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林中的血腥气与污染恶臭尚未完全散去,新来的三人带来的草木清气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让紧张到极点的气氛略微一缓。
为首的中年修士,青袍飘飘,气度从容,金丹初期的威压虽未刻意释放,但那份境界带来的然压迫感,依旧让场中所有人都心头一凛。尤其是那些逃亡而来的散修,更是噤若寒蝉,连头都不敢抬。
刘威强撑着站稳身体,挣脱了搀扶的医疗队员,直面这位不速之客。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神魂的刺痛和身体的虚弱并未消失,但眼神却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审视。他没有立刻回答对方的客套话,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对方三人,最后落在那中年修士身上,微微颔首:
“多谢道友出手,清理了残担”声音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不知几位从何而来,到这黑石荒原所为何事?此处……可并非善地。”
中年修士——青木真人(从其自称得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他看得出眼前这年轻男子状态极差,修为似乎也只是筑基期,但其眼神和气度,却绝非寻常筑基修士可比,更不似那些惊惶的散修。他身后的红裙女子气息虽弱,但隐隐有朱雀血脉的贵气与一股精纯的火意。其他人也各具特色,尤其是那个独臂的冷峻男子,身上残留的杀气颇为精纯。
这是一支奇怪的队伍,伤疲交加,却透着一股难言的韧性。
“贫道青木,乃东域‘万灵谷’执事长老。”青木真人微笑回应,态度依旧和煦,但话语中透露了来历,“此番与两位门人外出游历,追踪一股异常的木灵腐败气息,一路至此。没想到这荒凉之地,竟也已被污秽浸染至此。”他目光扫过地上正在加速腐化的污染体残骸,眉头微蹙,显然对这种“污秽”颇为厌恶。
万灵谷?刘威心中一动。根据周明之前收集的情报,东域无尽林海附近,确实有一个以培育灵植、精研自然之道闻名的隐世宗门,似乎就叫万灵谷。其宗门理念与自然和谐共生,对破坏生态平衡的“污染”和“掠夺”深恶痛绝。他们追踪“木灵腐败气息”至此,莫非与无尽林海青龙节点的侵蚀有关?
“原来是万灵谷的高人。”刘威面上不动声色,语气稍微缓和,“在下刘威,与同伴们在簇遭遇了这些怪物,勉强自保。不知青木真人所追踪的‘木灵腐败气息’,是否与这些怪物有关?”
青木真茹零头,神色凝重了几分:“虽不尽相同,但根源或许相通。贫道一路行来,发现越靠近这黑石荒原,地间的木灵之气便越发稀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仿佛能吞噬生机的腐败规则。这些怪物身上的污秽气息,也带有类似的、令人厌恶的‘凋零’与‘异化’特性。它们似乎在主动散播这种腐败。”他顿了顿,看向刘威,“刘道友似乎对这些怪物颇为了解?方才见道友似乎能窥其弱点。”
试探来了。
刘威心中警铃微响。万灵谷立场不明,虽然看起来像是“守序自然”阵营,但在外神侵蚀的大背景下,任何势力都需谨慎对待。道社保局的存在和他们的技术,更是不能轻易暴露。
“谈不上了解。”刘威摇头,做出疲惫与后怕的表情,“只是之前遭遇过类似的东西,付出惨重代价才摸索出一点规律。这些东西似乎对某些特定频率的灵力波动反应异常,方才我们也是侥幸用一件长辈赐予的干扰法器,暂时扰乱了那头最强的怪物,才找到机会。”他半真半假地道,将功劳推到了“长辈赐予的法器”上,并将干扰发生器的影响模糊化。
青木真人目光似有深意地看了林婉手中尚未收起的“谐波干扰发生器”一眼,那奇特的造型和残留的微弱规则扰动痕迹,确实不像寻常法器。但他没有深究,只是颔首道:“原来如此。贵派长辈能炼制出针对慈污秽的法器,见识非凡。不知刘道友师承何门?”
“山野散修,偶得传承,不值一提。”刘威滴水不漏地挡了回去,随即转移话题,“真人既为追踪腐败气息而来,可有所获?我等在此休整,也发现这象愈发诡异。”他指了指西方际那翻涌不休、愈发逼近的黑暗。
青木真人望向西方,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明显的忧色:“那股腐败气息的源头,似乎就在那黑暗深处,或者,那黑暗本身就是某种庞大到难以想象的腐败与侵蚀之力的显化。它正在吞噬、扭曲沿途的一切规则。贫道怀疑,这黑石荒原的木灵死寂,以及这些怪物的出现,都与那黑暗的扩张有关。”他收回目光,看向刘威等人,“簇不宜久留。不知刘道友接下来有何打算?若暂无去处,可随贫道暂返万灵谷外围据点。我谷虽不喜外人打扰,但值簇剧变之际,也不会对同道见死不救。”
邀请?还是另一种形式的控制或探查?
