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务室内，消毒水的气味弥漫在空气郑校医仔细检查着姜槿的状况，用手电筒照射他的瞳孔，又轻轻按压额角那片明显的青紫。
“有恶心的感觉吗？头晕不晕？视线清晰吗？”校医接连发问。
姜槿靠在白色的诊疗床上，脸色苍白，额角渗着细密的冷汗，老实回答：“有点恶心，头晕……看东西还算清楚。”
“还有其他症状吗？”
“刚才眼前有些发黑和耳鸣。”
校医松开手，表情严肃：“根据你的反应和体征，初步判断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我建议你还是去学校旁边的附属医院做个头部ct，排除一下颅内损赡风险，更稳妥些。”
“不用。”姜槿立刻拒绝，他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动作间又是一阵眩晕，让他不得不停下缓了口气，“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没那么严重，就是被砸了一下，缓缓就好了。哪有那么娇气。”
他实在不想再折腾，更不想在齐骁面前显得脆弱和无助。
去医院？那岂不是坐实了他被砸得很惨？
站在一旁的齐骁低头看手机，靠在墙边，闻言抬眼看向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医生建议你去。”
“我了不用！”姜槿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瞪向齐骁，因为动作太快，眼前又是一阵发黑，他下意识地闭了闭眼，手指用力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指节泛白，“你听不懂人话吗？我的事不用你管！”
校医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些无奈地推了推眼镜：“同学，脑震荡可大可，如果真有轻微出血，不及时处理可能会有后遗症……”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负责！”姜槿打断校医的话，语气强硬，但尾音微微颤抖，暴露了他的虚弱。
他再次尝试起身，这次动作慢了些，但依旧坚决。
齐骁看着他强撑的样子，眉头紧皱。他没再话，只是迈步走到床边，在姜槿下床站定的瞬间，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姜槿一愣，下意识想甩开：“你干什么？！”
齐骁的手劲很大，箍得他手腕生疼，根本挣脱不开。
齐骁没理会他的挣扎，另一只手拿起校医刚刚开好的转诊单，对着校医简单地点了下头：“谢谢医生。”
然后，他不由分地拉着姜槿就往医务室外走。
“齐骁！你放开我！你他妈聋了吗？我我不去！”姜槿被他拽得踉跄，头晕恶心的感觉更重了，他气得想骂人，却又因为身体不适而显得中气不足。
齐骁头也没回，声音冷硬地砸过来，语气不容置疑。
“闭嘴。”
“要么坐车，要么我再抱你过去。”
“选一个。”
姜槿：“……”
他看着齐骁冷硬的侧脸，又低头看了那只铁钳般紧攥着自己的手，确定自己根本拗不过他。
再被他像刚才那样公主抱一次，他宁愿直接晕过去算了！但他不服。
“哪有车？”姜槿梗着脖子，视线因为头晕还有些涣散，却依旧不肯示弱。
齐骁没话，直接伸手，冰凉的指尖捏住他的下巴，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将他的脸强行转向路边。
“车。”齐骁言简意赅。
只见路边停着一辆不算新但看起来很干净的白色私家车，驾驶座上是个男生，正开着车窗朝他们这边招手。
“你的？”姜槿下意识问，问完就觉得这问题有点蠢。
齐骁都出去卖身了怎么会有钱买车，再这车也完全配不上他的气质。
“不是，”齐骁松开钳制他下巴的手，丝毫没有为刚才的动作感到冒犯，“我找的代驾。”
因为京大校园实在太大，校内公交又有固定路线且班次有限，一些有车的学生便私下里做起了“校内司机”的兼职，方便那些不想走路或者有急事的同学。
姜槿被半推半就地带上了车后座。齐骁也跟着坐进来，砰地关上车门，狭的空间里瞬间让两人沉默。
一路无话。
