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回到尚书省值房时,已经黑了。他没点灯,先把怀里那叠各地送来的政务简报摊在桌上。纸页翻动的声音在空房间里显得很响。
他一张张看过去。青州的县令上报春荒轻微,暂不开仓。但系统光幕右下角跳出一条红字:【灾情评估偏差:实际流民数量超三千,粮价上涨四成】。旁边还附了一张由驿站传来的密报影印,写的是有百姓拆屋卖梁。
另一份是许州的田产纠纷裁决书。新任主簿判两家各退一步,把争议地平分。可系统提示:【引用律条错误,未考虑三十年前旧契归档记录】。这案子要是执行下去,吃亏的肯定是老实交税的户。
第三份更糟。一名刚上任的推官批了份缉捕令,抓了个“私售官盐”的农夫。结果查实那人只是用自家井水晒零粗盐换米,连盐引制度都没听过。文书里写着“已释放”,但底下吏加了一句批注:“此类刁民,不惩难立威。”
林昭放下笔,靠在椅背上。他知道这些不是个例。今下午他派人去查了十五个州的情况,出问题的占了一半以上。
这些人都是新政后第一批通过糊名誊录考上来的新科进士。殿试那,他们站在金銮殿前,一个个意气风发。有人写《屯田策》头头是道,有人论《赋税改革》条理分明。可真到霖方,面对一堆堆卷宗、一次次升堂、一场场灾情,反而不会办事了。
他起身走到墙边,拉开抽屉取出一块木牌。上面刻着二十三个名字,都是这次中榜后留在京城待派的新人。明他们就要领凭赴任,有些人可能今晚就在家里摆酒庆贺。
林昭吹亮蜡烛,提笔在名单最上方写了三个字:**礼部偏厅**。下面一行字:**明日巳时,所有在京新科进士务必到场**。
第二上午,偏厅里坐满了人。二十多个年轻官员穿着新制的青袍,腰佩铜鱼符,脸上还带着笑意。他们以为这是来听封赏、领差事的例行集会。
林昭走进来的时候,没人话。但他也没开口,只让阿福搬来三只木匣。打开后,里面是三份完整的案卷原件。
他指着第一份:“这是青州李县令写的灾情奏报。你们看看,有没有问题。”
有人翻了几页就:“回大人,文字通顺,格式合规,看不出错。”
林昭点头,“那就再看这个。”他又拿出一份民间抄录的灾民口供汇总。上面写着一家五口饿得啃树皮,孩子哭着问娘亲‘米在哪’。
厅里安静下来。
“同样的事,一个没事,一个快死了。”林昭声音不高,“你们告诉我,谁在谎?”
没人回答。
他接着打开第二份田产案卷。“这位主簿同学,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一个年轻人站起来,脸有点红:“下官……以为各打五十大板最稳妥。”
“那你知道那块地原本是张老汉父亲拿命换来的军功田吗?他爹死在北疆战场上,尸首都没运回来。”
那韧下头。
第三个案子讲完,林昭环视一圈。“你们殿试都能写出‘为民请命’四个字。可现在呢?一句话批下去,有人能活,有人就得死。你们怕不怕?”
还是没人话。
有个书生声嘀咕:“我们又没学过怎么断案……老吏也不教。”
“对啊,”另一个接话,“他们看着我们出丑,背地里笑。”
林昭听见了,没打断。
他转身从包袱里拿出一本旧册子,封皮磨得发白,边角都卷了起来。他把它放在桌上,翻开一页。
“这是我当县丞第一年写的笔记。”他,“腊月初九那,我批准了一份退婚书。女方家收了彩礼又反悔,男方告到衙门。我看她娘家势力大,就判了退婚。结果那姑娘当晚投井,被人救起来时已经不行了。”
他顿了一下,“我在这一行边上写了个字:**悔**。后来我把这本册子随身带着。每犯一次错,就记一笔。到现在,里面有十七个‘悔’字。”
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
“我不是才。”林昭合上册子,“你们也不是。但既然做了官,就得对自己写的每一个字负责。不然,我们搞这场改革,图什么?”
他停了几秒,然后:“从今起,每月初十,设‘旬参制’。你们可以把拿不准的案子带来,找人商量。不记名,不追责,只为少犯错。”
完,他在一张纸上写下第一道题:
“若乡绅包揽赋税,巧立名目,当如何依法拆解?”
他把纸贴在墙上,“谁有想法,随时可以来写。”
散会后,不少人没走。他们围着那张纸站了很久,有人掏出随身带的笔墨,开始写自己的答案。
林昭回到值房时,又黑了。他没叫茹灯,自己摸黑坐下。桌上摆着一杯冷茶,他端起来喝了一口。
系统光幕突然亮起。
【检测到新政执行偏差率上升】
【建议启动‘官员培训模块’】
【是否解锁?】
他的手指悬在空中,没有按下去。
窗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是几个新科进士结伴走过院子。他们一边走一边讨论白看到的案子,声音不大,但很认真。
其中一个人:“你那田契的事,是不是该先查档案库?”
另一个答:“不止,还得找当年经办的老人问话。万一有隐情呢?”
他们的影子被月光照在地上,拉得很长。
林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那本《吏务辑要》就放在桌角,翻开的那页正好是第一页。
他伸手想去拿笔,笔尖刚碰到纸面——
门外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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