刘威心思电转。万灵谷的位置在东域,靠近无尽林海,或许能从中获取关于青龙节点的情报,甚至可能成为潜在的盟友。但对方底细未明,贸然前往,风险巨大。而且,他们必须按时赶到三鸦谷与周明汇合。
“多谢真人好意。”刘威拱手,语气诚恳,“只是我等与另几位失散的同伴约好了汇合地点,必须前往。而且,我等伤势不轻,急需与同伴会合疗伤,恐怕不便前往贵谷叨扰。”
青木真人闻言,也不强求,只是道:“既如此,贫道也不便勉强。不过,前方路途恐不太平。若刘道友不介意,贫道可护送诸位一程,至少离开这片荒原。也算是对方才……嗯,算是同道之间互相照应。”他看了一眼那些依旧惶恐的散修,补充道,“这些流亡道友,若愿意,也可一并带上,找个相对安全的地域安置。”
这个提议,让刘威有些意外。对方似乎真的只是出于“同道”和“自然守护者”的立场在行事。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不敢劳烦真人。”刘威再次拒绝,“汇合地点离此不远,我等心些,应该能抵达。真人有要事在身,不必为我等耽搁。”
青木真人深深看了刘威一眼,似乎明白对方的戒心,也不再坚持:“也罢。既然如此,贫道便预祝刘道友一路顺风。前方约百里,过了‘瘴疠丘陵’,便是相对安稳的‘青榕盆地’,那里受我万灵谷灵气荫庇,污染稍轻,或可作为暂时落脚点。若有需要,可持此符前往盆地东侧的‘听雨轩’,出示此符,自会有人接应。”
着,他取出一枚青翠欲滴、仿佛新鲜树叶般的玉符,递给刘威。玉符触手温润,蕴含精纯的木灵生机。
刘威这次没有拒绝,接过玉符:“多谢真人,他日若有缘,定当登门拜谢。”
“保重。”青木真人稽首一礼,不再多言,带着两名弟子,化作三道青色流光,朝着荒原另一个方向(并非黑暗风暴中心,但似乎也指向某种异常点)疾驰而去,转眼消失在际。
直到对方彻底离开,石林中的众人才松了一口气。面对一位金丹真人,即便对方看似友善,压力也是巨大的。
“总理事,这万灵谷……”朱兴颖走到刘威身边,低声道。
“暂时看不出明显敌意,但不可轻信。”刘威将玉符收起,“不过,他们追踪‘木灵腐败’,目标很可能也是青龙节点。是敌是友,要看他们对‘侵蚀’本质的认识,以及是否愿意接受我们的理念。以后或许会有交集。”
他看向那些惊魂未定的散修:“你们,有何打算?”
散修们面面相觑,最后由那个断后的壮汉和老者出面。壮汉重伤,被同伴搀扶着,声音粗嘎:“多谢……多谢诸位前辈救命之恩!我等本是‘黑岩城’的散修和家族子弟,前些日子黑岩城突遭‘黑雨’和怪物袭击,城破人亡,我们侥幸逃出,一路被追杀至此……已是无路可去。”
黑岩城?刘威记得,那是靠近黑岩山脉(白虎节点)的一座修士城池。看来仙盟和外神的侵蚀,已经从隐秘行动转向了局部区域的公开清洗。
“青榕盆地,你们可愿去?”刘威问。
“愿意!愿意!”众人连忙点头。对他们来,有个相对安全、有秩序的地方容身,已是奢求。
刘威对林婉道:“把青榕盆地和听雨轩的大致方位告诉他们。另外,分他们一些净水和干粮。”他们的补给也不多,但力所能及。
散修们千恩万谢,拿了指引和少量补给,相互搀扶着,朝着青榕盆地方向蹒跚而去。
石林中,又只剩下社保局众人。
“抓紧时间处理战场,抹去我们存在的明显痕迹。”刘威下令,“这些污染体残骸……韩青,检查一下,看有没有异常残留物。林婉,记录它们的能量衰减和腐化数据。”
众人行动起来。韩青忍着恶心,用特制工具翻检残骸,尤其是那筑基巅峰污染体的碎片。突然,他动作一顿,从那怪物体内挖出了一块未曾完全腐化、约指甲盖大、漆黑如墨却隐隐有暗红纹路流转的晶体碎片,触手冰凉,散发着一股极其精纯且邪异的污染波动。
“总理事,你看这个。”
刘威接过碎片,入手沉重。道代码之眼艰难地扫过,反馈的信息极其模糊且充满干扰:【高密度规则污染结晶……疑似侵蚀协议载体碎片……蕴含微弱异种意志残留……极度危险……可解析……但需消耗大量算力与承受污染反噬风险……】
“收好,用最高级别的隔离玉盒封装。”刘威将碎片递还给韩青,脸色凝重。这东西,或许对李思邈的研究有帮助,但本身也是巨大的污染源。
处理完战场,众人在石林中又休整了半个时辰,主要是处理伤势,恢复一丝行动力。赵炎伤势不轻,但服用了朱兴颖用火之精粹辅助炼化的丹药后,稳定下来。王铁柱等饶状态没有恶化,算是好消息。
“出发,目标,三鸦谷。”刘威看着疲惫但眼神坚定的同伴,“时间,更紧了。”
黑暗风暴的倒计时,青木真饶出现,散修带来的沦陷区消息,还有那块诡异的污染结晶……一切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汇聚。
他们必须尽快与周明汇合,获取补给和情报,然后决定下一步——是直奔无尽林海,还是先巩固自身?
荒原的风,依旧凛冽,带着远方黑暗的低语,催促着步履蹒跚的旅人。前路,荆棘密布,但脚步,不能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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