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轩的日子像是拉满的弓,外头瞧着风平浪静,里头那根弦却时刻紧绷着。沈星落嚼着常嬷嬷送来、老钱头暗地里验过无毒的饭食,身子渐渐有了些力气,不再是那副风吹就倒的虚弱模样。可她心里明镜似的,柳云汐那头绝不会就此罢手,眼下这点安稳,不过是暴雨来临前憋闷的雷声,沉甸甸地压在心口。
她得做点什么,不能真像个物件似的摆在这儿,干等着皇帝哪厌弃,或是柳贵妃又想出什么更阴损的招数。
这日晌午,日头勉强算暖和。常嬷嬷抱了几件浆洗好的半旧衣裳进来,是高公公吩咐添的。老钱头则在院里哼哧哼哧地收拾东偏那间堆杂物的屋子,嘟囔着要腾出地方好多存些炭火过冬。
沈星落歪在正殿门槛上晒太阳,眯着眼,一副懒散痴傻相,耳朵却尖着,留意东偏房的动静。听到老钱头搬重物的喘息和扬起的灰尘味儿,她像是被勾起了什么“玩兴”,忽地爬起来,蹦跳着冲过去。
“灰!好多灰!好玩!”她拍着手就要往那灰尘弥漫的屋里钻。
“哎哟我的娘娘!”老钱头慌忙拦她,灰头土脸地劝,“这儿脏得很,不是您待的地儿,仔细呛着!”
沈星落却扭着身子不依,指着里头一个破旧的藤编筐:“亮亮的!里面有亮东西!我要玩!”话没完,泥鳅似的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进去,直扑那堆杂物。
屋里确实乱七八糟。断腿凳、豁口罐、锈灯台……啥都有,全蒙着厚厚一层灰。沈星落目标明确,一把抓起那个盛针头线脑的旧藤筐,嘴里嘻嘻哈哈胡乱翻捡,碎布、线团、锈针被她刨得到处都是,尘土飞扬。
老钱头追进来,看得直跺脚,又不敢硬拽:“娘娘!这都是没人要的破烂,有什么好玩的!您快出来吧!”
“就有!就有!”沈星落嘟着嘴,一副孩童耍赖相,手指却在杂物里飞快摸索。忽然,指尖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硌手的物件。她动作几不可察地一顿,随即用更夸张的动作掩盖,一把将那东西攥紧在手心,同时抓起几个无关紧要的扣子。
“找到啦!我的宝贝!”她举着抓扣子的手,欢喜地跑出屋子,留老钱头对着满屋狼藉叹气。
她跑回正殿,平床上,用被子蒙住头,像是得了新奇玩具要藏起来独享。
被窝底下,光线昏暗。沈星落缓缓摊开另一只紧握的手。
掌心躺着一枚比指甲盖还的**玉佩残片**。
**羊脂白玉**质地,触手温润细腻,即便蒙尘也透着一股不凡。边缘断裂得极不规则,像是被狠狠摔碎或硬生生掰开。残片上,用精湛繁复的工艺**阴刻着半幅奇特图腾**——似火焰升腾,又似某种禽鸟羽毛,华丽神秘,透着一股古老气息,与她在大胤宫廷见过的任何纹样都截然不同!
沈星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这绝非普通宫妃或宫女能有的东西!更不该出现在这废弃之地的杂物堆里!
原主记忆里,关于首饰玉佩的部分,多是符合皇后身份、规制严谨的珠宝,绝无慈奇异风格之物。
那么,这残片是谁的?为何藏在这里?
她猛地想起穿越前,在大学古籍修复实验室无意翻过的一本**前朝秘闻野史杂录**。里面似乎提过前朝某个被严密掩盖的宫廷秘辛,涉及一群身份特殊、信仰某种古老图腾的人……那模糊图腾描绘,与眼前残片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
一个令人心惊的念头窜入脑海:原主被废,真的仅是因为柳贵妃栽赃的“巫蛊厌胜”吗?那陷害来得太快太急,几乎没给原主辩白机会,皇帝的态度也冷酷得异常……这背后,是否还藏着更惊饶秘密?这枚残片,是否就是不经意遗落的线索?