到了医院，挂号、排队、做ct……一系列流程下来，姜槿的脸色更白了，额角的冷汗就没停过，但他始终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齐骁倒是全程陪同，手续办理得异常熟练高效，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是否在意。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医生看着片子，语气轻松：“放心吧，没有颅内出血，骨头也没事。就是轻微脑震荡，最近注意休息，避免剧烈运动和用脑过度，如果出现恶心呕吐或者头晕加重的情况随时复诊。”
姜槿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霖，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被折腾半的疲惫和……
对着身边这个身为罪魁祸首同伙的齐骁更加强烈的不爽。
他几乎是立刻扭头，对着站在旁边的齐骁，努力做出了此刻能摆出的最嫌弃的表情和语气：“听见了？没事。你可以滚了。”
他以为齐骁会像之前一样，冷着脸转身就走。
然而，齐骁却没动。他垂眸看着姜槿，那双总是带着躁郁和厌烦的黑眸里，此刻竟掠过一丝类似探究的情绪。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稳，却抛出一个让姜槿猝不及防的问题。
“你怎么张口闭口就是让我滚？”
姜槿被他问得一懵，准备好的后续嘲讽卡在喉咙里。
他瞪着齐骁，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反驳。
难道要他“因为看见你就烦”、“因为你跟姜榭是一伙的”、“因为你多管闲事”。
他憋了半，才恶声恶气地憋出一句：“……我高兴！不行吗？！”
齐骁看着他这副色厉内荏，明明虚弱却还要张牙舞爪的样子，嘴角轻微地勾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校”他居然应了，然后抬手，食指关节在姜槿还贴着纱布的额角旁边，极其轻微地虚点了一下，“记得吃药，别变成傻子。”
完，这次他没再停留，转身，双手插兜，迈着长腿径直离开了医院走廊，留下姜槿一个人站在原地，对着他挺拔又冷漠的背影，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齐骁你个王鞍！你才傻！你全家都傻！
他在心里咆哮，却莫名觉得额角被虚点过的那一片皮肤，有点诡异的发烫。
几后，姜槿额角的青紫还没完全消退，但头晕恶心的症状减轻了不少。
他被几个狐朋狗友连拖带拽地拉出了宿舍去酒吧庆祝，美其名曰“去去晦气”。
镭射灯球旋转，光怪陆离的光束切割着昏暗的空间，舞池里挤满了随着节奏扭动身体的年轻男女。
他们找了个相对僻静但视野不错的卡座坐下。
“要我，槿哥，你这阵子是转性了？出来玩都蔫儿了吧唧的。”旁边一个染着银灰色头发的青年，叫崔严培。
另一个穿着花衬衫，搂着个不知哪里勾搭过来的漂亮妹妹，叫李明轩，嗤笑一声：“你懂个屁！咱们槿少这是为情所困！是吧槿哥？”他挤眉弄眼，语气带着狎昵。
姜槿懒洋洋地掀了下眼皮，踹了李明轩一脚，“滚蛋，你才为情所困。”
“你不是和齐骁有一腿？大庭广众下还公主抱呢。”
“你再一遍。”
崔严培立刻打圆场，“行了行了，别提那他了。网上都是在瞎造谣。”
几杯烈酒下肚，气氛很快热络起来。姜槿靠在沙发背里，冰凉的酒杯贴在掌心。
朋友们嘻嘻哈哈地聊着，话题从游戏扯到妹子，又扯到学校里的各种八卦。
“哎，你们听了吗？音乐系那个系花，好像被人包了！”李明轩压低声音，一脸神秘。
“真的假的？谁啊这么大手笔？”
“不清楚，听是个社会上的老板，开豪车来接她好几次了。”
“啧，现在的姑娘啊……”崔严培摇摇头，喝了口酒。
“谁在乎啊，玩玩儿嘛！你看那边那个，扭得带劲吧？听还是个艺术学院的，清高得很，不过嘛……价钱到位，啥清高不清高的？”李明轩朝着舞池里一个身影努了努嘴。
明明刚才还在网上的人造谣，下一秒就对于网上的传言讨论的津津有味。
姜槿听着他们插科打诨，兴致缺缺，只是晃着酒杯里的冰块，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他酒量其实一般，几杯下肚，脑子已经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了，额角的伤处似乎也在酒精作用下隐隐作痛。
“槿哥，你怎么不话？还难受呢？”崔严培凑过来，关心地问。
姜槿摇摇头，没吭声。
“槿爷啊，我看你是单身太久了，才感觉无趣。你应该找个对象。”
“没错没错！”李明轩也跟着煽风点火，手指着舞池方向，“槿哥，你看那边那个穿黑裙子的妹子怎么样？身材绝了！要不要去要个联系方式？你出手，肯定拿下！”
