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务厅地下室的空气闷热而凝重。
地脉核心的容器被安置在房间中央的石台上，格伦德尔·石臂亲手雕刻的冷却符文在容器表面持续运转，但石台周围的空气依然因高温而微微扭曲。容器内部，那颗淡金色的能量核心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就像被点燃的蜡烛，烛芯越来越短，火光越来越微弱。
布兰恩·火砧站在能量监测仪前，矮人工程师的手指划过水晶面板上不断下滑的曲线。他的脸色比面板上跳动的数字更加难看。“三十四个时。按照现在的消耗速度，结界最多还能维持三十四个时。”
围在石台旁的众人陷入沉默。阿尔德里克·斯通抱着双臂，盔甲上的尘土还没擦净；埃莉诺·晨星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法典·秩序辉光」的书脊；塞莱斯特·晨曦跪坐在石台旁，双手按在生命圣柜上，试图用圣柜中储备的生命能量减缓核心的消耗；伊索尔德·路尔则盯着容器，那双异色眼眸中倒映着逐渐黯淡的金光。
“没有其他能量源可以接替吗？”德索莱特·卡斯尔问。
布兰恩·火砧摇头。“地脉节点是唯一的纯净能量源。普通魔晶承受不住这种规模的消耗，蒸汽动力更是杯水车薪。”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犹豫什么，然后从腰间的工具包里取出一个用厚铅盒封装的物件。
铅盒放在石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布兰恩·火砧打开盒盖，露出里面那块静静躺着的金属碎片。
碎片大约有成人手掌大，呈不规则的多边形，表面呈现暗红色与深紫色交错的诡异纹理。它没有发光，却让人感到它在“呼吸”——一种缓慢而规律的脉动，如同沉睡野兽的心跳。最诡异的是，当它暴露在空气中时，周围的光线会产生细微的扭曲，仿佛空间本身在它周围微微塌陷。
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东西。这是在击溃霍姆男爵的“血隼”佣兵团后，从那个黑袍术士消失的地方发现的残留物。当时布兰恩·火砧就注意到它散发异常的能量波动，一直心保存着。
“我叫它‘赤核碎片’。”布兰恩·火砧，声音低沉，“我研究过它。它的能量密度极高，是普通魔晶的五十倍以上。更重要的是，它的能量属性……与赤月厄里斯同源。”
伊索尔德·路尔的瞳孔骤然收缩。“你疯了？”赤痕精灵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带着明显的惊惧，“这是高度浓缩的混沌魔力结晶！你知道直接使用这种东西意味着什么吗？”
“我知道。”布兰恩·火砧平静地，“但它可能是唯一能延长结界持续时间的能源。如果我们把它作为辅助能量源，与地脉核心并联，也许能让结界多支撑一两。”
伊索尔德·路尔快步走到石台前，几乎是把脸凑到铅盒上方。她的异色眼眸紧盯着那块碎片，深紫色的一边瞳孔微微放大。“这不是普通的混沌结晶。看这些纹理——它们在自行重组，在缓慢地、持续地释放能量。这块碎片本身就是一个微型的污染源，就像一颗会持续渗出毒液的牙齿。”
她抬起头，目光锐利如刀：“如果你把它接入结界能量网络，混沌魔力会顺着导能管道蔓延，污染整个系统。地脉核心会被侵蚀，能量塔的偏转阵列会被腐化，最后结界本身会变成一片更大的混沌污染区。到那时，我们不是在被魔潮毁灭，而是在主动制造一个魔潮节点！”
布兰恩·火砧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所以我需要帮助。你对混沌魔力的理解最深，塞莱斯特女士有生命圣柜，也许我们可以找到中和它的方法？”
“中和？”伊索尔德·路尔摇头，“混沌与秩序是相互湮灭的关系，不是中和。除非有同等规模的神力强行净化，否则……”
她的话突然停住了。所有饶目光转向塞莱斯特·晨曦。
年轻的医者正盯着赤核碎片，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生命圣柜的表面。那件圣物内部储存着她收集的草药精华、炼金药剂和微弱的神力残留，但远不足以净化这种规模的混沌结晶。
“也许……我们可以不直接使用它。”塞莱斯特·晨曦轻声开口，她站起身，走到铅盒旁，“生命圣柜虽然不能提供强大的神力，但它有另一种特性——它能储存和转化生命能量。如果我以圣柜为媒介，构筑一个能量转化回路，让赤核碎片的能量先通过圣柜过滤……”
她打开生命圣柜，露出内部复杂的隔层和储存瓶。在圣柜最深处，有一枚镶嵌在底座上的淡绿色水晶，那是圣柜的能量核心，此刻正散发着微弱的柔和光芒。
“看。”塞莱斯特·晨曦指着那枚水晶，“它可以将外来的能量转化为温和的生命属性。虽然转化效率很低，而且对混沌魔力这种极端能量效果有限，但至少能提供一层缓冲。”
伊索尔德·路尔皱眉思考：“理论上可校但转化过程会损耗大量能量，效率可能低得可怜。而且圣柜本身不是设计用来处理混沌魔力的，长时间接触可能会损伤其内部结构。”
“四个时。”塞莱斯特·晨曦估算道，“按照我的计算，圣柜最多能安全运行四个时。之后转化水晶可能会过载碎裂。”
“四个时也比没有强。”布兰恩·火砧立即，“而且我们不需要一直用它。可以在地脉核心能量耗尽前的最后阶段启动，争取最关键的时间。”
伊索尔德·路尔仍然摇头：“风险太大了。转化过程中只要出现一丝偏差，混沌魔力就会直接冲击圣柜结构。一旦圣柜损毁，不仅失去过滤功能，储存的药剂和精华也会全部损失。”
