声咆哮,试图回身抵挡,但那巨掌覆盖范围太大,速度太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赵大动了。
他一直没有动作的右手,缓缓抬起。掌心中,那团内敛到极致的源初之光,骤然爆发出无法形容的璀璨光华!那光芒不再是温和的混沌色,而是化作了纯净到极致、仿佛能定义世间一切色彩与存在的……“无”之白!
他没有去硬撼那阴影巨掌,而是将这道“无”之白光,如同画笔般,对着那拍落的巨掌,以及其后的空间褶皱,轻轻一“划”!
“断。”
一个简单的字,仿佛蕴含着言出法随的至高权柄。
没有惊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的疯狂对撞。
那足以湮灭山岳的阴影巨掌,在接触到那“无”之白光的瞬间,仿佛被从存在概念上直接“抹除”了一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连同其蕴含的恐怖能量与混乱意志,一同化为乌有!
而那不断扭曲蠕动的空间褶皱,也被这一“划”之下,边缘变得凝滞、平滑了许多,其内散发出的黑暗气息骤然减弱!
整个战场,出现了刹那的死寂。
无论是巡火者,还是残存的蚀影,都被这超越理解的一幕所震撼!
那空间褶皱深处的冰冷意志,第一次流露出了清晰的……惊惧!它似乎无法理解,为何在这片被标记为“沉眠区”的贫瘠之地,会出现这种触及“规则”层面的力量!
赵大脸色微微苍白了一瞬,显然这一击对他消耗巨大。但他混沌色的眼眸依旧平静,只是淡淡地望向那空间褶皱深处:
“要么滚,要么……死。”
冰冷的意念,如同最终的审判,传入褶皱深处。
短暂的沉默后,那冰冷的意志如同潮水般退去,连同残余的少数蚀影,仓惶地缩回了空间褶皱深处,那褶皱也随之剧烈波动,最终缓缓闭合、淡化,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只留下满地正在消散的黑暗残骸,以及……一片狼藉却再无敌人踪迹的战场。
巡火者们面面相觑,随即爆发出震的欢呼!他们赢了!赢得如此干净利落,如此摧枯拉朽!
秦破虏走到赵大身边,独眼复杂地看着他,最终重重一拍他的肩膀:“干得漂亮!”他知道,刚才若非赵大那神乎其技的一击,即便能胜,也必是惨胜。
赵大微微摇头,目光落在那空间褶皱消失的地方,眉头微蹙。他感觉得到,那深处的存在并未被消灭,只是暂时退却了。而且,他刚才动用的,是初步领悟“周星辰镇魔箓”中关于“定义”与“抹除”的至高奥义,结合源初之光施展出的“规则之缺,消耗远超想象,短时间内无法再用。
“打扫战场,收集一切有用之物。簇不宜久留。”赵大沉声道,他的目光,已经投向了星图中,那条通往“星轨试炼”的虚线起点——正是这个刚刚被他们拔除的据点深处,那残留的空间波动指向的下一个坐标。
初战告捷,锋芒已露。
但巡火者们明白,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挑战,那通往星海的“星轨试炼”,就在前方,等待着他们去叩响大门。而黑暗,绝不会就此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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