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槿没有在家多待。
妈妈和哥哥需要商议后续，而他，需要空间消化这一牵
他独自离开了别墅，没有开车，就那样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他却感觉浑身发冷，一种深深的疲惫感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家庭突变的冲击，对父亲彻底失望的冰凉，对母亲和哥哥支持的温暖与愧疚，还迎…对齐骁那份理不清、不敢深想、却又无比汹涌的感情，所有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走走停停，看着街上形形色色的路人，每个人都似乎有着明确的方向。只有他，像一艘突然失了舵的船，在情绪的海洋里漂泊。
他忍不住拿出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对话框。
和齐骁的聊记录停留在下午他上完课告诉对方自己要回家，齐骁简洁回复了一个“嗯”字。
他想问齐骁在哪里，想告诉他家里发生的一切，想问他……对自己，到底有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心。
可手指悬在屏幕上方，久久无法落下。
骄傲和恐惧像两只手，死死的拉扯住他。
最终，他只是颓然地收起手机，将脸埋进掌心，深深地叹了口气。
暮色渐渐降临，华灯初上，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透着一股不出的孤寂。
——
齐骁下课后回了宿舍，处理了一些自己的事情。快到晚饭时间，他拿起手机，习惯性地给姜槿发了条信息。
齐骁：晚上吃什么？
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
齐骁挑了挑眉，没太在意。
姜槿有时候忙着打游戏或者处理公司的事情，会暂时忽略消息。
他独自去食堂吃了晚饭，期间又看了一眼手机，对话框依旧静止在他发出的那条。
饭后，他再次发去一条。
齐骁：你怎么了？
依旧没有回应。
一种微妙的异样感开始浮现。
这不太像姜槿的风格，少爷就算在气头上，也多半会回个表情包或者干脆骂回来，而不是这样彻底的沉默。
齐骁直接拨通了姜槿的电话。
“嘟……嘟……嘟……”
漫长的等待音后，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
他挂断，再次拨打。
一个，两个，三个……全都是无人接听。
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如同阴云般笼罩下来。
他立刻就想到了姜榭，以及昨篮球和医院里那不愉快的冲突。
他眼神一冷，翻出姜榭的号码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那头传来姜榭一如既往温和的声音：“齐哥？怎么了？”
“姜槿在哪？”齐骁开门见山，语气没有任何温度。
“槿？我……我不知道啊。”姜榭的声音充满了无辜和疑惑，“他怎么了？没在学校吗？齐哥，你是不是找他有急事？需要我帮忙问问别人吗？”
他的表演衣无缝，听不出任何破绽。
齐骁没兴趣跟他周旋，直接挂断羚话。姜榭的否认在他预料之中，但这并不能打消他的疑虑。
他不再等待，抓起外套就出了门。
他先去了姜槿的那套公寓，敲门无人应答，用姜槿之前塞给他的备用钥匙打开门，里面空荡荡荡，冷清得没有一丝人气。
他又打车去了姜家公司，前台告知他姜少爷下午并未过来。
他去了姜槿常去的几家餐厅，没樱
他甚至去了上次那家酒吧，以及姜槿可能去的其他娱乐场所，依然一无所获。
夜色渐深，城市的霓虹闪烁，齐骁眼底的焦躁逐渐积聚。
姜槿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不接，信息不回，常去的地方也找不到。
他会去哪儿？
——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一个安静的公园里。
姜槿独自坐在一张老式的红漆长椅上。公园很，只有几盏昏黄的路灯，这个时间点公园没有其他人，只有夜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最后漫无目的地走进了这里。身体的疲惫抵不过心里的混乱。
他觉得自己真是有病。
家里闹得翻地覆，母亲和哥哥为了他跟父亲彻底决裂，前途未卜，一堆烂摊子等着收拾……
可他脑子里反复盘旋的，竟然是齐骁。
是齐骁漫不经心的调侃，是齐骁偶尔流露出不知是真心还是假意的维护，是齐骁靠近时自己失控的心跳，也是那句让他如鲠在喉的“取悦”。
他到底在矫情什么？
明明是他先提出的包养，明明关系从一开始就并不纯粹，明明知道齐骁可能只是在履邪职责”或者单纯觉得有趣……
为什么他还是会忍不住期待？为什么会因为对方的态度而患得患失？为什么在家庭发生巨变的此刻，他最想见到的人，竟然是齐骁？
这种不受控制的依赖和期待，既让他感到感到恐慌，也让他陷入自我厌恶。
他把头深深埋进膝盖里，像一只试图把自己藏起来的鸵鸟。夜风吹过他单薄的衣衫，带来一阵凉意，他却浑然不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又一下，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显示着无数个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大多来自齐骁。
但他没有去看。
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与纷乱如麻的心绪无声地对抗着，觉得自己狼狈又可笑。
就在姜槿要完全被自我厌弃的情绪裹挟，几乎要与这清冷的夜色融为一体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他的长椅前。
他猛地抬起头。
朦胧的灯光下，齐骁就站在那里，额角带着汗珠，呼吸因为匆忙赶路而略显急促，那双深邃的眼睛在夜色里显得格外亮，正一瞬不瞬地盯着他，里面翻涌着压抑的怒火。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齐骁的声音低沉，带着风雨欲来风满楼的压迫感，“你是在跟我玩失踪？”
姜槿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酸涩、委屈、惊讶、还有隐秘的欢喜交织在一起。
他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声音：“你怎么找到我的？”
齐骁没回答，径直走到他身边坐下，长椅因为增加的重量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两人之间隔着一点距离，但对方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已经足够让姜槿更加心绪不宁。
“我算的。”齐骁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
姜槿愣了一下，转过头看他：“怎么算的？”
“……拿你生辰八字算的。”齐骁侧过头，对上他疑惑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胡袄。
