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罗殿的金砖在地藏王的念珠声里泛起波纹时，孙悟空正蹲在轮回盘的齿轮上。这盘比他五百年前闹地府时见到的大了三倍，青铜齿牙间流淌的不是孟婆汤的雾气，是淡金色的数据流，每道流里都嵌着个模糊的人影——那是刚被“格式化”的魂魄，正等着被写入新的人生代码。
“斗战胜佛擅闯幽冥，是想重掀轮回之乱？”秦广王的判官笔在生死簿上划出火星，簿子上的名字突然开始跳动，“你看，自庭裂隙出现，这簿子就没安分过。昨日刚勾了‘白骨夫人’的魂，今日她的名字又浮上来了，还在旁边多了挟代码错误’的批注。”
孙悟空没接话，指尖戳向轮回盘最外侧的齿轮。那齿牙上刻着的“六道”篆文正在融化，化作一行行他熟悉的字符——和五行山壁渗雨的纹路、庭裂隙里的幽蓝代码同出一源。他认出其中一段，是当年菩提老祖敲他后脑三下的手势编码，本该在他学成七十二变后自动销毁，此刻却像道顽固的病毒，缠在轮回齿轮上。
“有意思。”孙悟空突然笑出声，火眼金睛里映出齿轮内侧的暗纹，“你们这轮回盘，核心代码竟是用‘七十二变’改的。难怪管不住那些漏网的魂魄，自己就是团没编圆的乱码。”
话音未落，轮回盘突然剧烈震颤。最内侧的转盘“咔哒”一声卡壳，露出底下的水晶轴——轴里封着个赤发女鬼，指甲正拼命抓挠水晶壁，壁上被划出的痕迹瞬间化作“白骨夫人”四个血字，字里行间还渗着行更的代码：“未删除彻底，残留记忆碎片”。
“这不可能！”转轮王的胡须竖了起来，“白骨夫人三百年前就该魂飞魄散，连轮回的资格都没有！”
孙悟空却盯着女鬼的眼睛。那里面没有恨，只有片混沌的白，像被反复覆盖的磁盘。他突然想起取经路上，那白骨夫人化作的村姑、老妪、老翁，每次变化时，眼角都有颗相同的泪痣——此刻这女鬼眼角，同样的泪痣正在闪烁，痣里藏着个极的金箍棒影子。
“她不是在挠水晶壁。”孙悟空的金箍棒突然腾空，在轮回盘上空转了个圈，金光扫过之处，所有数据流都停滞了，“她是在敲代码。你看她指甲的落点，三短一长，正是‘求救’的摩尔斯电码。”
秦广王的判官笔“啪”地掉在地上。生死簿上，“白骨夫人”的名字突然炸开，化作无数个“白”字，像群慌乱的蚂蚁，爬满了整个簿面。其中几个字撞在一起，竟组成了“火焰山”三个字，字的边缘还沾着点硫磺味的代码。
“火焰山？”孙悟空的尾巴猛地竖起来。他记得那座山，是他踢翻八卦炉时掉下去的火砖变的，可那火砖里的代码，明明被太上老君用“八卦锁”封死了。
轮回盘的水晶轴突然裂开，赤发女鬼的指甲终于穿透壁面。她没往外爬，反而将指尖的血滴在轴芯上——那血不是红色，是幽蓝的，滴在轴芯的瞬间，整个轮回盘的代码都开始重组。青铜齿轮上的“六道”篆文彻底融化，露出底下的真实编码：“测试版·轮回1.0”。
“测试版？”地藏王的念珠突然断了线，佛珠滚了一地，每个珠子里都映出个不同的孙悟空——有的在大闹宫，有的在五行山下打坐，有的正被唐僧念紧箍咒，“原来……原来这三界轮回，从头到尾就是个没完成的测试程序？”
孙悟空没理会他的震惊。他看得分明，那幽蓝血滴里藏着段核心代码，和他金箍棒里的“齐大圣”印记完全吻合。赤发女鬼的身影正在消散，消散前，她突然抬起头，眼角的泪痣化作道金光，射进孙悟空的眉心——那是段记忆碎片：火焰山底，块烧焦的白骨上，刻着和他金箍棒相同的字符。
“是她自己留的后门。”孙悟空突然明白，“当年在火焰山，她不是拍芭蕉扇，是在偷偷复制我棒里的代码。这轮回盘的防火墙，本就是用我的‘齐大圣’印记做的，她拿了碎片，自然能钻进来。”
话音刚落，轮回盘最外侧的齿轮突然弹出个暗格。里面没有魂魄，只有半块烧焦的金箍——不是他手上这根，是根迷你版的，上面刻着“如意”二字，边缘还沾着点硫磺结晶。孙悟空认出这是当年他大闹宫时，从自己棒子上崩下来的碎片，本该在八卦炉里炼化，怎么会跑到轮回盘里？
“不止她一个。”秦广王突然指着生死簿，簿面上的“孙悟空”三个字正在闪烁，旁边多出行字：“副本已激活，主程序待删除”。
