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只遮蔽日的冰霜巨足与摇摇欲坠的纯白光柱之间凝滞了。万物失声,唯有能量湮灭发出的、撕裂灵魂本源的嘶鸣在每一个生灵的心头尖锐刮擦。墙头上,残存的守军忘记了呼吸,忘记了身上的伤痛,他们的瞳孔中倒映着那足以碾碎星辰的巨足,以及巨足之下,那道如同萤火般微弱、却硬生生撑起一片苍穹的帝心之光。
那是他们的陛下!是那个从醉生梦死中惊醒,立誓不负苍生的帝王!此刻,他正以尚未完全苏醒的残魂,燃烧着最后的根本,为他们,为这座孤城,争取着或许根本不存在的一线生机!
“陛——下——!”
秦破虏的嘶吼不再是声音,而是灵魂被撕裂后涌出的血沫。他眼睁睁看着榻上苏凡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七窍中流淌出的金色血液仿佛带着他生命最后的辉光。他想冲过去,用自己的身躯去替代,去承受,可他被那冰霜巨人散发的恐怖威压死死钉在原地,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绝望,如同最深沉的玄冰,将他连同整个石峰堡一同冻结。
灰袍老者喷出的那口蕴含着奇异生机的精血,如同泼洒在干涸河床上的甘霖,瞬间激活了怀中那尊始终沉寂的方壶。壶身之上,那些古老而繁复的花纹次第亮起,青光流转,不再是温润,而是爆发出一种洪荒初开、包容地的浩瀚气息!原本古朴的壶体仿佛变得透明,内里似有日月星辰流转,山川河岳沉浮!
“壶老!地脉已通,龙气已显!以此生机为引,护持帝心,接引龙灵,定鼎乾坤!”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献祭的决绝,他整个饶精气神仿佛都随着那口精血融入了方壶之中,脸上的皱纹更深,身形佝偻得如同风中残烛,唯有那双眼睛,亮得吓人,死死盯着校尉廨房的方向,与东侧山体那喷薄着炽热生机与龙吟的泉眼!
“嗡——!”
方壶剧震,壶口处青光凝聚,不再是光柱,而是化作一道横亘地的青色长桥!长桥一端,无视空间的距离,直接没入校尉廨房,笼罩在苏凡那近乎油尽灯枯的躯体之上,一股磅礴而温和的、蕴含着大地本源生机的力量,强行注入他即将崩散的帝心本源之中,如同给将熄的篝火注入了澎湃的燃油!
另一端,青色长桥则如同巨龙探首,悍然扎入东侧山体那崩裂的矿坑深处,精准无比地连接到了那翻滚的、乳白与淡金交织的“不冻之泉”,连接到了泉眼中心那团缓缓旋转的、纯净无比的龙形地脉之精!
“吼——!!!”
一声真实不虚、充满了挣脱束缚的欢愉与古老威严的龙吟,自地底深处轰然响起,穿透了厚重的山岩,回荡在整个地之间!那泉眼中的龙形地脉之精,顺着青色长桥,化作一道纯粹的金色洪流,奔腾咆哮着,跨越虚空,汹涌灌入苏凡的体内!
“呃啊啊啊——!”
榻上,本已气息奄奄的苏凡,猛然发出了一声痛苦与新生交织的长啸!他干瘪的身体如同充气般迅速恢复,皮肤之下,仿佛有金色的流光在奔涌!那冲而起的、原本摇摇欲坠的纯白光柱,在得到地脉龙气与方壶青光的双重灌注下,骤然变得凝实、粗壮了何止十倍!光柱之中,那虚幻的帝影瞬间凝实,破碎的龙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一股统御山河、执掌乾坤的煌煌帝威,如同风暴般席卷开来!
“轰!!!!!!”
冰霜巨人那足以踏碎山岳的巨足,终于狠狠踩在了凝实无比的帝气光柱之上!
这一次,不再是无声的湮灭,而是彗星撞地球般的恐怖轰鸣!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呈环形向外疯狂扩散,所过之处,墙头的冰雪、碎石、甚至是几只来不及躲避的蚀灵,瞬间被汽化、湮灭!坚固的夯土城墙如同被无形巨锤砸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大片大片的墙体龟裂、坍塌!
然而,那帝气光柱,岿然不动!
不仅仅是不动,光柱之中,那凝实的帝影,缓缓抬起了手臂,对着那冰霜巨人,遥遥一指!
“朕,乃子!承受命,牧守四方!尔等魑魅魍魉,安敢犯朕疆土,戮朕子民?!”
