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不再是绝对的死寂与虚无。
刘威那懵懂的意念,在持续不断、笨拙而执着的“多线程扰动”中,如同在黑暗深海中点亮了一盏微弱的、摇曳的灯。虽然光芒只能照亮自身尺许,却让他对周围环境的“感知”逐渐清晰起来。
他“看”到(或者理解到),自己所在的这片混沌能量,并非均匀分布。它如同有生命的潮汐,遵循着某种源自《混沌归元诀》共鸣的、宏大而原始的韵律缓缓流转。而半截柱石柱及其附近的青龙、白虎遗骸,就像是这片混沌潮汐中的几块“礁石”,因其自身固有的“秩序”属性(尽管残破),与混沌能量形成了微妙的“边界”与“交互”。
他之前无意识的“拨动”,正是在利用这些“边界”和石柱内部的“规则裂痕通道”,以自身意念混合混沌能量为“引”,在秩序与混沌的夹缝中,制造极其微的、不规则的“规则涟漪”。
现在,他开始尝试“观察”和“记忆”这些涟漪产生与扩散的模式。这并非代码之眼那种高效精准的数据分析,而是一种更加混沌、更加直觉性的“感知”与“模仿”。就像孩童学习话,先是无意义地咿呀,然后开始模仿听到的音节。
一次次的尝试中,他渐渐“感觉”到,不同的“裂痕通道”组合,不同强度、频率的混沌能量“引子”,产生的涟漪性质也略有不同。有的涟漪偏向“震荡”,对外界影响短暂而直接(就像之前让圣胎降临体产生的那一瞬卡顿);有的涟漪则更偏向“渗透”或“共鸣”,似乎能传递得更远,与某些同源的存在产生更持久的微弱联系(比如隐约感应到上方朱雀真羽的闪烁变化)。
他的意念开始有意识地调整“拨动”的方式。他不再同时扰动所有感知到的裂痕,而是尝试着,将意念分成数股更细的“丝线”,分别探入几条他认为可能产生“共鸣”或“震荡”效果的特定裂痕组合中,然后按照《混沌归元诀》运转中捕捉到的几个关键韵律节点,依次“弹拨”。
这过程极其耗费心力,对刚刚凝聚、依旧脆弱的混沌意念是巨大的负担。每一次“弹拨”,都让他感觉意念仿佛被撕扯、被稀释,但他咬牙(如果意念有牙的话)坚持着。
他不知道这具体有什么用,但他有一种源自本能的直觉——这可能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与外界、与战友们产生联系并施加影响的方式。
石柱旁。
朱雀真羽的闪烁,随着石柱方向传来的、那越来越有规律(尽管依旧微弱混乱)的规则涟漪,开始变得同步。真羽内部,那缕属于九玄女传承的、不灭的守护意志,似乎被这来自“柱残骸”与“混沌韵律”的奇特波动唤醒了更深层的活性。
真羽的光芒不再仅仅护持朱兴颖的肉身与神魂,开始主动地、如同呼吸般,与那些规则涟漪应和。每一次光芒的明暗交替,都仿佛在传递着某种古老的信息,或是调整着自身的力量频率,试图与那涟漪达成更深度的“谐振”。
在这种奇特的“外源性”刺激和真羽自身意志的引导下,昏迷中的朱兴颖,意识深处那点不灭的灵光,也开始加速蜕变。
“斩缘新生”的感悟,与朱雀神火的“净化升华”本质,在真羽的调和与外部规则涟漪的催化下,开始更深层次地融合。她体内近乎枯竭的朱雀神力,以一种全新的、更加凝练、更加锋锐的方式重新滋生、运转。
眉心那黯淡的朱雀纹路,缓缓亮起,颜色不再是纯粹的赤红,边缘处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金芒。她的呼吸逐渐变得悠长而有力,周身开始散发出一股内敛却不容忽视的炽热与锋锐并存的气息。
插在她身边地面上的斩缘断剑(剑身裂纹依旧),也随着主人气息的变化和真羽的共鸣,发出持续不断的、极其轻微的嗡鸣。剑身上那新生的金红色剑意,如同获得了滋养,开始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剑身的裂纹,并向着更深处渗透。
外部战场。
“圣胎降临体”的存在,如同一座移动的污秽火山,给隐世势力联盟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它力量强横,防御惊人,恢复力变态,更能调动部分圣雨和锁链的威能。姬家老祖、轩辕剑主等人虽强,一时也难以将其拿下,反而在它狂暴的攻击和无处不在的污染侵蚀下,渐渐落入下风,身上开始添上伤痕。
其他战场的局势也不容乐观。仙盟依托圣殿投影、“归墟之口”和源源不断的魔物,稳扎稳打。影狩在阴影中神出鬼没,给联盟修士造成了大量杀伤。圣雨虽然被削弱延迟,却仍在持续腐蚀着众饶灵力与心神。
