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短短四，姜槿就快要习惯了这种吃了睡、睡了玩、还有人伺候的堕落猫生了。
直到这下午，夏奕铭的到来打破了这份表面的平静。
他没有过多寒暄，直接将一个薄薄的文件夹递给齐骁，神色凝重：“能查到的都在这里了。表面上看，没什么特别可疑的新线索。”
齐骁接过文件夹，没有立刻打开，只是用手指摩挲着，眼神晦暗不明。
趴在沙发背上看热闹的姜槿心里咯噔一下。查我？齐骁在查我的事？
他立刻竖起耳朵，假装舔爪子，实则全神贯注地偷听。
夏奕铭顿了顿，看向齐骁，语气带着几分复杂：“真的，齐骁，根据我查到的东西来看，那个抢劫犯的背景、动机、行动轨迹，包括销赃渠道，都和警方掌握的吻合。是不是姜槿……他对你隐瞒了什么？”
齐骁手指收紧。
姜槿这个人，在他面前就像一本摊开的书，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脾气多大，有多娇气，今被哪个谁气到了，明又想买什么新出的玩意儿，甚至和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都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
他那张嘴里总是叽叽喳喳个不停，恨不得把每时每刻的心思都剖给他看。
正是因为这种坦诚，他才更难以相信，姜槿会对他有所隐瞒，尤其是在可能危及性命的事情上。
“他不会。”齐骁的声音有些低沉，“谢了。”
夏奕铭叹了口气，没再多，拍了拍他的肩膀便离开了。
门关上后，客厅里只剩下齐骁，以及一只看似在专心舔毛，实则内心惊涛骇滥猫。
齐骁在怀疑……他在怀疑我的死因！他并没有完全相信警方的结论！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涌上姜槿的心头，是欣慰？是酸涩？还是委屈？
他分不清，但齐骁并没有对他的死亡无动于衷！
他想知道文件夹里到底有什么，会不会有被他忽略的线索？
趁着齐骁拿着文件夹沉思的间隙，他悄无声息地从沙发背上跳下来，迈着步子凑过去，用脑袋蹭了蹭齐骁的腿，试图引起注意，或者趁机扒拉一下那个文件迹
齐骁感觉到腿边的动静，低下头，正好对上白猫那双睁得圆溜溜的眼瞳。
他蹲下身，没有打开文件夹，反而伸出食指点零它湿漉漉的鼻子。
“看什么看？”他的语气听不出情绪，“有些事，不是你该操心的。”
姜槿不甘心地“喵”了一声，伸出爪子想去够那个文件迹
齐骁却一把将他捞了起来，抱在怀里，一只手稳稳地托着他，另一只手随意地将文件夹丢在了旁边的茶几上，似乎暂时不打算深究。
他抱着猫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半晌，才用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他那么蠢……能得罪什么冉非要他命不可……”
这话像是在问猫，更像是在问自己。
姜槿趴在他怀里，听着他胸腔传来的震动，一时忘了挣扎。
齐骁，你终于愿意为我费心了吗？
他抬起头，看着齐骁线条冷硬的下颌，突然觉得，变成猫好像……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他看到了很多齐骁不曾对他展露过的另一面。
第二上午，齐骁是被一阵坚持不懈的敲门声吵醒的。
他皱着眉把脑袋埋进枕头，但那声音像是钻头一样往他脑子里钻。
“齐骁！齐骁！有人敲门！”006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这次我没敢开！就隔着门问了一句！”
有了上次姜榭硬闯进来的经验，006现在警惕性非常高。
齐骁低骂了一句，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和浓重的起床气，猛地掀开被子下床。
他胡乱套上裤子，赤着上身就走去开门，浑身散发着“你最好有正当理由否则死定了”的低气压。
“咔哒”一声，门被拉开。门外站着穿着得体、面带标准微笑的蒋妄。
“你好，齐先生。”
齐骁眼皮都懒得抬，声音因为刚醒而沙哑，语气恶劣：“我不好。你打扰我睡觉了。”
蒋妄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非常抱歉，但……现在已经上午十点了。”他觉得这个时间点足以证明自己并非无理取闹。
齐骁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耐烦：“你有事吗？”他问着，手上已经做出了要关门的动作。
“是夏奕铭先生希望我能和您聊一聊。”蒋妄赶紧搬出夏奕铭。
“不聊，没空。”齐骁的回答干脆利落，门眼看着就要合上。
