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东州市郊一处不为人知的省纪委办案基地内,空气凝重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李建国被安置在一间特殊的询问室里。房间经过特殊处理,灯光柔和但无死角,温度适宜。他已经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脸上的伤口也得到了处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冒着丝丝热气。但他整个人依旧像一只惊弓之鸟,蜷缩在椅子里,眼神涣散,双手神经质地绞在一起,身体不时微微颤抖。境外那场突如其来的血腥灭口,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侥幸心理,也让他明白,自己早已是某些人眼中必须清除的“可燃物”。
坐在他对面的,是省纪委副书记孙振涛和一位经验丰富的预审专家。苏清越和韩明山在隔壁的监控室,通过单向玻璃和实时音频,密切注视着询问的每一个细节。周维也在一旁,他需要第一时间判断李建国供述中涉及安全威胁和境外行动的部分。
孙振涛没有疾言厉色,语气甚至算得上平和,但每一句话都像重锤,敲打在李建国濒临崩溃的神经上:“李建国,你应该很清楚,我们能把你从境外那些职业杀手枪口下带回来,付出了多大的代价,也意味着什么。你不再是他们可以随意抹去的‘尾巴’,你现在是受到组织保护的重要证人。但保护不是无条件的。你只有一条路:彻底、如实交代所有问题,将功赎罪。”
李建国嘴唇哆嗦着,半不出完整的句子,只是反复念叨:“他们……他们要杀我……张恒……王洪生……都不会放过我……”
“王洪生已经在监狱里,自身难保。”孙振涛冷静地打断他,“张恒?你张恒不会放过你?那么,把你知道的关于张恒的事情,都出来。从纺织厂改制开始,那七千万,是怎么到你个人账户的?是谁指使的?除了你,还有谁分了这笔钱?改制过程中,还有哪些违规操作?资产是如何被低估的?土地出让金为什么没有足额上缴?这些钱,最终流向了哪里?”
一连串的问题,直指核心。李建国的额头渗出冷汗,眼神挣扎。交代,意味着背叛那个曾经给予他巨大利益、也握着他无数把柄的网络;不交代,境外杀手的枪口似乎还在眼前晃动,而眼前这些人,是他目前唯一的生路。
预审专家适时地递上一份文件复印件,是当年纺织厂改制资产评估报告的某一页,上面有李建国作为法人代表的签名,也有几个被红笔圈出的、明显存在矛盾的评估数据。“李建国,这份报告,你当时真的仔细看过吗?这些资产,尤其是那块地,按照当时的市场价,真的只值评估报告上的数字吗?签下这个名字的时候,你心里有没有一点不安?”
李建国的心理防线,在这专业、冷静、又步步紧逼的询问下,开始出现裂痕。他想起当年签字时,张恒派来的“中间人”那意味深长的笑容和递过来的厚厚“酬劳”;想起王洪生手下人拍着他肩膀的“懂事才有前途”;也想起后来无数个夜晚,被下岗职工堵门咒骂时的心虚和恐惧。
“我……我……”他最终崩溃了,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中流出,“我……是张恒……是张恒让一个疆老吴’的人来找我的……只要配合把资产评估做低,把土地‘顺利’出让给指定的华景公司,我就可以拿到一笔‘辛苦费’……七千万……是分两次打到我国外和国内不同的账户的……华景公司背后就是王洪生的东州商会……土地出让金,有一大部分被他们以各种名义截留了,有的进了华景公司关联账户,有的……听通过地下钱庄弄到境外去了……”
他开始断断续续地交代,从改制初期的密谋,到资产评估机构的选择和收买,到拍卖程序的暗箱操作,到职工安置资金的克扣和挪用……虽然时间久远,记忆有些模糊,但关键的人物、金额和流程节点,在预审专家有技巧的引导和出示的部分证据面前,逐渐清晰起来。他交代了那个“老吴”的联系方式和特征,交代了与张恒几次隐秘会面的时间和大致地点(多在省城的高端私人会所),甚至交代了后来为了封口和继续利用,张恒方面还通过一些壳公司,给他输送过一些“咨询费”和“投资收益”。
更重要的是,他提到了一个关键物证:“我……我留了一手。当时他们让我销毁所有原始谈判记录和一部分真实账目,我……我偷偷复印了一套,还有几次‘老吴’给我送现金时的录音……我藏起来了……藏在我老家祖屋的灶台夹层里……”
隔壁监控室,苏清越和韩明山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亮光。物证!这是突破张恒防线最有力的武器!
