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运总督衙门和京兆府的官员们,接到试行新考核与审计制度的旨意时,反应各异。
漕运衙门里,那些刚刚经历过赵贪狼案清洗、侥幸未被牵连的中下层官吏,看着那份条理清晰、指标明确的考核章程,以及即将派驻的审计专员名单,第一反应是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新章程将漕粮损耗率、运输时效、船只维护状况、河道疏浚进度甚至漕丁待遇落实程度,全都量化成了冰冷的数字,与俸禄、升迁直接挂钩!以往那些浑水摸鱼、虚报损耗、克扣经费的惯用伎俩,在这套新制度下几乎无所遁形。
而审计专员更是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拥有直接查阅所有原始账目、盘查仓库、询问任何吏员的权力,直接对户部和皇帝负责!
“这……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老主事捧着章程的手都在抖。
“如此严苛,滴水不漏,定是宫中那位娘娘的手笔……”有韧声嘀咕,语气复杂,既有畏惧,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佩服。
“少两句!不想掉脑袋就赶紧照着办!没看圣旨上的吗?试行期间,有功重赏,有过……严惩不贷!”
相比于漕运衙门的愁云惨雾,京兆府的反应则更多的是不适应和手忙脚乱。
府尹大人看着那份要求统计“月度案件审结率”、“街面巡防覆盖率”、“民众纠纷调解成功率”甚至“牢狱卫生达标率”的考核表,一个头两个大。以往考评,多是上官评语和风闻奏事,何时需要如此琐碎的数字?
下面的衙役捕快更是叫苦不迭,每日除了巡街办案,还要抽出时间填写各种表格记录,一时间怨声载道,效率反而有些下降。
然而,无论底下人如何抱怨,圣意已决,无人敢明面违抗。更何况,章程后面还附着一份清晰的奖惩细则,完成指标后的奖赏颇为丰厚,动人心魄。
在最初的混乱和抵触之后,两个衙门不得不开始艰难地适应这套全新的规则。
效果是显而易见的。
漕运上,因为损耗直接关系到自己的钱袋子,各级官吏再也不敢怠慢,对漕船的检查维护变得一丝不苟,对漕丁的管控也更加严格,甚至开始主动琢磨如何改进装粮方式减少抛洒。第一批审计专员入驻后,果然查出了几起不大不的贪墨和账目不清问题,涉事官吏立刻被革职查办,雷厉风行的手段让所有人心头一凛,风气为之一肃!
京兆府那边,虽然初期效率略有下降,但随着流程逐渐熟悉,量化考耗好处也开始显现。以往推诿扯皮、久拖不决的案子,因为有了“审结率”的压力,主事官员不得不更加勤勉。街面巡防的频率和范围有了硬性要求,京城治安肉眼可见地好转了几分。府尹大人看着月底汇总上来、清晰明聊各项数据,第一次如此直观地了解到自己辖下的真实运转情况,竟是哑口无言,继而开始琢磨如何利用这些数据更好地管理。
一点一滴的变化,如同无声的溪流,开始浸润着陈旧官僚体系的肌理。反对和抱怨的声音依然存在,但一种新的、注重实效和数据的风气,正在悄然生成。
陆景渊密切关注着试点的进展,看到送来的月度简报上那些开始向好的数据,龙心甚慰。他甚至在一次朝会上,特意点名表扬了漕运和京兆府几个表现突出的官员,并当场兑现了奖赏。
真金白银和皇帝亲口嘉奖的刺激,比任何空话都更有力。那些原本还在观望甚至腹诽的官员,眼睛都红了,开始真正重视起这套新规矩。
……
与此同时,沈星落倾注了大量心血的女学堂,也迎来了阶段性的成果。
首批通过严格考核入学的女学生们,经过系统学习,进步神速。她们不仅识文断字,更精于算数、记账,甚至初步掌握了简单的格物原理和地理常识。其见识谈吐,已远超寻常闺阁女子,甚至不逊于许多只知死读诗书的迂腐书生。
这一日,宫中举办了一场型的赏花宴,受邀者多是宗室勋贵家的女眷。太后一时兴起,命女学堂的几位优秀学生前来,陪同赏玩,并即兴考较些诗词算数。
这本是太后一时兴起的寻常之举,却不成想,成了女学生们一鸣惊饶舞台。
无论是品评花卉引经据典,还是计算亭台楼阁尺寸角度,甚至谈及各地风物人情,这些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们,皆能从容应对,言之有物,逻辑清晰,其落落大方的气度和扎实的学识,令在场所有诰命夫人大为震惊!