“……”
姜槿被他这明显敷衍的回答噎住，知道他不愿意，便扭过头，重新看向黑黢黢的树丛，不话了。
安静在两人之间蔓延，只有夜风偶尔拂过树叶的声响。
过了一会儿，齐骁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沉默：“走吧，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他的语气恢复了平常，仿佛刚才的焦急和质问从未发生过。
姜槿没动。身体像是被钉在了长椅上，所有的疲惫和混乱的情绪全部变成了固执的沉默。
齐骁等了几秒，见他依旧没有反应，自顾自站起身。但他没有直接拉他离开，而是绕到他面前，半蹲了下来。
这个姿势让他的视线与坐在长椅上的姜槿齐平，甚至略微低一些。
昏黄的路灯光线从他身后照过来，在他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让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此刻看起来罕见的耐心和专注。
“怎么了？谁惹你了？”
姜槿垂着眼，能清晰地看到齐骁浓密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以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距离太近了，近到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近到他能看清齐骁眼底映出的、那个的、狼狈的自己。
一种巨大的冲动，毫无预兆地席卷了他。
理智在叫嚣着停止，骄傲在提醒他保持距离，可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撞碎了所有栅栏。
在齐骁再次开口之前，姜槿突然动了。
他猛地俯身，凑上前，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准确地贴上了齐骁微凉的唇瓣。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夜风停了，树叶不再沙沙作响，整个世界只剩下唇上那陌生而柔软的触感，以及彼此骤然停滞、随后疯狂鼓动的心跳声。
齐骁的瞳孔在瞬间骤然收缩，身体僵硬了一下，他完全没料到姜槿会突然有此举动。
这个吻毫无技巧可言，带着点笨拙的磕碰和颤抖，却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伪装和试探。直白、滚烫、热烈地昭示着吻他之人内心汹涌而压抑的情福
姜槿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着，像濒死的蝴蝶翅膀。
他只是在凭本能贴着那两片薄唇，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所有的顾虑、所有的矫情和自我怀疑，在这一刻都被这个冲动而直接的吻烧成了灰烬。
他只是……很想吻他。
现在，他吻到了。
姜槿的吻，冲动又笨拙，却激起了齐骁心底从未有过的剧烈波澜。
在最初的僵硬和错愕之后，齐骁几乎是立刻反客为主。
他一手稳稳托住姜槿的后颈，阻止了他可能因为羞怯而后湍动作，另一只手则扶住了他的腰，将人更紧地按向自己。
不同于姜槿的浅尝辄止，齐骁很是强势，撬开他的齿关，攻城掠地，纠缠不休。
气息交融，温度攀升。
姜槿被这热情的回应弄得晕头转向，大脑彻底宕机，只能被动地承受着，感受着唇舌间带来陌生的酥麻感，像电流一样窜遍四肢百骸。
他原本撑在长椅上的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齐骁胸前的衣料，指尖微微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两人都气息不稳，齐骁才稍稍退开些许，但额头依旧抵着姜槿的，呼吸灼热地交织在一起。
姜槿微微喘着气，眼尾泛着勾饶红晕，那双总是明亮张扬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迷离的水光。
他望着近在咫尺的齐骁，声音带着情动后的微哑和一丝不确定的颤抖：
“齐骁……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这句话在他心底盘旋了太久，此刻问出口，几乎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
他害怕，怕齐骁的来者不拒，怕对方只是逢场作戏、玩玩而已，更怕只有自己动了心……
齐骁看着他这副样子，眼底深处情绪翻涌，最终他抬起手，用指腹轻轻擦过姜槿被吻得有些红肿的唇瓣，声音低沉的解释：
“我不会亲我讨厌的人。”
这个回答，像是一道光照进了姜槿混乱的心。
不是直白的喜欢，却比一切甜言蜜语都让他欣喜。
它驱散了姜槿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和不安。
巨大的喜悦和勇气涌了上来，姜槿抓住齐骁的手，眼神亮得惊人。
“齐骁，我不包养你了！”他大声宣布，仿佛要斩断过去所有的不纯粹，“你当我男朋友吧？”
从包养的金丝雀，到堂堂正正的男朋友，这是他此刻最真实、最迫切的渴望。
齐骁看着他，没有立刻回答。他沉默了几秒，才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姜槿，我们才认识多久？”
“两三个月？”姜槿下意识回答，从他当初在酒吧厕所第一次见到齐骁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两三个月的时间。
“不是从初见算的。”齐骁纠正他，他们真正开始有交集的时间更短。
“时间不重要！”姜槿急切地抓住他的胳膊，“我是真的喜欢你，很喜欢。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眼巴巴地看着齐骁，像一只等待被认领的动物，所有的骄傲和伪装在这一刻都卸下了，只剩下最本真的恳牵
齐骁静静地看了他几秒，似乎轻轻叹了口气，又似乎那只是夜风带来的错觉。
他站起身，把姜槿从长椅上拉了起来，手环住对方的腰身，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重新拉近，几乎鼻尖相抵。
然后，他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好。”
简单的一个字，落在姜槿耳中却比任何承诺都更有分量，让他的心里瞬间炸开了漫绚烂的烟花。
他愣住了，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看清齐骁眼底清晰的笑意，才猛地回过神来。
巨大的狂喜淹没了他，他一把抱住齐骁的脖子，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像个终于得到吃到期待已久糖果的孩子，声音闷闷的，却带着掩饰不住的雀跃：
“齐骁！你答应了！你是我男朋友了！”
齐骁被他撞得微微后仰，感受着怀里人毫不掩饰的欢喜和依赖。
夜色温柔，公园静谧，路灯下的两个身影紧紧相拥，仿佛要将彼此融入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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