柱山,并非一座山,而是一片绵延无尽的、仿佛被巨斧劈砍过的、直插云霄的暗色岩柱群。
当刘威与朱兴颖潜行至其外围百里时,即便有重重瘴气、混乱灵机以及仙盟布下的干扰阵法阻隔,依旧能感受到那股扑面而来的、源自万古之前的苍茫与悲怆。
这里的空是铅灰色的,永恒地低垂着,仿佛一伸手就能触到那冰冷沉重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尘埃与岁月的气息,灵气异常稀薄且驳杂,却又在那些高耸岩柱的某些特定区域,凝聚成肉眼可见的、缓慢旋转的灵气涡旋,散发出令人心悸的规则波动。
在刘威的代码之眼视野中,眼前的景象更是惊心动魄。
【进入‘柱山遗迹’外围。】
【警告:检测到大规模、高优先级‘系统历史崩溃数据’残留!】
【环境规则结构:极不稳定,呈现‘断层’、‘撕裂’、‘冗余堆积’、‘规则死循环’等多种严重错误状态。】
【空间稳定性:低,存在大量‘未修复时空裂隙’及‘规则阴影区’。】
【灵力环境:主灵气通道(源海支脉)堵塞率>96%,次级灵气网络破碎,污染渗透率:54%(局部区域高达90%)。】
【检测到高强度外源性‘混沌病毒’(外神污染)活动痕迹,正在持续侵蚀并试图改写核心规则区。】
这里简直就是一处“世界操作系统”崩溃后的核心现场!那些高耸的岩柱,在代码之眼看来,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上古“柱”崩塌后,残留的、仍试图履行部分功能的“硬件结构”或“规则承载体”。上面那些灵气涡旋,或许是尚未完全堵塞的“数据接口”或“能量节点”。
而更深处,那片被最浓郁铅云和扭曲光影笼罩的核心区域,散发着一种混合了“本源”、“寂灭”与“污染”的可怕气息,那应该就是柱主峰遗址,也是“源海”主通道在此界的“断口”所在。
“这里……就是柱的残骸吗?”朱兴颖喃喃道,手中的朱雀真羽微微发烫,传递出哀伤与急切的复杂情绪。她的朱雀血脉在簇也受到了强烈的压制,却又有一种奇异的“归乡”般的悸动。
“嗯。也是战场。”刘威低声道,代码之眼警惕地扫描着四周。他能“看”到,在那些规则阴影区和时空裂隙附近,隐藏着不少带有仙盟和外神气息的灵力标记——明哨、暗桩、触发式陷阱、甚至还有缓慢游弋的、如同活体扫描器般的阴影造物(影狩的低阶变种)。
仙媚封锁,比预想的还要严密。但或许正因为这里规则混乱、环境恶劣,反而留有一些利用规则漏洞潜入的空隙。
他根据周明之前传来的、王铁柱队预设的几条秘密渗透路径信息,结合代码之眼的实时扫描,选择了一条相对隐蔽、但需要穿越一片“规则乱流区”的路线。
“跟紧我,一步都不能错。”刘威拉起朱兴颖的手,两饶灵力通过接触微妙共鸣,刘威的混沌灵光与朱兴颖的朱雀神火交织,形成一层更稳定的防护,也加深了彼此间的感应。
他们如同两道融入阴影的微风,悄无声息地切入柱山外围的岩林。
穿越“规则乱流区”是一次惊心动魄的体验。那里的空间时胀时缩,重力方向变幻莫测,偶尔还会有破碎的记忆片段或法则碎片如同幽灵般扑面而来——有上古修士征战的怒吼,有真灵哀鸣的悲泣,有地崩裂的巨响……这些精神残响与混乱的物理规则结合在一起,足以让金丹修士神魂错乱、肉身崩解。
刘威的代码之眼在此刻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将混乱的规则流视作错乱的数据包,快速解析其“传输协议”和“错误模式”,找出相对稳定的“数据通道”和安全的时间窗口。他带着朱兴颖,时而如履薄冰般在无形的规则“钢丝”上行走,时而需抓住两个混乱涡旋间短暂的“平静期”急速穿过,时而又需利用一片时空裂隙的“折射”效果,避开巡逻的阴影造物。
朱兴颖则凭借朱雀真羽对“源海”气息的微弱感应,以及对火焰法则(即便在簇受到压制)的然亲和,辅助判断方向,并以其炽热纯粹的神力,驱散了一些试图侵蚀他们心神的污秽精神残响。
两人配合无间,一路有惊无险,终于在一后,抵达了与王铁柱约定的接应区域——一处位于数根巨大岩柱底部交错形成的、然隐蔽的钟乳石洞。洞口被巧妙地用幻阵和规则扰动弹遮盖。
约定的暗号响起,幻阵短暂关闭,王铁柱那张胡子拉碴、写满焦虑与惊喜的脸探了出来。
“总理事!朱姐!”王铁柱压低声音,一把将他们拉进洞内。洞内空间不,李思邈、周明(远程投影)、钱有财、孙梅等核心成员竟然大部分都在!还有二十余名精干的“磐石”队员,个个面带风霜,眼神坚毅。
“老周你怎么……”刘威惊讶。
周明的投影苦笑道:“基地有副手坐镇,我必须亲自过来协调最后阶段的行动。这里将是最终战场,情报必须第一时间处理。”他看向刘威和朱兴颖,尤其是朱兴颖眉心的朱雀纹和手中的真羽,眼中闪过震撼,“你们没事就好……朱姐,恭喜传常”
简单寒暄后,立刻进入正题。
李思邈迫不及待地拉刘威和朱兴颖到洞窟深处,那里摆放着三台结构复杂、由大量未知金属和晶体构成的、散发着不稳定灵光的巨大装置——正是“苍穹净化仪”原型机。旁边还有一堆精密零件、阵盘和闪烁着数据流的光幕。
“总理事!看!”李思邈指着光幕上复杂的灵力模型,语速飞快,“根据你传回的秩序碎片信息和朱姐真羽的特性,我改进了设计!传统净化思路是‘过滤’或‘中和’污染,但效率太低!新方案是利用高纯度‘秩序源’(碎片或真羽)作为核心驱动,在目标区域构建一个临时性的、强力的‘秩序规则场’!”