社保局残部在王铁柱和墨尘的带领下,勉强维持着北、南两处锚点平台的核心阵基不毁,但已无力参与正面战斗,只能尽力自保,并焦急地关注着战局,祈祷着奇迹。
就在联盟一方渐感不支时,战场上的几位顶尖强者,以及少数感知敏锐的修士,都隐约察觉到了一丝……极其古怪的、难以言喻的变化。
首先是对“圣胎降临体”的感觉。这个怪物在战斗中,时不时会出现极其短暂、几乎难以捕捉的“不协调”福比如,它挥出的利爪,偶尔会在轨迹末端出现几乎不可见的微偏折;它调动的锁链能量,有时会莫名其妙地产生一丝滞涩;甚至它那强大的精神污染冲击,也会在某些瞬间出现微弱的不稳定波动。
这些“不协调”非常细微,且毫无规律,不足以造成实质伤害,却像鞋子里的石子,不断干扰着它的战斗节奏,让围攻它的强者们偶尔能抓住一些原本不存在的、稍纵即逝的反击或闪避机会。
其次,是弥漫在整个柱山核心区域的、那无处不在的混乱与污秽规则“背景噪声”,似乎也掺杂进了一些极其微弱、却性质迥异的“杂波”。这些“杂波”时隐时现,不成体系,却带着一丝奇异的、仿佛能抚平躁动的“秩序”感,以及一种更加原始的、包容一切的“混沌”韵律。虽然微弱到几乎被淹没,但对那些心神饱受污染侵蚀之苦的修士来,偶尔捕捉到一丝,竟能让他们精神一振,灵台获得瞬间的清明。
“怎么回事?”轩辕剑主一剑荡开怪物的尾巴,抽身后退,眉头微蹙,传音给姬家老祖,“这怪物的力量似乎……有些不稳?还有,你们有没有感觉到,周围地的规则,好像……有点奇怪?”
姬家老祖挥剑斩灭一道锁链攻击,苍老的目光扫过下方深渊,又瞥了一眼远处那半截隐约可见的石柱轮廓(社保局东锚点方向),眼中闪过一丝惊疑:“确实古怪……这污秽之地的规则,似乎被某种外来的、极其微弱的力量……干扰了?源头……好像在下边?”
他们自然想不到,这微不可察的干扰,源自深渊底部,一个残破意识对着更残破的石柱,进行的笨拙“弹奏”。
然而,仙盟一方,尤其是圣殿投影中的存在,对这变化的感知更为清晰和警惕。
“规则的扰动……来自‘归墟之眼’内部?”“圣胎降临体”的暴虐意念直接与圣殿沟通,“赢虫子’……还没死透?在拨动……残存的‘弦’?”
圣殿投影沉默片刻,那冰冷宏大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与不耐:“秩序的残响……与混沌的韵律结合……讨厌的变数……加快清除!‘圣胎’,不必再玩耍,动用‘本源链接’,尽快吞噬那几个老家伙,稳固你的存在!”
“圣胎降临体”发出一声兴奋而残忍的咆哮,眉心猩红邪目骤然光芒大盛!它不再与姬家老祖等人缠斗,庞大的身躯猛地向后一跃,退至血池残骸上方。八条锁链同时亮起刺目的暗红光芒,如同血管般将磅礴的污秽能量注入它体内!同时,它张开那狰狞巨口,对准空中众人,猛地一吸!
这一次,不再是物理攻击或精神冲击,而是一种针对生命本源和修为根基的、极其霸道的“吞噬”之力!以它为中心,一个无形的、巨大的漩涡骤然形成,疯狂掠夺着范围内一切生灵的精气、灵力、乃至……道基!
“心!是吞噬本源的神通!”一位海外仙岛的道人脸色大变,急忙祭出一面玉如意,清光垂下护住周身。但修为稍弱的几名联盟修士,已然惨叫着,身上灵力如同决堤般被抽出,整个人迅速干瘪下去!
姬家老祖、轩辕剑主等人也感到自身灵力蠢蠢欲动,仿佛要被强行剥离,急忙运转玄功稳固。
这吞噬神通范围极广,威力惊人,若任其施展,联盟修士必将损失惨重!
“阻止它!打断它与锁链的连接!”蜀山长老大吼,万千剑光如暴雨般斩向连接“圣胎”的锁链。
然而,锁链表面浮现出厚重的污秽光膜,剑光斩在上面,只能激起阵阵涟漪,难以短时间内斩断。
眼看吞噬漩涡越来越强,范围不断扩大——
“归墟之眼”深处,混沌郑
刘威那持续进行着“弹奏”的意念,清晰地“感知”到了外界传来的、一股极其强烈、极其霸道、带着清晰恶意的“吞噬”与“掠夺”的规则波动!这波动的源头,正是之前与他那笨拙“涟漪”产生过“卡顿”反应的、“巨大污秽存在”的方向!
这股波动是如此强大,如此具有侵略性,甚至穿透了层层阻隔,影响到了这片相对平静的混沌区域,让他那脆弱的意念都感到一阵不适的“拉扯”福
敌人在放大招!战友们有危险!
焦急的情绪,如同投入平静水面的巨石,在他懵懂的混沌意念中激起剧烈波澜!
他不再满足于缓慢、试探性的“弹拨”。一种近乎本能的冲动驱使着他——必须做点什么更强力的干扰!阻止那个“吞噬”!
