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之期,转瞬即至。
这十日,对于京城官场和无数士子而言,可谓度日如年。暗流汹涌,谣言四起,各种猜测甚嚣尘上。有人断言陛下雷声大雨点,最终会向盘根错节的世家势力妥协;有人则为李修等寒门官员捏一把汗,担心他们成为权力倾轧的牺牲品。
第十日的清晨,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太极殿内,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气氛凝重得落针可闻。所有人都预感到,今,必将有大事发生。
礼部侍郎周显站在文官队列中靠前的位置,努力挺直腰板,维持着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无法掩饰的乌青,泄露了他连日来的煎熬。他悄悄抬眼觑向御座之上。
陆景渊高踞龙椅,身着玄黑绣金常服,面容平静无波,唯有一双深眸,如同结了冰的寒潭,扫视过殿下众臣时,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威压。
“今日,可有事奏?”皇帝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平静。
殿内静了一瞬。
李修深吸一口气,毅然出列,手持玉笏,声音洪亮却带着压抑不住的激愤:“臣,翰林院修撰李修,有本启奏!经十日详查,景渊六年春闱舞弊一案,已证据确凿!礼部侍郎周显,身为主考,罔顾圣恩,勾结誊录吏目赵钱等人,收受巨额贿赂,偷梁换柱,篡改试卷,致使才学之士名落孙山,纨绔无能之辈窃据皇榜!此举玷污科场清名,寒下学子之心,动摇国朝根基,罪大恶极,臣恳请陛下,明正典刑,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虽然早有风声,但如此直接地在朝堂上撕破脸皮,矛头直指柳家姻亲、堂堂二品大员,还是让不少官员倒吸一口冷气。
“放肆!”周显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急忙出列跪倒,声音尖利,“陛下!李修血口喷人!臣对陛下忠心耿耿,岂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此乃污蔑!是有人欲借此案,排除异己,打压忠良!请陛下为臣做主啊!”他着,目光哀求地瞥向队列前方面无表情的柳丞相。
柳丞相眼皮微耷,似老僧入定,仿佛没看到周显的求救。
李修冷笑一声,毫不退让:“污蔑?周大人敢百花楼酒后狂言的张纨、李跨等人与你无关?敢赵钱名下突然多出的京郊良田与你无关?敢试卷之上那七八处刻意模仿却依旧破绽百出的笔迹与你无关?!”他每问一句,便从袖中抽出一份文书或证词,掷地有声。
“你……你……”周显被他连珠炮似的质问逼得节节败退,冷汗涔涔而下,嘴唇哆嗦着,却一句完整的辩驳都不出来。
“陛下,”又一位御史出列,呈上证据,“臣亦查实,考生王某某落榜试卷,其策论文章与中榜考生李某某试卷如出一辙,唯姓名不同!此镊换试卷铁证!”
“陛下,臣有赵钱暗中画押供词及赃银去向明细!”
“陛下,臣有数名落榜学子联名血书陈情!”
一个接一个的官员出列,一份接一份的铁证被抛上朝堂。这些证据,有的来自李修的明察,更多的,则显然是来自众人看不见的、那只属于皇帝的冰冷之手。
证据链环环相扣,形成了一张无可辩驳的大网,将面如死灰的周显死死缠缚其中,也让柳丞相一派的官员们脸色越来越难看,无人再敢出声为其辩解。
御座之上,陆景渊终于缓缓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
“周显。”
仅仅两个字,冰冷的杀意已弥漫整个大殿。
周显浑身一颤,瘫软在地,涕泪横流:“陛下……陛下饶命……臣……臣是一时糊涂啊……”
“糊涂?”陆景渊站起身,玄黑衣袍无风自动,帝王之怒如同实质,笼罩全场,“朕看你是胆大包!视国法为无物,视科场为私器!结党营私,欺君罔上!其罪——当诛!”
“诛”字一出,如同惊雷炸响,许多官员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陛下开恩!陛下开恩啊!”周显磕头如捣蒜,额头上瞬间一片血肉模糊。
陆景渊看都未看他一眼,目光冷冽地扫过全场,尤其是柳丞相那一派噤若寒蝉的官员,一字一句,颁布旨意:
“传朕旨意:礼部侍郎周显,革去所有官职功名,抄没家产,三日后,午门外斩首示众!其家眷,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回京!”
“誊录吏目赵钱等一干涉案官吏,一律依律严惩,绝不姑息!”
“所有凭借舞弊手段高中皇榜者,剥夺功名,终身不得参与科考,其家族子弟,三代之内不得入仕!”
“另,”他语气稍顿,声音提高,“擢升翰林院修撰李修为都察院左佥都御史,即刻起,协助吏部、礼部,重新核定此次春闱所有试卷,务求公正!所有确有才学而遭埋没的寒门学子,一律依才录用,擢升官职!”
一道道旨意,如同九落雷,狠狠劈下!
严惩罪犯,毫不手软!
拨乱反正,重用寒门!
尤其是最后一条,简直是在世家门阀的饭碗里狠狠砸下了一块巨石!
柳丞相终于无法再保持镇定,猛地抬起头,嘴唇动了动,似乎想什么。但迎上陆景渊那双冰冷彻骨、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眸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知道,皇帝这次是铁了心要借题发挥,狠狠剜掉柳家一大块肉!此时求情,无异于自取其辱。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重新垂下了头,宽大朝袖下的手,死死攥紧,指甲掐入掌心。
“陛下圣明!”李修和一群寒门官员激动得热泪盈眶,扑通跪地,山呼之声,发自肺腑。
许多中立官员也纷纷躬身附和:“陛下圣明!”
这一刻,皇权以一种强硬无比的姿态,宣告了它的胜利。皇帝的威望,在寒门士子和民间百姓心中,达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皇城,飞遍京城。
当周显被剥去官袍,戴上重枷,如同死狗般拖出皇宫时;当那些昨日还洋洋得意的纨绔子弟被如狼似虎的官差从酒桌妓院里拖出来,夺去功名冠戴时;当一名名原本绝望的寒门学子喜极而泣,跪谢皇恩时……
京城,沸腾了!
“杀得好!陛下圣明!”
“苍有眼啊!科场终于清明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欢呼声、叫好声,响彻云霄。民心,从未如此凝聚!
碎玉轩。
沈星落坐在窗边,听着宫墙外隐约传来的、不同于往日的喧闹声,以及太监们兴奋地低声传递的消息,她缓缓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
茶水冰凉,入喉却带着一丝甘甜。
她知道,她投下的石子,已经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陆景渊,果然没有让她失望。这把刀,足够锋利,也足够狠辣。
她轻轻摩挲着茶杯边缘,目光悠远。
周显倒了,柳家痛了。但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那棵“大柳树”的根,还深得很呢。
她低头,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游戏,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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