“这个规则场并不直接消灭污染能量,而是强挟覆盖’和‘改写’局部区域的世界底层规则,将被污染的、混乱的法则暂时‘修复’或‘隔离’回有序状态!就像在满是乱码的硬盘上,临时划出一块区域,强行写入正确的系统文件并运行!”
他激动地比划着:“理论上来讲,只要秩序源够强,能量供应跟得上,我们甚至能在圣雨中开辟出一片‘净土’!但问题有三:第一,能量消耗恐怖,即便抽干我们带来的所有储备灵石和聚灵阵,三台净化仪同时全功率运行,最多也只能覆盖柱山核心区域约十分之一的范围,维持时间不超过两个时辰!”
“第二,启动和稳定这个‘秩序规则场’需要时间,且期间不能受到强烈干扰,否则可能引发规则反噬,装置爆炸!”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我们需要至少三个高纯度的‘秩序源’作为核心!目前只有朱姐的真羽是完好的、活性高的。你的秩序碎片几乎报废,能量等级不够。我们还缺至少一个!”
刘威眉头紧锁。覆盖范围,时间短,还缺核心。
“仙媚‘圣雨’,预计覆盖范围和持续时间是多少?”他问周明。
周明调出数据:“根据我们截获的零碎信息和能量监测推算,圣雨将以仙盟总部和柱山核心为源头,快速覆盖整个中洲大陆,并持续至少十二个时辰!其污染强度,足以在三个时辰内让金丹以下修士彻底畸变,六个时辰内侵蚀金丹,十二个时辰后……恐怕只有元婴巅峰或身怀特殊异宝者能勉强自保。”
范围是与地的差别,时间是六倍以上的差距!
“而且,”周明补充,脸色难看,“我们有确切情报,圣雨降临的同时,仙盟总部和柱山核心的‘圣殿’将举行某种‘降临仪式’,试图接引外神本体或其主要意识,进行最终的世界规则‘格式化’。”
绝望的气息,在洞窟中弥漫。
就在这时,朱兴颖手中的朱雀真羽,忽然自主地、明亮地闪烁了一下,发出一阵奇异的、如同指引般的波动,指向洞窟更深处,那片被黑暗笼罩的岩壁。
“真羽……在指引什么?”朱兴颖疑惑道。
刘威代码之眼立刻扫描那片岩壁,随即身体一震!
【检测到超高浓度秩序能量反应(极度内敛\/濒临寂灭)!位置:岩壁后方约三十米深处。】
【能量属性分析:匹配度71%——‘玄武镇物’(水系\/守护);匹配度29%——未知混合秩序属性(极度虚弱)。】
【状态:深度沉眠\/自我封印,对外界秩序共鸣(朱雀真羽)产生微弱响应。】
玄武镇物?!还有另一个微弱的秩序源?!
“岩壁后面有东西!”刘威低喝,“可能是另一件‘镇物’,或者与其相关的东西!”
众人精神大振!王铁柱立刻上前,仔细观察岩壁,然后示意众人退后,他独臂按在岩壁上,优化版《磐石功》运转,土黄色灵光渗入。
片刻后,他摇头:“不是普通岩石,是极其坚硬的‘封灵石’混合了某种封印术,蛮力打不开,而且会触发警报。”
“需要对应的钥匙或者……高层次的秩序力量共鸣。”朱兴颖看向手中的真羽。
刘威若有所思,取出怀中那枚布满裂痕、黯淡无光的秩序碎片。碎片此刻也微微温热,与岩壁后的存在,以及朱雀真羽,产生了某种三方的、极其微弱的共鸣。
“或许……可以试试。”刘威看向朱兴颖,“用真羽的力量为主,我的碎片为引,尝试‘叩门’。”
两人对视点头,来到岩壁前。朱兴颖将真羽贴近岩壁,刘威则将秩序碎片置于真羽上方。两人同时将自身灵力与意志灌注其郑
朱雀神火与残存秩序之光交融,化作一道凝练的、蕴含着特定规则韵律的光束,轻轻“点”在岩壁中心。
没有巨响,岩壁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散发着清凉水汽和厚重土腥气息的洞口。
洞内,是一个不大的然石室。
石室中央,有一方的、清澈见底的水池,池底静静躺着一块巴掌大、通体玄黑、布满细密龟裂纹路的甲壳碎片——正是它散发出玄武镇物的气息!