但如何做到?他现在的力量太微弱了,之前的“涟漪”最多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卡顿”。
他的意念疯狂地在混沌职扫描”着石柱残骸,寻找着可能产生更大效果的结构或节点。代码之眼的本能(尽管破碎)和《混沌归元诀》的韵律感知同时被提升到极限。
突然,他“锁定”了石柱基座附近,一处极其隐蔽、结构异常复杂的规则“淤塞”与“裂痕”交汇点。那里仿佛是石柱当年承受最大冲击、规则结构扭曲最严重的地方,形成了一个然的、不稳定的“规则能量蓄积点”和“脆弱崩坏点”。
一个极其冒险、甚至可以是自杀式的念头浮现:如果……将自己这点残存的、与混沌能量初步融合的意念核心,连同尽可能多的混沌能量,强邪注入”那个“脆弱崩坏点”,然后……引爆它呢?
不是引发规则涟漪,而是直接在石柱残骸内部,制造一次规模的“规则结构崩坏”!
这可能会彻底毁掉这半截柱残骸,断绝他最后的“支点”和与外界联系的“桥梁”,甚至可能让他这刚刚聚拢的意念在爆炸中彻底湮灭。
但……或许能产生足够强烈的、混乱的规则冲击波,干扰甚至暂时切断那个“吞噬”神通与锁链、与“归墟之眼”的能量连接?
没有时间权衡利弊了!
刘威那懵懂的混沌意念,在这一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执念的决绝光芒。他将全部“注意力”和能调动的混沌能量,疯狂地、不计后果地向着那个“脆弱崩坏点”涌去、压缩、凝聚!
“以我残念……引混沌……撼柱……阻邪魔——爆!!!”
无声的呐喊,在混沌深处回荡。
下一刻——
位于“归墟之眼”空间底部、残破石柱基座处的那个被锁定的节点,如同被投入烧红铁球的冰块,猛地向内坍缩、扭曲,然后……轰然爆开!
不是物质爆炸,而是更加本质的、范围的“规则结构崩坏”!
一圈远比之前任何涟漪都要强烈、混乱、狂暴的灰白色“规则乱流”,如同失控的冲击波,以石柱基座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这乱流所过之处,周围的混沌能量被剧烈搅动,石柱残骸上的裂痕咔咔作响,蔓延扩大,甚至那两具玉质遗骸都微微移位!
更重要的是,这股源自“柱残骸”内部的、带着秩序崩坏与混沌暴走双重特性的规则乱流,如同逆向射出的箭矢,沿着石柱与上方世界那微弱的规则联系,以及通过遗骸与四灵之力的同源感应,狠狠地“撞”在了外部战场,“圣胎降临体”通过锁链与“归墟之眼”建立的那条稳定“吞噬通道”上!
咔嚓——!!!
仿佛有无形的玻璃碎裂声在所有感知敏锐的强者心中响起!
“圣胎降临体”眉心邪目的光芒骤然一暗!它发出的吞噬漩涡剧烈晃动、扭曲,威力骤减!连接它的八条锁链中,有三条光芒急剧闪烁,能量传输出现了明显的紊乱和中断!
“什么?!”“圣胎降临体”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咆哮,吞噬神通被打断的反噬让它庞大的身躯微微一晃。
“好机会!”姬家老祖等人虽不明所以,但战斗本能让他们瞬间抓住了这千载难逢的破绽!
“轩辕破邪——斩!”轩辕剑主身化长虹,人剑合一,带着斩灭一切邪祟的煌煌剑意,趁锁链连接不稳、怪物心神受扰的瞬间,狠狠斩向“圣胎降临体”那条与血池连接最紧密的、布满了暗金色纹路的粗壮尾巴!
噗嗤——!!!
污血狂喷!一截覆盖着骨甲、仍在扭动的尾巴,竟被轩辕剑主这蓄势已久的全力一剑,硬生生斩断!
“吼啊啊啊——!!!”断尾之痛,让“圣胎降临体”发出了开战以来最凄厉的惨嚎!它身上的气息瞬间跌落一截,暗金色的光芒都黯淡了不少!
而石柱旁,混沌深处。
在引爆那个节点的刹那,刘威那刚刚凝聚不久的混沌意念,便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瞬间布满了“裂痕”,意识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与涣散,向着更深、更冷的虚无沉去……
代价,是惨重的。
但那一剑断尾的寒光,和怪物痛苦而暴怒的咆哮,仿佛穿透了无尽黑暗,成为了他沉沦前,最后“听”到的……微弱回响。
值了……么?
意念,归于沉寂。
而石柱旁,一直与他意念有着微妙感应、并同步闪烁的朱雀真羽,在石柱内部规则崩坏、刘威意念沉寂的瞬间,赤红光芒猛地一滞,随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所有的光芒骤然内敛,全部收束,如同一颗压缩到极致的赤红星点,没入了朱兴颖的眉心!
朱兴颖娇躯剧震,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赤金二色火焰交织燃烧,清澈、锐利,仿佛能洞穿一切虚妄与污秽。
她,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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