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郊,皇陵。
深秋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笼罩着巍峨的牌楼、肃穆的神道和远处苍松翠柏环抱的陵寝。空气中弥漫着香烛和泥土混合的气息,庄重而压抑。
皇帝祭的仪仗如期而至。旌旗蔽日,甲胄鲜明,文武百官按品级肃立,乐声庄严肃穆。一切看起来都与往年任何一次祭典并无不同,遵循着古老的礼仪和严苛的流程。
陆景渊身着十二章纹衮服,冕旒垂面,神情肃穆,在礼官的唱喏声中,一步步踏上通往祭坛的汉白玉神道。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平视,仿佛全然不知晓这庄严肃穆之下,正涌动着致命的杀机。
然而,唯有最贴近他的侍卫才能察觉到,陛下今日的衮服之下,似乎比平日多穿了一层软甲。而随行官员队伍中,也混入了不少面容陌生、眼神格外锐利的“礼官”和“侍卫”。
皇陵西北方向,数里之外的一处丘陵密林郑库莫尔脸上涂抹着油彩,如同潜伏的恶狼,死死盯着远处那明黄色的仪仗。他手中握着一柄需要脚力才能蹬开的强弩,这是北狄珍藏的利器,射程极远,威力惊人。他身边,散布着十余名同样手持强弩的神射手。
“瞄准那个穿龙袍的……”库莫尔的声音沙哑而兴奋,带着刻骨的仇恨,“听我号令,一齐发射!然后立刻按预定路线撤退!”
与此同时,在更靠近神道的一片茂密柏树林中,以柳家残部头目“黑鹞”为首的数十名亡命之徒, 伪装成民夫或杂役,正借助地形缓缓向前摸进。他们的目标是制造混乱,吸引护卫注意力,为北狄射手创造机会,并在必要时补刀。
沈明轩并未亲临现场,他躲在京城一处隐秘的联络点,焦灼地等待着消息。他心中既充满疯狂的期待,又充斥着巨大的恐惧。
时间一点点流逝,祭典按部就班地进校燔柴升烟,奠玉献帛,诵读祝文……冗长的仪式进行到一半,正是人员站位相对固定、守卫精神可能稍有松懈的时刻。
库莫尔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挥手:“放箭!”
十数支淬毒的弩箭撕裂空气,带着凄厉的尖啸,如同死亡的蜂群,精准地射向祭坛中央那明黄色的身影!
“有刺客!护驾!!”几乎是同时,护卫中爆发出惊动地的怒吼!
然而,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皇帝”身边的侍卫反应快得不可思议!仿佛早已预料到箭矢的来源方向!数面巨大的盾牌瞬间合拢,组成一道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叮叮当当!”大部分弩箭都被盾牌挡住!
而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支射向“皇帝”面门的弩箭,竟被“皇帝”身边一名看似文弱的“礼官”闪电般拔出佩剑,凌空一剑精准地劈飞出去!那身手,绝非寻常文官!
“不对!”库莫尔心脏猛地一沉,生出强烈的不祥预感!
与此同时,那些潜伏靠近的柳家死士刚想暴起发难,制造混乱,却发现自己早已陷入了包围!
“拿下!”一声冷喝从四周响起!原本看似稀疏的柏树林中,瞬间冒出无数黑甲侍卫!弓弩上弦,刀剑出鞘,将他们团团围住!他们根本不是猎人,而是自投罗网的猎物!
“中计了!快撤!”黑鹞魂飞魄散,嘶声大吼,挥刀试图突围。
但为时已晚!禁军精锐早已布下罗地网,岂容他们逃脱?瞬间,刀光剑影,杀声四起!这些亡命之徒虽然悍勇,但在训练有素、配合默契的禁军围剿下,顷刻间便死伤惨重,纷纷被制服!
远处的库莫尔看到这一幕,知道大势已去,肝胆俱裂,再也顾不得其他,嘶吼着:“撤!快撤!”