声音不再是苏凡原本的清越,而是带着一种混合了无尽威严、苍凉古意、以及大地龙脉之力的厚重回响,如同九神王颁布法旨,响彻在每一个生灵的灵魂深处!
言出法随!
那冰霜巨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眶中苍白色的火焰剧烈跳动,仿佛遇到了某种位格上的绝对克制!它踏在光柱上的巨足,竟开始寸寸崩裂,幽蓝色的冰晶如同遇到了烈阳的积雪,迅速消融、瓦解!
“吼——!”冰霜巨人发出了惊怒的咆哮,试图收回巨足,却发现那帝气光柱仿佛带着无尽的吸力,将它死死黏住!
不仅仅是它,战场上那另外十几尊刚刚凝聚成型的巨型蚀灵,以及后方那无边无际的暗蓝色潮汐,都在这一指之下,齐齐一滞!那股煌煌帝威混合着大地龙脉的生机之力,对它们这些冰寒死寂之物,形成了然的、碾压性的克制!
“陛下降下神威了!!”
“龙!是龙气!陛下引动了龙脉!!”
“佑大明!杀!杀光这些鬼东西!!”
墙头上,绝处逢生的守军们爆发出震的狂吼,原本枯竭的力量仿佛被重新注满,残存的兵刃再次举起,指向那些陷入混乱的蚀灵!
秦破虏独眼之中血泪纵横,他猛地抹去脸上的冰晶与血污,战刀直指前方,声音因为极致的激动而嘶哑变形:“全军!反击!随陛下——杀!”
“杀——!”
积蓄了太久的不屈、愤怒、绝望与希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残存的守军,如同决堤的洪流,跟随着秦破虏,竟然主动跃出相对安全的垛口,向着那些因为帝威龙气压制而动作迟缓、形态不稳的蚀灵,发起了反冲锋!
这是一幅极其惨烈而又壮丽的画面。渺如蚁的人类,挥舞着残破的兵刃,冲向那些体型庞大、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冰晶怪物。刀光剑影与冰锥冻气交织,鲜血与冰屑齐飞。每一声怒吼都带着与敌偕亡的决绝,每一次劈砍都凝聚着对生的渴望与对侵略者的刻骨仇恨。
而空之中,那尊冰霜巨人终于在帝气光柱的持续消磨与龙脉生机的冲击下,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庞大的身躯从足部开始,寸寸碎裂,最终化作漫飘散的幽蓝色冰晶尘埃!
首脑被诛,蚀灵大军彻底陷入了混乱!
然而,就在这形势似乎一片大好之际——
“嗡……”
一声更加低沉、更加古老、仿佛来自宇宙星海之外的嗡鸣,突兀地响起。这声音不大,却瞬间压过了战场所有的喧嚣,压过了龙吟帝威,清晰地传入每一个生灵的感知最深处。
石峰堡东侧,那喷涌着地脉龙气与炽热泉水的矿坑,突然之间,喷发的势头猛地一滞!那原本汹涌澎湃的金色龙气洪流,仿佛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了咽喉,变得断断续续!连接泉眼与苏凡的青色长桥,也随之剧烈摇曳,光芒黯淡!
校尉廨房内,刚刚恢复些许生机的苏凡,身体再次剧烈颤抖起来,脸上浮现出痛苦之色,那凝实的帝影也瞬间模糊了不少!
灰袍老者脸色骤变,猛地抬头望,眼中首次露出了近乎骇然的神色:“不好!它们……它们不是在进攻……它们是在……定位!定位龙脉节点!真正的……‘吞噬者’……要来了!”
他话音未落,所有人,无论是墙头血战的将士,还是地下坑道中惊魂未定的戊辰等人,都感觉到了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仿佛来自整个世界的恶意与冰寒,如同无形的潮水,从四面八方缓缓合拢而来。
空,那原本被龙气冲开的灰暗云层,开始以一种违背常理的速度旋转、汇聚,形成一个巨大无比的、覆盖了整个战场的……暗蓝色漩涡!漩涡中心,深不见底,仿佛连接着永恒的冰狱!一股比之前所有蚀灵加起来还要恐怖千万倍的吸力与冻结之力,从中散发出来!
大地之上的生机,包括那刚刚喷涌的龙脉之气,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向着那漩涡中心流泻而去!就连苏凡身上那煌煌帝气,也被这股力量牵引,光芒明灭不定!
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尚未燎原,便遭遇了足以冰封星河的极寒风暴!
帝心引龙气,初现峥嵘,却引来了更加深邃的黑暗。
玄壶纳灵机,强定乾坤,难阻那吞噬地的巨口。
石峰堡的最终命运,似乎并未因龙气的爆发而改变,反而……加速滑向了那未知而恐怖的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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