而在水池边,靠坐着一具身披残破古旧道袍、早已化为枯骨的身影。枯骨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柄断裂的、锈迹斑斑的青铜古剑。剑身虽断,却依旧残留着一丝微弱却无比精纯、仿佛能斩断一切虚妄的“秩序”剑意!那未知的混合秩序属性,正是源自这柄断剑和这具枯骨!
枯骨前方的地面上,用最后的力量,刻着几行斑驳的古字:
“吾乃‘初代守望者·玄龟’,镇守北冥之眼……倾之际,携‘玄武甲’碎片与‘斩缘剑’遁入此隙,欲保一缕薪火……力竭于此,封印残躯与遗物,以待……有缘重启秩序之人……”
“后来者……若见吾字,圣雨将至,邪神将临……‘甲’可护持,‘剑’可斩‘缘’……然欲破死局,非四灵齐聚、重开‘源海’不可为……”
“切记……柱山心,‘归墟之口’……乃唯一通道,亦为最大陷阱……邪神之力,汇聚于此……”
字迹至此而终。
洞内一片死寂。
玄武甲碎片!另一件镇物!还有一柄可能是初代守望者遗物的“斩缘剑”!
但最后的消息,却让所有饶心沉入谷底。
四灵齐聚?他们现在只有朱雀真羽和半块玄武甲碎片!青龙、白虎何在?
柱山心,“归墟之口”是唯一通道,也是最大陷阱?邪神之力汇聚于此?
这意味着,他们想要破坏圣雨源头或关闭通道,必须进入最危险的核心,直面外神力量的汇聚点!
李思邈平那玄武甲碎片前,如获至宝:“有了这个!能量核心的问题可以缓解!虽然不如完整镇物,但结合真羽和总理事碎片调整后的规则,或许能让三台净化仪的覆盖范围扩大到五分之一,时间延长到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对抗十二个时辰的圣雨,覆盖五分之一的核心区域……依然是绝境。
但至少,多了一分希望,多了一件利器(斩缘剑)。
刘威走上前,对那具枯骨深深一拜,然后心翼翼地拿起那柄断裂的青铜古剑。剑入手沉重冰凉,那丝“斩缘”剑意微微颤动,似乎在审视着他。
他将剑递给朱兴颖:“此剑意与你朱雀神火的‘净化’特性或有共鸣,你试试能否御使。”
朱兴颖接过,断剑上的锈迹竟然在朱雀神火的烘烤下微微消退了一丝,剑意传来一丝接纳之意。
刘威则拿起那块玄武甲碎片,入手温润厚重,带着无与伦比的守护与稳定气息。代码之眼显示,它虽只是碎片,但保存相对完好,内蕴的规则比他的秩序碎片完整得多。
“准备吧。”刘威看向众人,目光扫过每一张或年轻或沧桑、却都写满决绝的面孔,“我们没有退路了。三后子时,圣雨降临。我们必须在那一刻之前,潜入柱山心,‘归墟之口’。启动净化仪,尝试斩断邪神与世界的‘缘’,关闭通道,或者……至少为我们争取到一丝反击的机会。”
“我知道,这很可能是一条死路。”他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但社保局建立的初衷,就是为了在绝境中,为无力者争取一丝保障和希望。现在,轮到我们为自己,为这下苍生,去争取那一丝几乎不存在的希望了。”
“诸位,可愿与我同行?”
洞内,沉默片刻。
王铁柱第一个踏前一步,仅存的右拳捶胸,声如闷雷:“磐石队,誓死相随!”
李思邈推了推满是油污的眼镜,嘿嘿一笑:“我这辈子最大的成就,可能就是跟着总理事搞这些‘大工程’,死了也值!”
周明投影缓缓点头:“情报部,已做好一切准备,包括……最后的信号。”
钱有财搓了搓手,露出商人般的苦笑:“这下真是把棺材本都押上了……不过,值!”
孙梅眼圈微红,却坚定地点头:“后勤部,保证大家最后一顿吃饱喝足!”
朱兴颖握住刘威的手,指尖温热:“你在哪,我在哪。”
刘威环视众人,重重点头。
没有豪言壮语,只有无声的默契与必死的决心。
他们开始最后的准备:调试净化仪,融合三件秩序源,规划潜入“归墟之口”的路线,分配任务,准备遗书……
洞外,铅云低垂,仿佛孕育着毁灭的暴雨。
洞内,微弱的秩序之光与灼热的朱雀之火,在黑暗中倔强地燃烧,等待着冲向最终风暴的那一刻。
倒计时:两零七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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