他带着手下射手,转身就想往密林深处逃窜。
然而,他们刚刚跑出几步,就惊骇地发现,退路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大批黑衣黑甲的暗卫!无声无息,如同鬼魅,截断了他们的去路!
“库莫尔王子,别来无恙?”暗卫统领冷笑一声,一挥手,“陛下有请!留下吧!”
激烈的短兵相接在密林中爆发!北狄射手擅长远程偷袭,近战岂是暗卫的对手?很快便被斩杀大半,库莫尔肩膀中了一刀,被生生擒获!
祭坛那边,骚动很快平息。那名扮演皇帝的替身扯了扯领口,松了口气,与身旁那名“文弱礼官”(实则是李牧将军假扮)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真正的陆景渊,此刻早已在重重护卫下,转移到了绝对安全的区域。他站在一处高台上,冷漠地俯瞰着远处林间的战斗逐渐平息。
“陛下,刺客大部已被擒获或格杀。北狄王子库莫尔、柳家余孽头目黑鹞均已生擒。”暗卫统领前来禀报。
“很好。”陆景渊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仔细搜查所有刺客尸体和俘虏,尤其是库莫尔和黑鹞,朕要铁证!”
“臣遵旨!”
详细的搜查立刻展开。很快,证据便被陆续呈送上来。
从库莫尔身上,搜出了沈明轩那封邀其合作、并许以重利的亲笔密信!信中甚至提到了部分边境布防的细节作为“诚意”!
从黑鹞身上,搜出了与沈家暗中联络的信物,以及沈家提供皇陵布局图和仪仗行程的纸条!
从被击毙的北狄射手和柳家死士身上,找到了淬毒的弩箭和制式特殊的兵器,皆可追溯来源。
铁证如山!每一件都死死咬住了沈家!
陆景渊看着那些证物,眼中怒火翻腾,最终化为极致的冰冷:“好一个沈家!好一个通敌卖国!好一个弑君谋逆!”
他猛地转身:“立刻回宫!封闭京城九门!没有朕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出入!李牧!”
“臣在!”
“着你亲自带队,立刻包围沈府!所有热,一律羁押!胆敢反抗者,格杀勿论!给朕搜!掘地三尺,也要把所有的密信、账本、一切谋逆的证据,都给朕搜出来!”
“臣领旨!”李牧眼中寒光一闪,毫不犹豫地接旨。他早就等着这一了!
圣旨迅速下达,刚刚经历了一场虚惊的百官尚未缓过神,就被更大的消息震得魂飞魄散——沈家勾结北狄、柳家余孽,行刺陛下?!
京城九门轰然关闭,沉重的铁索声仿佛敲击在每个饶心上。
李牧亲率如狼似虎的禁军,迅速包围了已然乱作一团的沈府。哭喊声、呵斥声、打砸声再次响起,只是这一次,主角换成了沈家。
瘫倒在床的沈文柏听到外面的动静,急火攻心,竟直接咽了气。
沈锐、沈明轩等人试图反抗或逃跑,却被轻易制服,枷锁加身。
而这一次的抄家,比上次搜查柳家更加彻底和高效——因为沈星落早已通过历史档案和对沈家行事风格的了解,给出了几个可能的密信藏匿点提示。
果然,在书房暗格、假山密室、甚至祠堂牌位之后,搜出了更多沈家与各方势力勾结、贪赃枉法、乃至之前默许柳家构陷原主的铁证!
沈家,彻底完了。
碎玉轩中,沈星落静静听着莲儿带着颤音的禀报。
当听到沈文柏急火攻心而死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归于平静。
当听到沈明轩被生擒,所有罪证确凿时,她轻轻闭上了眼睛。
原主的命运,沈家的罪孽,终于在这一刻,走到了终点。
她拿起桌上那本《史记·酷吏列传》,轻轻翻开。
历史,总是用最残酷的方式,执行着它的公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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