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的晨雾还没散尽，空地上已摆满了大不一的石块与树枝。戈叔将一块拳头大的青石块推到寒浞面前，又在周围摆了十几块碎石，指着青石块道：“这青石是‘重甲先锋’，负责撕开敌人防线；周围碎石是‘轻步兵’，跟在先锋身后扩大缺口 —— 这就是‘锥形阵’的基础排布，多用于正面突破，像锥子一样扎进敌阵，当年后羿打垮东夷部落，靠的就是这阵。”
寒浞蹲下身，指尖划过石块间的缝隙，目光在 “阵形” 上逡巡。他想起之前在石部落帮战时，木部落就是一窝蜂地冲锋，毫无章法，若是当时石部落用这锥形阵，恐怕不用毒烟也能快速破局。“戈叔，这阵虽猛，可两侧的轻步兵离先锋太远，若是敌人从侧翼突袭，先锋岂不是会被围？” 他忽然抬头问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 这是他第一次对战阵提出疑问，心里难免有些忐忑。
戈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着点头：“你倒看得准。锥形阵的弱点就是侧翼薄弱，所以用这阵时，必须派‘游骑’在外围警戒，可若是兵力不足，游骑分不出去怎么办？”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寒浞，想看看这少年的应变。
寒浞没有立刻话，而是捡起两根细树枝，摆在锥形阵两侧的碎石旁，又将靠近侧翼的几块碎石往中间挪了挪：“若是兵力不够，不如让两侧的轻步兵稍微向内收缩，与先锋保持两丈距离，既能跟上先锋扩大缺口，又能随时回防侧翼。就像…… 就像我之前在丛林里遇狼时，背靠大树能防身后，这样调整，就能防两侧。”
他一边，一边用手指模拟 “敌军” 从侧翼进攻的路线 —— 当 “敌军” 靠近时，收缩的轻步兵刚好能挡住，而先锋依旧能保持向前的冲势，不会因回防而乱了阵脚。
戈叔看着他调整后的 “阵形”，沉默了片刻，突然拍了拍大腿：“好！好一个‘收缩护翼’！我当年跟随后羿用锥形阵，也只想着派游骑警戒，却没想过在阵形本身做调整 —— 你这法子，虽让正面突破力弱了一分，却补了侧翼的大漏洞，在兵力不足时，反而更实用！”
寒浞心里一松，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方才的想法，其实是源于在丛林里多次遇险的经验 —— 孤身一人时，永远要留一只眼睛看身后、看两侧，这习惯竟在战阵推演里派上了用场。
接下来，戈叔又教他 “雁行阵”。他用树枝摆成两道斜斜的 “雁翅”，中间留着空隙：“这阵多用于远程攻击，比如弓箭手列阵，像雁群展翅一样，能从两侧包抄敌人，覆盖更广的攻击范围。可你再看看，这阵的缺点在哪里？”
寒浞盯着 “雁翅” 中间的空隙，沉吟道：“中间太薄弱了。若是敌人集中兵力冲中间，‘雁翅’会被拦腰截断，两侧就成了孤军，首尾不能相顾。” 他着，拿起几块碎石填在中间的空隙里：“不如在中间放少量重甲兵，不用多，十来人就够，能挡住敌饶第一波冲击，两侧的弓箭手再趁机射敌，这样中间能扛，两侧能攻。”
戈叔凑近看了看，又模拟敌军冲阵的路线 —— 重甲兵挡住正面，两侧弓箭手立刻转向，箭矢能覆盖到敌军侧翼，果然比原本的雁行阵稳妥得多。“你这脑子，倒像是生就懂战术。” 戈叔感叹道，“我教过不少部下，能把阵形原理记住就不错了，像你这样能举一反三、还能因地制宜改阵的，真是第一个。”
随后是 “圆形阵”。戈叔用石块摆成一个圆圈，中间放着一块代表 “主帅” 的白石：“这阵是防御用的，士兵围成圈，能防四面八方的进攻，多用于被包围时突围，或是保护主帅、粮草。你再，这阵怎么改能更灵活？”
这次寒浞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坐在地上，手指轻轻敲击地面，回忆着之前与蒙面武士在山林里的周旋 —— 当时他靠地形躲追杀，若是有同伴，该怎么配合？“戈叔，圆形阵太死了，若是一直缩在里面，迟早会被耗死。” 他站起身，在圆圈内侧摆了几支短树枝，“可以在阵内藏一支‘突骑’，等敌人攻得最猛时，突然从缺口冲出去，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既能打乱敌阵，又能为突围打开口子。就像…… 就像我之前滚下陡坡躲武士，看似逃，其实是找机会反击。”
戈叔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忽然觉得这少年不仅是有赋，更是有 “战场直觉”—— 那种在生死边缘摸爬滚打出来的敏锐，是课堂上教不会的。他拿起代表 “突骑” 的树枝，在圆圈里模拟了一次冲锋，果然如寒浞所，一旦突骑冲出，原本围攻的 “敌军” 立刻乱了阵脚，圆形阵的防御瞬间变成了进攻的起点。
“你虽没打过仗，却比打过仗的老兵还懂‘应变’。” 戈叔拍了拍寒浞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欣慰，“战阵之妙，不止在‘形’，更在‘变’。同样的阵，在平原能用，在山林就不能用；同样的兵，跟不同的将，能发挥出十倍甚至百倍的力量。你记住，将来若是掌兵，千万别被阵图谱上的死规矩困住，要看着地形、看着敌人、看着自己的兵，灵活变通 —— 这才是‘将才’该有的本事。”
寒浞认真点头，将这番话记在心里。他忽然明白，战阵与权谋其实是相通的 —— 都是要看清局势、找到破绽、借力打力。比如伯明氏的长老会，就像一个松散的阵，族长是阵眼，长老们是阵脚，若是能找到他们之间的矛盾，就能像打乱敌阵一样，瓦解他们的权力。
夕阳西下时，两人还在推演。戈叔模拟敌军用 “雁行阵” 进攻，寒浞则用改过后的 “锥形阵” 应对，时而收缩侧翼，时而派出 “突骑” 偷袭，竟硬生生将 “敌军” 的阵形冲散。戈叔停下动作，看着满地的石块与树枝，又看了看一脸沉静的寒浞，忽然叹道：“我教你的，不过是些死规矩，可你悟到的，却是活的战术。假以时日，你若能掌兵，成就定然在我之上。”
寒浞躬身道：“都是戈叔教得好。若是没有您指点，晚辈连阵形的门都摸不到。”
戈叔笑着摇头，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 —— 他想起自己被诬陷、被追杀的遭遇，想起有穷氏内部的混乱，忽然觉得，寒浞这样的人才，若是能在有穷氏立足，或许能改变些什么。但他没有多，只是将战阵图谱递给寒浞：“这图谱你拿着，晚上再好好琢磨。明日，咱们学怎么看地形、定阵位 —— 这可是比摆阵更重要的本事。”
寒浞接过图谱，指尖抚过上面的炭笔线条，只觉得心中的方向越来越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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