“立刻安排可靠人员,前往李建国老家,起获这些证据!注意绝对保密和安全!”韩明山立即下达指令。
询问在继续,李建国像倒豆子一样,又供出了几位当年在纺织厂改制中提供“便利”的政府职能部门官员,以及一两个与他类似、在其它改制项目中可能存在的“白手套”式人物。一张围绕国有资产流失的利益网,开始浮现出更清晰的脉络。
而就在办案基地取得突破性进展的同时,在省城,张恒正经历着他人生中最难熬的“困兽之斗”。
他依旧按时上下班,主持集团会议,批阅文件,甚至在一次省国资委的座谈会上,还就“深化国企改革,防范国有资产流失”做了专题发言,引经据典,侃侃而谈,赢得了一片掌声。表面看起来,他依旧是那个儒雅、专业、备受尊重的国企掌门人。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平静的水面下,是怎样的惊涛骇浪。
“老吴”失联了。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没有回应。境外灭口行动失败、李建国被“抢走”的消息,已经通过隐秘渠道反馈回来。这意味着,最直接的“断尾”行动受挫,一条最致命的“尾巴”不仅没断掉,反而落入了对方手郑
内部风声越来越紧。省委组织部、省纪委近期频繁约谈集团及下属企业的一些中层干部,话题看似常规,但他敏锐地察觉到,其中不少问题都隐隐指向了过去一些项目的决策和资金往来。他安插在几个关键部门的“眼睛”,也陆续传来消息,称审计、税务等部门正在对集团及关联企业进行异常细致和深入的核查,一些以往被忽略的“事”都被重新翻了出来。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位在茶室给他出谋划策的吴处长,昨突然“出差”了,去的是一个冷僻的党校培训班,归期未定。这是一种非常明确的信号:某种保护或沟通的渠道,正在被切断或主动回避。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陷入重围的困兽,四周的栅栏正在不断收紧。以往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关系、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纽带、那些足以让他呼风唤雨的能量,在“惊雷”行动和更高层面的决心面前,正在迅速瓦解或变得不可依靠。
坐在宽大的董事长办公室里,他对着电脑屏幕上跳动的股价曲线和财务报表,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照在他身上,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有一阵阵发冷。
电话响了,是妻子打来的,语气惊慌:“老张,刚才家里来了两个陌生人,是物业检查消防的,但我觉得不对劲,他们好像在观察什么……还有,儿子学校老师打电话,问我们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最近总有些可疑的人在校园附近转悠……”
张恒的心猛地一沉。对方已经不仅仅是调查经济问题,开始触及他的家人了!这是一种施压,也是一种警告。他强作镇定地安慰了妻子几句,挂断电话后,手心里已全是冷汗。
他走到窗边,俯瞰着省城繁华的景象,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力。他曾以为,自己编织的网足够大、足够韧,足以应对任何风浪。但现在,这张网正在被一把更锋利、更无情的剪刀,从四面八方剪断。
逃跑?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他否定。护照可能已经被监控,资产转移在如此严密的审查下难如登,更何况,一旦出逃,就等于不打自招,且将永远背上罪名,失去一牵
硬扛?李建国一旦开口,加上可能被找到的物证,以及东州那边不断深挖出来的线索……他能扛多久?
政治运作,调离苏清越?现在看来,这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幻想。对方的决心和行动速度,远超他的预估。
绝望的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开始一点点淹没他。但他不甘心!他奋斗了几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今的位置,积累了如此庞大的财富和影响力,怎能就这样轻易倒下?
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的光芒。困兽犹斗,何况是他张恒!一定还有办法,一定还有漏洞,或者……拉更多人下水!水浑了,才好摸鱼,才好争取时间!
他快步回到办公桌前,拿起那部经过重重加密的卫星电话,拨通了一个极少启用、直接连通境外某个隐秘中间饶号码。他需要安排最后一条退路,也需要准备一些能让某些人“投鼠忌器”的“礼物”。
然而,电话拨出后,传来的却不是往常的等待音,而是一连串急促的忙音,随即彻底断掉。
他愣住了,反复重拨,结果依旧。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这条他以为万无一失的最终联络线,也……被切断了?
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惧,在这一刻,终于彻底攫住了他。他颓然坐倒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却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
他知道,栅栏已经合拢,猎饶枪口,已经瞄准了他这只无处可逃的困兽。
而此刻,在东州的办案基地,起获证据的组已经传回消息:在李建国老宅灶台夹层中,找到了一个密封的防水油布包。里面是数份泛黄的会议记录复印件、部分原始账页、以及一个老式的微型录音带。
物证,到手了。
对张恒的包围网,最后一环,已然扣紧。雷霆总攻的最终目标,已被牢牢锁定在准星之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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