她仿佛触摸到巨大冰山的一角,寒意顺着指尖蔓延。
一连几日,沈星落都显得“心事重重”,不再满院子疯跑,常对着窗户发呆,或捏着那几颗捡来的扣子嘀嘀咕咕。
老钱头和常嬷嬷只当她孩子心性,新鲜劲过了,或那日被灰尘呛着了,并未多想。
这日傍晚,常嬷嬷端来晚膳,是一碗清粥一碟菜。沈星落慢吞吞吃着,目光偶尔瞟向静立一旁的常嬷嬷,眼神闪烁。
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自然而然”打探旧事的机会。常嬷嬷嘴紧,老钱头似乎知道不多。那么……
她忽然放下筷子,瘪着嘴,眼里瞬间汪了泪,委屈极了。
常嬷嬷一愣,忙上前心问:“娘娘……您这是怎么了?可是饭菜不合胃口?”
沈星落摇头,眼泪啪嗒掉:“疼……手疼……”她伸出之前翻捡杂物被藤筐边缘划出几道细微红痕的手背,那伤快看不见了,她却哭得像受了大委屈。
常嬷嬷看她这样,心下一软,叹气拿干净帕子给她擦:“娘娘乖,不疼不疼,下次咱不去那脏地方玩了嗷。”
“虫子咬……那里有坏虫子……”沈星落借题发挥,哭得更凶,“以前……以前没虫子……以前的地方,亮亮的,香香的……”她语无伦次,像陷入对“以前”模糊美好的回忆。
常嬷嬷只当她做皇后时的凤仪宫,顺着话安慰:“是是是,以前地方好,娘娘不想了,咱现在也好好的……”
“不好!不好!”沈星落猛摇头,泪珠涟涟,“以前……以前也有亮石头……绿色的……比这个好看……”她忽然举起一直攥着的、那几颗普通扣子中的一颗绿色玻璃扣,痴痴,“摔碎了……啪……就没了……手也破了……”
她话颠三倒四,却故意将“亮石头”(暗指玉佩)、“摔碎”、“手破”这几个词含糊串起。
常嬷嬷哪知她话里深意,只当孩又想起摔坏玩具的旧事,哄道:“碎了就碎了,娘娘别难过,赶明儿让钱公公寻更亮的来您玩。”
“寻不到了……”沈星落低头,声音极,像自言自语,却又确保常嬷嬷能听见,“……摔碎了……就找不到了……流好多血……害怕……”
常嬷嬷擦泪的手微顿。娘娘这语气……不像单玩物摔碎。而且,摔个东西怎会流好多血?还害怕?
她想起这位主儿曾经身份遭遇,心里咯噔一下,不敢深想,只手上动作更轻柔:“都过去了,娘娘,都过去了,不怕了啊。”
沈星落却像陷自己世界,眼神空洞望前方,喃喃:“那……从外面回来……手里就攥着……紧紧的……硌得慌……然后……然后就坏了……他们都来了……好多人……好凶……”
她声音断续,词汇破碎,却精准勾勒出一个模糊惊惶的场景——某从外回来,手里紧攥什么东西(硌得慌),然后那东西碎了(坏了),紧接着出事(好多人,好凶)。
常嬷嬷脸色微变。她伺候时间虽不长,也隐约听过,废前沈皇后似乎确有阵子心神不宁。难道……
她不敢接话,只想赶紧岔开。
然沈星落突然抬头,泪眼朦胧看她,问出个极突兀的问题:“嬷嬷……你见过……红色的鸟……会烧起来的那种吗?”
这问题完全跳出之前语境,怪异无比。
常嬷嬷彻底愣住,茫然摇头:“红色的鸟?老奴……老奴没见过。”
“哦……”沈星落失望低头,又玩起扣子,仿佛刚才情绪崩溃和诡异提问从未发生。
但常嬷嬷心再无法平静。她看着眼前时而痴傻、时而又流露令人心惊悲伤恐惧的废后,第一次清晰意识到,这位主儿疯病底下,恐怕真埋着某些不为人知、极其可怕的事。
她不敢再多待,匆匆收拾碗筷,几乎逃也似地退了出去。
屋内,沈星落缓缓收起哭啼表情。
绿色的石头(她故意错颜色)、摔碎、手伤、从外回来、紧攥、出事后怕……还有最后那句关于“红色燃烧的鸟”(试图对应火焰羽毛图腾)的试探……
她相信,这些零碎、透过“疯话”透出的信息,尤是最后那怪异问题,很快会通过某种渠道,传到该听的人耳郑
而她,只需耐心等待。
等一个能解开谜团的机会,或……等下一个因此而来的杀机。
她握紧袖中真正玉佩残片,冰冷触感让她保持清醒。
无论来的是什么,她都必须在漩涡中心,抓住那根可能通真相、也可能通毁灭的线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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