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距兰台阁不算近,沈星落几乎是拼尽了全力在奔跑。单薄的寝衣被夜风吹得紧贴在身上,冰冷的空气呛入肺管,带来针扎似的疼,她却浑然不觉。
越靠近兰台阁,那冲的火光越是骇人,将半个皇宫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哭喊声、呼救声、杂乱的脚步声、水泼在烈火上发出的“刺啦”声混杂在一起,构成一幅末日般的混乱图景。
“娘娘!娘娘您慢点!危险!”莲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面,看着那几乎要吞噬一切的烈焰,吓得腿脚发软。
沈星落却猛地停在了火场外围。救火的宫人们乱成一团,提着水桶盲目地泼洒,却效果甚微。火势太大,主要集中在存放档案的几处核心馆舍,寻常的水桶脸盆无疑是杯水车薪。
不能这样!那些书!那些独一无二的孤本、原始档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锐利地扫视着燃烧的建筑群。剧烈的奔跑和浓烟让她头晕目眩,但一个念头却异常清晰——她记得!她记得前朝宫苑营造的典籍中有过记载,兰台阁在建造之初,为防走水,借鉴了更古老的设计,在主要馆舍下方修有相互连通的疏浚暗道,并非用于排水,而是为了在紧急时能快速引水灌注隔离火源!只是年代久远,怕是早已被人遗忘!
“管事的是谁?!”沈星落一把抓住一个正慌乱指挥的太监,厉声问道。
那太监被烟熏得满脸黑灰,乍见衣着单薄、发丝凌乱的沈星落,愣了一瞬才认出是谁,吓得结结巴巴:“回、回娘娘,是内务府的张、张副总管……”
“告诉他!别光顾着泼水!立刻派人去寻馆舍地基东南和西北角的兽首石雕!那是暗道的闸口!撬开它,引护城河的水!”沈星落语速极快,声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快去!”
太监被她眼中的厉色震慑,竟忘了害怕,连滚爬爬地跑去传话。
沈星落等不及他们反应,她用袖子捂住口鼻,目光锁定那火势稍弱、存放前朝地方志和刑狱案卷的乙字号馆舍——那里有她刚刚整理出的关于柳家的关键卷宗,还有更多未及翻阅的原始记录!
“娘娘!您不能进去!”莲儿惊恐地想要拉住她。
“在外面接应!”沈星落只丢下这一句,便一头冲进了浓烟与烈焰之中!
“娘娘——!”莲儿的哭喊声被淹没在嘈杂的救火声郑
馆舍内,情况比外面看到的更加骇人。热浪扑面而来,灼得皮肤生疼。浓烟几乎让人窒息,视线模糊不清。不断有燃烧的梁柱和瓦砾轰然塌落,火星四溅。
沈星落屏住呼吸,凭着记忆和感觉,艰难地朝着她平日整理书卷的角落挪动。高温让她汗如雨下,瞬间又被烤干。她撞开倒下的书架,躲开坠落的着火物,眼睛被烟熏得刺痛流泪,却死死盯着那个方向。
终于,她看到了!那个特意被她放在角落漆盒里的几卷关键档案还在!但旁边的书架已然倾倒,燃烧的木头正压在那漆盒之上!
她不顾一切地冲过去,徒手去扒拉那些滚烫的木头。灼热的刺痛从指尖传来,她咬紧牙关,仿佛感觉不到疼痛,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保住它们!必须保住它们!
她猛地将漆盒拽了出来,抱在怀里。环顾四周,火势越来越大,出口几乎被堵死。她看到旁边另一个书架上,有一箱明显是刚整理出来、未来得及归位的的前朝孤本奏疏副本,箱子已然被火星溅上。
几乎是没有犹豫,她脱下早已被火星烫出破洞的寝衣外衫,奋力扑打掉箱子上的火苗,然后试图将那沉重的箱子也拖出来。
就在这时,“轰隆”一声巨响,一根燃烧的房梁在她身后砸落!飞溅的火星和灼热的气浪猛地将她向前推去,怀中的漆盒脱手飞出,她整个人重重摔在地上,手臂恰好撞在一块滚烫的碎砖上!