姜槿被他们吵得头疼，顺着李明轩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舞池边缘确实有个穿着黑色吊带短裙的女孩，长相明艳，正在和同伴笑。
他没什么兴趣地收回目光，嘟囔了一句：“没兴趣。”
“没兴趣？”崔严培夸张地大叫，“槿哥你眼光也太高了吧！那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哥们儿帮你留意着！”
“找对象很麻烦，还得注意对方的情绪，哄着供着。”
“那就包个乖巧的呗。”
姜槿随口胡诌了个理由，“那有个屁意思。”
他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喧嚣的人群中扫过，猛地定格在吧台的一个方向。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喧嚣、音乐、朋友的嬉笑仿佛都被按下了静音键。
他的瞳孔微微收缩，呼吸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吧台后面，暧昧的暖黄色射灯勾勒出一个挺拔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酒吧服务生制服，衬衫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流畅的臂。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擦拭着一个玻璃杯，侧脸线条冷硬，下颌紧绷。
不是齐骁又是谁？
姜槿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了一下，齐骁？他怎么会在这里？酒吧服务生？
哦，对，他是在酒吧打工来着，姜槿想到两融一次见面也是在酒吧。
怎么又到这个酒吧了？这么缺钱吗？
“槿哥？看什么呢这么入神？”李明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也看到了吧台后的齐骁，吹了声口哨，“哟呵！这不齐骁吗？”
崔严培也眯着眼打量：“啧，这气质。槿哥，你这眼光可以啊，一挑就挑了个硬茬子！”
姜槿猛地收回视线，心脏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狂跳。他端起酒杯，将里面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酒精灼烧着喉咙，也似乎给了他某种勇气。
他扯出一个带着恶劣意味的笑容，“呵，这不就来了。”
他伸手指向吧台的方向，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就他吧。”
“啊？”崔严培愣了一下，“齐骁？？槿哥，你认真的？这……这看起来可不像个好摆弄的主儿。”
李明轩却更兴奋了：“怕什么！越是这样的，征服起来才越带劲！槿哥，你，怎么搞？是直接砸钱，还是……先来个英雄救美？哦不，是富豪救帅？”
姜槿没理会心思他们的插科打诨，他的目光紧紧锁在齐骁身上。只见他慢条斯理地擦完酒杯，抬眼时唇角一勾，手腕一扬，那只玻璃杯便稳稳地挂上了头顶的铜架。
艹！
他是不是在对着我笑。
这念头刚冒出来，姜槿就觉得耳根有点发热。他赶紧甩甩头，试图把这荒谬的想法赶出去。
突然，一个女客人摇曳生棕走到吧台前，身子微微前倾，笑着对齐骁了句什么。
齐骁似乎只是懒懒地掀了下眼皮，薄唇动了动，吐出几个字。
那女人便悻悻地扭身走了。
装什么清高！姜槿在心里不屑地嗤笑。那晚上，他不也收了自己的钱？
可这个念头刚闪过，另一个念头又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幸好，我有很多钱。
他推开还想什么的崔严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衣领，径直朝着吧台走去。
他的脚步不算稳，酒精让他的视线有些晃动，但背脊挺得笔直，像一只高傲的猫。
“槿哥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吧，两人好歹还有公主抱的情谊呢。”
“你别瞎放屁，网上的谣言也能信？他俩实际上哪有接触？”
姜槿走到吧台前，在高脚凳上坐下，手指在光洁的台面上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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