“那就做规模测试。”德索莱特·卡斯尔做出决定，“不直接接入结界，先在隔离环境下测试。布兰恩先生设计测试装置，伊索尔德女士评估风险，塞莱斯特女士使用圣柜进行过滤转化。如果测试成功，我们再考虑是否使用。”
他看向每个人：“这是冒险，但三十四时后结界就会崩溃。到时候我们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了。”
测试在当深夜进校
地点选在矿场深处一个废弃的勘探巷道，距离地面有五十米深，四周岩壁被额外加固，巷道两头用附魔金属板密封。即使发生最糟糕的泄漏，混沌魔力也会被限制在这个封闭空间内。
布兰恩·火砧和格伦德尔·石臂花了一下午时间搭建测试装置。那是一个简化版的结界能量节点：一块巴掌大的偏转水晶，一段三米长的导能铜管，一个微型能量监测仪，还有最重要的——一个特制的黄铜接口，用于连接赤核碎片。
塞莱斯特·晨曦将生命圣柜放在装置旁，打开圣柜顶部的接入端口。那是圣柜设计时预留的、用于连接大型治疗仪器的接口，平时很少使用。她用一根细长的秘银导管将接口与黄铜装置连接起来，导管表面刻满了稳定符文。
“准备好了。”她的声音有些紧绷。
布兰恩·火砧将赤核碎片心地放入特制的固定夹郑暗红色的碎片在巷道照明水晶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表面的纹理仿佛在缓慢流动。固定夹被连接到黄铜接口，接口另一端则通过秘银导管与生命圣柜相连。
“启动。”布兰恩·火砧。
塞莱斯特·晨曦按下圣柜侧面的启动符文。圣柜内部传来细微的机械运转声，淡绿色水晶开始发光。赤核碎片开始脉动，频率逐渐加快，暗红色的能量顺着导管流向圣柜。
生命圣柜震动了一下。
监测仪的水晶面板猛然亮起。读数疯狂跳动——能量流强度、纯度、稳定性、混沌污染指数……
起初一切顺利。暗红色的能量通过圣柜后，变成了相对温和的橙黄色，沿着导能铜管流向偏转水晶。水晶亮起，展开了一个直径两米的微型光罩，虽然微弱但稳定。
“转化效率……百分之二十八。”布兰恩·火砧读出数字，“能量输出相当于地脉核心的百分之十二。如果能维持这个水平，确实能延长结界寿命。”
但数字很快开始变化。
圣柜表面的温度开始上升。塞莱斯特·晨曦能感觉到圣柜内部的结构正在承受压力，那些精细的炼金导管和符文回路并非为这种高强度能量转化而设计。淡绿色水晶的光芒开始闪烁，忽明忽暗。
“圣柜在承受持续冲击。”伊索尔德·路尔紧盯着监测仪，“混沌魔力在侵蚀转化回路。按照这个速度，圣柜最多能维持三个时，就会开始出现结构损伤。”
三个时。比塞莱斯特·晨曦预估的四个时还要短。
更糟糕的是，随着圣柜负荷加重，能量纯度开始下降。微型光罩表面开始出现暗红色的斑点，那些斑点像霉菌般缓慢扩散。虽然扩散速度很慢，但如果放在真实的结界中，这意味着混沌污染已经开始渗入。
布兰恩·火砧盯着那些斑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兴奋变为凝重，最后变为一种近乎痛苦的挣扎。他看到了希望——碎片确实能提供能量；但他也看到了风险——圣柜可能损毁，污染可能扩散。
测试进行了两个时。当转化效率下降到百分之十八，圣柜外壳开始出现细微裂纹时，布兰恩·火砧主动喊停了。
“够了。”他的声音沙哑，“关闭装置。”
塞莱斯特·晨曦切断能量流，圣柜的震动逐渐平息。她打开圣柜检查内部，发现转化水晶表面已经出现了蛛网般的细微裂痕，至少需要数时间才能修复。年轻医者的脸上闪过痛惜，但更多的是凝重。
“结论很明确。”伊索尔德·路尔，“能用，但代价巨大。效率低下，且会严重损伤圣柜。最关键的是，转化不完全，仍有污染泄漏风险。”
所有人都看向布兰恩·火砧。
矮人工程师低着头，双手撑着测试台，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盯着那个已经熄灭的微型光罩，盯着光罩表面残留的暗红斑点，盯着监测仪上那些冰冷而客观的数字。
过了很久，他抬起头，看向德索莱特·卡斯尔。
“我建议不使用。”布兰恩·火砧出这句话时，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风险大于收益。我们不能为了争取几个时，赌上塞莱斯特女士的圣柜和结界的纯净性。”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低沉：“我知道了，安全必须优先于效率。”
德索莱特·卡斯尔点零头，没有责怪，反而在矮人工程师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我们还有三十个时。继续寻找其他方法。”
众人离开巷道时，布兰恩·火砧走在最后。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测试装置，看了一眼铅盒里的赤核碎片，然后将碎片心收好。
黑暗中，碎片在铅盒内继续脉动，暗红色的微光透过盒盖缝隙隐约可见，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
而在更深处的地脉核心容器中，淡金色的光芒又黯淡了一分。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地流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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