“嘶——!”剧烈的疼痛让她瞬间冷汗淋漓,眼前发黑。
但她甚至来不及查看伤势,挣扎着爬过去,先将那漆盒紧紧抱回怀里,又用受赡手臂,拼命去拖拽那只沉重的箱子。
浓烟呛得她剧烈咳嗽,几乎喘不上气。热量透支着她的体力,手臂的伤处传来钻心的疼。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之时,外面突然传来巨大的水流声和宫人们的惊呼!——暗道闸口被找到了!护城河的水正汹涌灌入!
水流暂时阻隔了火势的蔓延,也开辟出了一条生路。
“娘娘!娘娘您在哪儿?!”莲儿带着哭腔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沈星落用尽最后力气,拖着箱子和漆盒,踉跄着朝声音来源处挪去。
当她终于冲破浓烟,踉跄着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发髻散乱,满脸黑灰,被汗水和烟灰糊得看不出本来面目。身上单薄的寝衣破烂不堪,被灼出好几个破洞,露出的肌肤上可见红肿和水泡。最触目惊心的是她的左臂,从臂到手背,一片血肉模糊,是被严重灼伤和撞击的痕迹。
但她却死死抱着一个漆盒,还用受赡手臂,奋力拖着一个明显沉甸甸的书箱。她的眼睛被烟熏得通红,却亮得惊人,里面是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快!快接一下!”莲儿哭喊着冲上去,和几个太监手忙脚乱地接过她手中的东西。
沈星落脱力般地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着极致怒火的厉喝从人群外传来:“都给朕滚开!”
人群哗啦啦跪倒一片。陆景渊身着常服,显然是从寝宫匆匆赶来,脸色铁青,眼中翻滚着骇饶风暴。他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目光死死锁住那个几乎不成人形的身影。
他接到走水消息时,并未太在意,直至听闻她竟闯入了火场!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脏都停止了跳动!几乎是疯了般赶过来!
而现在,他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她为了几箱破书,把自己弄成了这副鬼样子!
陆景渊一把抓住沈星落未受赡右臂,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的愤怒和后怕:“沈星落!你找死吗?!为了这些死物,连命都不要了?!”
沈星落被他吼得耳膜嗡嗡作响,抬起被熏得通红流泪的眼睛,看着他盛怒的脸,竟还扯出一个虚弱却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笑:“陛下……水闸……用上了……书……重要的书……抢出来了……”
她话音未落,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向前倒去。
陆景渊下意识地伸手,将她整个人接入怀郑那轻盈而滚烫的身躯偎依在他怀里,带着浓烈的烟尘和血腥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清冽气息。
怀中人已然昏厥过去,眉头却因手臂的剧痛即使在昏迷中依旧紧紧蹙着。
陆景渊抱着她,感受着她细微的颤抖和那触目惊心的伤口,再看向一旁地上那个被她拼死护住的漆盒和书箱,胸腔中被一种极其复杂汹涌的情绪填满。
是滔的怒火,是对纵火者的极致杀意,是难以言喻的后怕,更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尖锐的心疼和……震撼。
他见过无数人为他拼命,为权势,为富贵,为表忠心。
却从未有人,为了一些冰冷的、看似无用的故纸堆,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几乎付出生命的代价。
这个女人……
他打横将她抱起,动作是自己都未察觉的心翼翼,仿佛抱着什么易碎的珍宝。他环视四周跪伏在地、噤若寒蝉的宫人,目光最终落在那漆盒和书箱上,声音冰冷得如同淬了寒冰:
“将这些东西,给朕完好无损地送到太极殿偏殿!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触碰!”
“传太医!所有太医都给朕立刻滚到碎玉轩!”
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女人,大步流星地朝着碎玉轩的方向走去。火光在他身后跳跃,将他紧绷的侧脸和怀中那抹脆弱的身影勾勒得无比清晰。
帝王之心,在那冲的火光和怀中人滚烫的温度里,被狠狠撞开了一道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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