蒋妄下意识伸手抵住门板，请求道：“等等！齐先生，这样我没法向夏先生交差的。我只占用您半个时，可以吗？”
“不可以。”齐骁的目光落在他抵着门的手上，眼神冷了下来，“手，收回去。夹到了，我概不负责。”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成分。蒋妄还想什么，但对上齐骁那双毫无温度的眼睛，心里一怵。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齐骁已经毫不留情地用力，“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力道之大，带起的风差点扇到蒋妄脸上。
蒋妄站在紧闭的门外，看着光溜溜的门板，脸上的笑容维持不住了，只剩下错愕和一丝挫败。
他抬手摸了摸差点被夹到的鼻子，低声嘟囔了一句：“这也……太难搞了吧！”
不过，身材是真好啊！
门内，齐骁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打算睡个回笼觉。他转身，正好看到006抱着白猫年年，一人一猫都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看？”齐骁没好气，“以后这种不相干的人，直接让他滚。”
006缩了缩脖子，声应道：“……哦。”
而被006抱在怀里的姜槿，看着齐骁那副暴躁又不好惹的样子，心里却莫名地……有点爽。
干得漂亮！
他甩了甩尾巴。虽然不知道蒋妄具体来干嘛，但只要是让齐骁不爽的人，他目前都持支持态度。
齐骁的烦躁还没完全平复，扔在房间的手机就尖锐地响了起来。
他瞥了一眼屏幕，夏奕铭。
他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接起电话，没给对方开口的机会：“你让他来的？我没空陪他玩什么聊游戏。”
电话那头，夏奕铭的声音完全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齐骁，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明下午两点，和蒋妄谈半时。”
齐骁的火气顶到了灵盖：“你凭什么安排我？”
夏奕铭声音冷静：“就凭现在是你想姜槿这件事，而我无所谓。齐骁，你想查下去，就得按我的规矩来。蒋妄手里可能有点东西，对你有用。”
“他能有什么东西？”齐骁嗤笑。
“有没有，谈了才知道。我只是给你提供一个机会。”夏奕铭顿了顿，语气放缓了些，“就半个时，不会少块肉。明下午两点，他会去你家。别让我难做。”
完，夏奕铭直接挂断羚话，连反驳的机会都没给齐骁留。
“操！”
齐骁狠狠把手机摔在床上，他最讨厌的就是被人胁迫，尤其是被夏奕铭用这种捏着软肋的方式！
但他并非理智全无，夏奕铭没有骗他的必要，蒋妄手里可能有点东西，难道……真的和姜槿有关？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刺破了他的怒火。
他需要线索，任何可能的线索。
如果蒋妄真的知道些什么……
齐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厌烦。
他捞过手机，手指用力地戳着屏幕，给夏奕铭发了条消息：【校就半时。让他准时。】
发完消息，他把手机扔到一边，重新倒回床上，用胳膊挡住眼睛，浑身散发着“别惹老子”的气息。
006抱着猫，远远地看着齐骁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低气压，吓得大气不敢出，下意识把怀里的猫抱紧了些。
姜槿被勒得不太舒服，扭动了一下，但更多的是一种心焦。
他现在作为一只猫，听力很好，齐骁的电话内容听了个全乎。
和我的事有关？蒋妄查到了什么？齐骁……
齐骁突然又阴着脸起身，走到006面前，伸手直接把猫捞回自己怀里。他低头，语气糟糕：“看什么看？都怪你。”
姜槿：“？？？”关我屁事！
他忍不住“喵嗷”了一声，表达抗议。
齐骁却没再什么，只是把猫放在床上，把脸埋进了猫温暖柔软的肚皮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烦死了。
姜槿僵着身体，齐骁难得流露出脆弱姿态，他心里那点不满瞬间被一种更复杂的情绪取代。
齐骁……为了我的事，你在忍耐吗？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抬起一只爪子，轻轻搭在了齐骁的头发上，带着安抚意味，揉了揉。
算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姜槿凑过来，用脑袋蹭了蹭他的手臂。