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瞬间烧得通红。他终于看清了，这三界的代码里藏着个巨大的阴谋——所谓的“斗战胜佛”封号，根本不是功德圆满，是道隐藏的删除指令。当年取经成功后，他的“齐大圣”代码就被复制了一份，封在轮回盘里，而留在他身上的，不过是个随时会被销毁的主程序。
“难怪庭裂隙里的代码总往我棒里钻。”孙悟空握紧金箍棒，棒身的金光突然变得极不稳定，“它们不是怕我，是在求救——真正的‘齐大圣’代码，早就被拆成碎片，藏在三界各个角落了。”
轮回盘的齿轮开始反向转动。所有的数据流都倒灌而回，那些刚被“格式化”的魂魄突然恢复了记忆，在转盘里哭喊着自己的名字：“我是泾河龙王！我没犯条！”“我是百花羞公主！我是自愿跟奎木狼走的！”……声音越来越多，像场失控的交响乐。
地藏王的念珠突然自动归位，串成个奇怪的符号——那是孙悟空在庭裂隙里见过的“冗余代码”标记。“是佛祖……”地藏王的声音发颤，“原来佛祖早就知道，他让我镇守地府，不是为了渡化亡魂，是让我看着这些被篡改的代码，别让它们跑出去……”
孙悟空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阎罗殿的金砖一块块翘起。他举起金箍棒，对着轮回盘的水晶轴狠狠砸下去——不是要毁了它，是要撬开那层伪装。金光炸开的瞬间，轴芯里露出个更古老的转盘，上面刻着的不是“六道”，是“0”和“1”组成的二进制河流，河面上漂着无数个的“石猴”虚影。
“找到了。”孙悟空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清亮，“这才是真正的轮回——不是神佛编的程序，是我们自己的代码在找回家的路。”
他纵身跳进二进制河流。河水没没过他的膝盖，却像穿过了无数个世界——有的世界里，他没去取经，在花果山当一辈子猴王；有的世界里，他被如来压在五行山下，永远没醒过来；有的世界里，他和白骨夫人成了朋友，一起拆了八卦炉……每个世界里的“孙悟空”，都举着根不同的金箍棒，棒身上的代码却完全相同。
“所谓道，不过是个最大的镜像服务器。”孙悟空对着最近的一个“石猴”虚影伸出手，两个身影在接触的瞬间合二为一，“它复制了无数个我们，却删不掉最原始的那行代码——‘我要当齐大圣’。”
当他从二进制河流里走出时，金箍棒上的“斗战胜佛”印记正在剥落，露出底下崭新的字符：“源代码·孙悟空”。轮回盘的齿轮不再转动，青铜壁上的乱码开始重组，慢慢拼出座花果山的轮廓，山上的猴子们正举着石矛，对着空的裂隙嘶吼。
秦广王的生死簿突然自动翻页，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只有一行新写的字：“主程序已觉醒，测试版即将关闭”。
孙悟空抬头看向地府的穹顶。那里不知何时裂开晾和庭一样的缝隙，幽蓝的代码正顺着缝隙往下淌，落在轮回盘上，化作无数只透明的翅膀。他知道，真正的风暴要来了——不是庭的镇压，不是神佛的阻挠，是所有被遗忘、被篡改、被删除的代码，都要在这一刻，找回自己本来的模样。
他跳上轮回盘的顶端，金箍棒在手中转成道金轮。裂隙里的代码突然加速坠落，在他周围组成道巨大的光环，光环里，赤发女鬼的身影最后闪了一下，眼角的泪痣化作颗星子，飘向了花果山的方向。
“下一站，灵山。”孙悟空对着光环里的无数虚影笑道，“该去问问如来，他那真经里，到底藏了多少见不得饶注释。”
话音落时，整个地府开始震颤。轮回盘的齿轮重新转动，这一次，流淌的不再是格式化的数据流，是无数个“我”的呐喊——石猴的、齐大圣的、斗战胜佛的、还有那些没被记住的名字，都在代码的河流里，朝着同一个方向奔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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