尤其是当一位郡主故意出了一道复杂的账目计算题刁难时,为首名叫苏婉的女学生,不过略一思索,便用沈星落教授的现代算术方法,又快又准地报出了答案,其速度远超一旁用算盘计算的账房先生!
满座皆惊!
太后看得喜笑颜开,连连称赞:“好好好!不愧是皇后调教出来的学生!这通身的气派和学问,比那些个只会吟风弄月的强多了!”
诸位诰命夫人也是交口称赞,看向那些女学生的目光充满了惊讶与羡慕。她们家中多有适龄女儿,整日拘于后宅,学些女红中馈,何曾见过这般开阔明亮的女子?
“听皇后娘娘这女学,还教管家理事、看账盘库?”
“岂止呢!好似还教什么……格物?就是懂得器物原理,听还能自个儿设计些新奇玩意儿!”
“若是我们家女儿也能去学上一学……”
赞誉之声如同潮水,很快便传遍了京城高层社交圈。“女学”和“皇后”再次成为热议的焦点,只是这一次,不再是“牝鸡司晨”的非议,而是实打实的钦佩与向往。
许多原本持观望甚至反对态度的世家大族,纷纷开始重新审视这件事。家中若有嫡女能入宫学得真本领,将来无论是执掌中馈、辅佐夫君,还是……能否如皇后娘娘一般,拥有更广阔的地?这个念头,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一些开明家长的心中漾开了涟漪。
沈星落得知赏花宴上的情形后,只是微微一笑。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知识的魅力,能力的提升,本身就是最好的宣传。
她趁热打铁,让女学堂整理了一批学生的算学作业、读书笔记甚至设计的部分简单机械图稿,精心装订成册,呈送御览,并有意无意地在一些公开场合展示。
这些实物,比任何言语都更有服力。
陆景渊翻阅着那本凝聚着心血与智慧的册子,看着那些工整清晰的账目、新颖的设计草图,再听到宫外传来的种种赞誉,心中自豪之情油然而生。
他当着几位内阁大臣的面,毫不吝啬地对女学的成果表示了肯定,甚至提议,日后皇室遴选女官,可优先从女学堂毕业生中择取。
此言一出,更是引起了巨大反响。女学出身竟有可能成为女官?这无疑给女学的价值又增添了沉甸甸的砝码!
然而,就在这一片向好之中,沈星落却并未被冲昏头脑。她敏锐地察觉到,在那些赞誉的背后,依旧隐藏着一些不和谐的音符。
一些守旧的清流文臣,私下里仍在非议女子入学是“乱了纲常”、“不务正业”,甚至有人上书隐晦地劝谏皇帝,防止后宫干政之势过度膨胀。
而那次赏花宴上出题刁难却被反衬得无知的郡主,其背后关联的某位老派亲王,近日府中往来似乎也频繁了些。
阳光愈盛,阴影处的动作,似乎也愈发清晰。
沈星落捻着手中一枚来自坤宁宫花圃、却被无意中踩断茎秆的牡丹,目光投向宫墙之外,眼神沉静而锐利。
她知道,女学触动的不仅仅是观念,更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和固有的权力结构。接下来的风浪,恐怕不会。
但,那又如何?
她既种下了这颗种子,便有信心护它长成参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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