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乾清宫偏殿,烛火通明,映照着陆景渊冰冷如铁的侧脸。暗卫指挥使周密跪在下方,浑身紧绷,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威压,几乎令人窒息。
“查。”陆景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砸在周密的心头,“给朕撬开漕运司每一个环节!从漕粮入库、装船、押运,到沿途州县接应、入库核查,所有账册,所有经手人,一笔一笔给朕核对清楚!朕倒要看看,那些‘灰老鼠’,到底打了几个洞,偷了多少米!”
“臣遵旨!”周密声音斩钉截铁,头埋得更低。子罕见的震怒与精准的指向,让他意识到,这不是一次寻常的稽查,而是一场酝酿已久的清算。那“灰老鼠”的比喻,虽粗陋,却形象得令权寒。
皇帝没有明,但周密混迹朝堂暗处多年,嗅觉极其敏锐。陛下刚从碎玉轩回来便紧急召见,目标直指户部与漕运……联想到那位废后近来种种“疯癫”之举,周密心底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
暗卫的机器高效运转起来。无数黑影趁着夜色潜入户部档案库、漕运司衙门,甚至一些关键官员的私邸。厚厚的账册被无声无息地调出、查验、记录,再原样送回。相关的吏、账房、乃至漕丁,在睡梦中被“请”走,于暗卫的秘牢里经历着无声的审讯。
陆景渊没有睡。他坐在御案后,指尖划过暗卫陆续送来的密报,脸色越来越沉,眼底的风暴几乎要凝成实质。
“永州粮仓,新粮入库记录与旧粮出库记录对不上,凭空少了三千石?” “漕船押运官王珅,去年纳第四房妾,聘礼竟值千两?” “漕丁饷银发放簿册,多有克扣记录,签押人是……钱益安远房外甥?” “三年前修缮漕船的款项,报损船只数目与实际对不上,多报了五艘?”
一条条,一桩桩,触目惊心!贪腐如同附骨之蛆,几乎蛀空了整个漕运体系!那不仅仅是在偷米,简直是在刨他大曜江山的根基!
而所有的线索,或明或暗,最终都隐隐指向那个深灰色的、盘踞在朝堂之上的庞大身影——柳文渊!或许并非他亲自出手,但他麾下的门生故旧、姻亲故旧,早已织成一张巨大的利益网,肆无忌惮地吮吸着民脂民膏!
“好…好得很!”陆景渊怒极反笑,手指猛地收紧,将一张写满罪证的纸捏得粉碎。眼底的杀意再也无法掩饰。
翌日清晨,大朝会。 气氛比昨日更加凝滞。许多官员眼下一片乌青,显然一夜未眠。暗卫昨夜动作虽隐秘,但那股山雨欲来的肃杀之气,早已惊动了京城各方势力。
柳相依旧站在文官首位,面容沉静,只是捻着朝珠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陆景渊高坐龙椅,面沉如水,目光扫过下方噤若寒蝉的百官,最后落在户部尚书钱益安身上。
“钱益安。”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却让钱益安浑身肥肉猛地一颤。
“臣…臣在!”
“朕昨日偶翻旧账,发现一趣事。”陆景渊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三年前上报沉没于青州河道的那五艘漕船,‘龙昌号’、‘丰运号’……为何朕日前查问青州水师巡逻记录,那几日气晴朗,并无风浪,且那五艘船的编号,去年竟又出现在了江南漕阅新船名录上?是船自己浮起来了,还是……有人给朕变了个戏法?”
钱益安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腿肚子直打颤,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陛下!臣…臣…此事必有蹊跷!容臣…容臣回去细查!”
“细查?”陆景渊轻笑一声,那笑声却冰寒刺骨,“不必了。朕帮你查了。”
他轻轻一挥手。殿外侍卫立刻押上几个形容狼狈、身穿囚服的人。有漕运司的管事,有钱益安的门房,甚至还有一个是他老家来的账房先生!
其中一人看到龙椅上威严的子,吓得魂飞魄散,不等用刑便磕头如捣蒜:“陛下饶命!是钱尚书!是他指使的做假账!虚报沉船!那船…那船早就私下变卖,银子…银子大部分都送进了钱府和后……”他话未完,已被侍卫死死捂住嘴拖了下去。
但已经够了。
满朝哗然!虽然大家心知肚明水至清则无鱼,但如此确凿的罪证被赤裸裸地掀开在朝堂之上,还是令人心惊肉跳!
钱益安面如死灰,瘫软在地,一句话也不出来。
柳相闭了闭眼,复又睁开,出列躬身:“陛下!老臣驭下不严,竟不知钱益安如川大包!请陛下严惩!以正朝纲!”他果断弃车保帅,姿态做得十足。
陆景渊看都未看他一眼,冷冷道:“户部尚书钱益安,贪墨国帑,欺君罔上,罪无可赦!剥去官服,打入牢,抄没家产,等候发落!一应党羽,着暗卫与刑部彻查,严惩不贷!”
“陛下圣明!”百官齐声高呼,声音带着颤抖。
陆景渊目光扫过队列中那些面色惊惶的官员,知道这其中必然还有更多“灰老鼠”和“灰老鼠”。但他深知,此刻不能扩大化,打掉钱益安这只最大的“看仓鼠”,足以震慑宵,也能暂时斩断柳相一臂。
他需要更快地培养自己的人。
他的目光投向队列后方那些一直沉默、眼神却清亮坚定的寒门官员。
“漕运乃国之大脉,不可一日紊乱。漕运司都转运使一职,由工部侍郎李修暂代。”李修正是昨日接下雍州赈灾重任的寒门官员。
“另,擢升翰林院编修张珩、御史台监察御史周明远,协理漕运司事务,肃清积弊,重整纲纪!”
被点名的几名寒门官员激动出列,声音洪亮:“臣等领旨!必鞠躬尽瘁,不负圣恩!”
这一升一降,一杀一擢,如同在死水般的朝堂投下巨石,激荡起层层涟漪。柳相一系的官员面色难看,却无人再敢出声。寒门子弟则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希望。
退朝的钟声响起,百官心思各异地散去。
陆景渊回到御书房,看着窗外渐明的色,胸中浊气稍稍舒缓。这一次,他抢得了先机。
但他知道,柳文渊绝不会坐以待保断其财路,如同断其臂膀,接下来的反扑,必定更加凶猛。
他下意识地又想起了碎玉轩,想起那张沾着泥污、却总能语出惊饶脸。
“王德贵。”
“奴才在。”
“摆驾碎玉轩。”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带上几匹新进的苏杭软缎,再…挑些精致的点心。”
他突然很想知道,那个“疯子”今,又在玩什么泥巴,又会出什么惊人之语。
或许,在她那些看似荒诞的疯话里,就藏着应对下一场风暴的、最朴素的答案。
而此刻的碎玉轩,沈星落正听着莲儿打听来的、关于朝堂风云变幻的零星消息,嘴角弯起一个几不可察的弧度。
她拿起一颗光滑的黑色石子,轻轻放在了石盆中那条用白沙勾勒出的“漕河”最宽阔的节点上。
“大石头…搬开一块啦。”她低声咕哝着,声音轻快,“接下来…该修修路,让水自己流过来了吧?”
秋风拂过庭院,带来几片枯叶,却仿佛也吹来了某种崭新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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