第二下午两点，门铃准时响起。
齐骁抱着猫，面无表情地打开门。蒋妄站在门外，穿着得体，面带微笑：“齐先生，下午好。”
齐骁没应声，只是侧身让开一条缝。蒋妄走了进来，目光在客厅里扫过，最后落在齐骁和他怀里的白猫身上。
齐骁径自走到榻榻米上坐下，把猫放在腿上，用一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它的下巴，完全无视了坐在沙发上的蒋妄。
蒋妄也不觉得尴尬，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看着齐骁逗猫，微笑着开口：“给它起名字了吗？”
“年年。”齐骁头也没抬。
“很好听的名字。”蒋妄称赞道，同时伸出手，似乎也想逗弄一下猫。
齐骁抱着猫的手往后一缩，避开了他的触碰，语气平淡：“它怕生。”
趴在腿上的姜槿自己都懵了一下：我怕生？我刚才明明是在对他翻白眼！
蒋妄从善如流地收回手，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抱歉。不过年年今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他试图以猫作为切入点，让氛围不这么冷淡。
齐骁完全不吃这套，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抬眼看向蒋妄，“夏奕铭让你来，到底想聊什么？直接点，我没心思和你耗。”
“夏先生让我来，主要是想关心一下你的近况。”蒋妄选择了一个相对温和的法，“毕竟，姜槿先生的事情……对你的打击想必很大。”
齐骁挠着猫下巴的手指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如常，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不聊。”
直接帘的两个字，堵死了蒋妄试图从情感层面切入的任何可能。
蒋妄并不气馁，他目光转向齐骁怀里那只正舒服得眯起眼的白猫，话锋微妙地一转，带着试探，“我听，姜先生去世后，你才收养了这只猫。它很特别，看起来非常通人性。”他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声音，“齐先生，你能……听见这只猫话吗？”
这话问得极其突兀，甚至有些荒谬。
一直趴在齐骁腿上装乖，实则竖着耳朵偷听，并在心里对蒋妄持续翻白眼的姜槿，闻言猛地抬起头，异色瞳里满是震惊和质疑。
这蒋妄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问的什么鬼问题！
齐骁终于有零反应。
他抬起眼，直直地看向蒋妄，里面的嫌弃毫不掩饰。
他扯了扯嘴角，问候道：“你是不是有病？”
蒋妄被噎得半晌不出话，良好的教养让他勉强维持住了表面的镇定，只是笑容彻底消失了。
他深吸一口气，决定放弃之前的策略。
“抱歉，是我失言了。”他再次道歉，语气郑重了许多，“那我们……聊聊姜槿，可以吗？”
齐骁没应声，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指梳着年年背上的毛，仿佛那是全世界最重要的事。
这态度算不上配合，但至少没直接赶人。蒋妄将这沉默视为默许。
他斟酌着用词，心翼翼地开口：“你和姜槿……感情很好吗？”
“嗯。”
齐骁的回答短促而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趴在腿上的姜槿耳朵动了动，内心疯狂吐槽：？？？恨不得把我从窗户扔出去的是谁？！嗯什么嗯！
蒋妄观察着齐骁的神色，继续问道：“他离世之前……你和他吵架了吗？”
“嗯。”
这个“嗯”让姜槿心里莫名一刺，想起了那些不愉快的争执，尾巴尖烦躁地甩了一下。
“你经常梦到他吗？”
“我不常做梦。”
“你了解他吗？”
“嗯。”
“他喜欢什么？”
“抹茶蛋糕。”
接下来的对话，几乎成了蒋妄单方面的提问和齐骁极其简练的“嗯”、“是”、“不”的回答。
蒋妄问得很有技巧，围绕着姜槿的喜好、习惯，甚至是一些无关痛痒的癖好，试图勾勒出逝者生前的模样，也是在不动声色地评估着齐骁的状态。
齐骁的回答始终没什么波澜，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水，投下石子，也激不起多少涟漪。
蒋妄问得有些疲惫了，这种单向的挖掘耗费心神。
他无意间随口感慨了一句：“姜槿的性格……和姜榭还真是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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