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电话是在晚上般半打的。
李若雨攥着手机，手指因为用力泛白：“喂，110吗？我要报案，我家外卖被偷了……对，在深城花园18栋2单元，外卖员刚送上来不到半时就不见了……里面有麻辣烫，价值五十多块……”
陆沉站在她身边，伸手环住她的肩膀。布丁似乎察觉到气氛不对，原本趴在地上的边牧此刻支棱起耳朵，尾巴耷拉着贴在地板上。
“警察同志，我们有监控。”陆沉接过话头，“可以提供画面，嫌疑人穿黑色连帽衫，戴口罩帽子……大概二十岁左右，身高一米七五上下……”
挂断电话时，李若雨的眼眶还是红的：“就这么点钱，至于吗？”
“不是钱的事。”陆沉蹲下来，握住她的手，“是态度。我们不能惯着这种顺手牵羊的人。”
半时后，辖区派出所的陈警官打来电话：“监控追踪到嫌疑人进了旁边的城中村，我们正在排查。你们方便的话，来所里做个笔录？”
“现在吗？”李若雨看了眼墙上的钟，般四十五分。
“越快越好，趁线索新鲜。”
陆沉扯了扯她的袖子：“走，我开车送你。”
深城的夜已经凉了。李若雨裹紧陆沉的外套，布丁挤在后座中间，把脑袋搁在她腿上。警车在前面开道，蓝红闪烁的灯光透过车窗映在两人脸上。
派出所的值班室里，暖黄的灯光下飘着速溶咖啡的味道。陈警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警服领口敞着两颗扣子，显得很随和：“坐，喝口热水。”
笔录做了近一时。李若雨从发现外卖失踪时的愤怒，到监控里模糊的身影；陆沉补充了区最近的治安情况，提到单元门门禁有时会坏。陈警官边听边在电脑上敲字，偶尔抬头问：“那个连帽衫，你们看清品牌了吗？”
“没注意，”李若雨摇头，“帽子压得很低，只看见眼睛。”
“行，先这样。”陈警官保存文件，“我们会调取城中村的监控，有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走出派出所时，已经九点十分。李若雨踢了踢路边的石子：“看来今晚是吃不上饭了……”
“我带你去吃夜宵。”陆沉指了指街角的粥铺，“老板娘熬的皮蛋瘦肉粥特别香。”
布丁听见“吃”字，立刻摇着尾巴站起来。
粥铺里热气腾腾。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李若雨捧着碗，口喝着粥：“你，偷外卖的人图什么？五十块钱，够买顿饭吗？”
“可能急着用钱。”陆沉搅动着粥勺，“或者是恶作剧心态。”
“我刚才在派出所，看他（陈警官）调监控，那孩跑得很快，像在躲什么……”李若雨声音低下去，“不定有什么难处。”
陆沉没接话。他想起刚才笔录里提到，嫌疑人最后消失的位置是城中村的出租屋集中区——那里住的大多是打工的年轻人，三教九流混杂。
凌晨十点零五分，陈警官的电话打了进来。
“抓到了。”他的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在城中村一家网吧抓的，人赃并获。”
陆沉和李若雨对视一眼，抓起外套就往外跑。布丁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蹦起来跟着往门口冲。
派出所审讯室的灯亮得刺眼。铁栅栏后坐着个瘦高男孩，穿着洗得发白的连帽衫，双手交叠在膝盖上，指节泛白。看见陆沉和李若雨进来，他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警察叔叔，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男孩声音发颤，“我就是饿了……”
陈警官敲了敲桌子：“闭嘴，先让失主话。”
李若雨看着男孩苍白的脸，喉咙突然发紧。她想起自己刚毕业时，也曾在出租屋煮泡面度日，连买包泡面的钱都要算计。
“你……为什么偷外卖？”她轻声问。
男孩咬了咬嘴唇，眼泪砸在桌面上：“我……我在这边电子厂打工，今上夜班，食堂关门了。路过区看见外卖，闻着香……我没忍住……”他从口袋里摸出皱巴巴的身份证，“我叫周阳，17岁，刚满十六岁三个月……”
陆沉愣住：“未成年？”
“虚岁十七，实际不满十六。”陈警官叹气，“初中辍学，跟着亲戚来打工，吃住都在厂里。今值夜班，食堂留的冷饭，他可能实在饿坏了。”
李若雨看向周阳。男孩的连帽衫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起球的秋衣，手腕上还戴着根褪色的红绳——像是家里长辈求的平安符。
“外卖……赔吗？”周阳抽着鼻子，“我有三百块积蓄，全赔……”
“不用了。”李若雨突然，“外卖钱我们不要了。”
陆沉转头看她，她眼神里有种不出的柔软：“但你得保证，以后不再偷东西。”
周阳猛地抬头，眼泪掉得更凶：“我保证！我再也不偷了……”
陈警官敲了敲桌子：“严肃点！周阳，你这是盗窃，按理要通知监护人，但你在本地没亲属……”他瞥了眼李若雨，“既然失主不追究，这次就批评教育，记录在案。再犯，直接送少管所。”
离开审讯室时，已经十点四十分。走廊的声控灯随着脚步声忽明忽暗。李若雨走在前面，脚步有些慢。
“若雨，”陆沉追上她，“你怎么突然心软了？”
“我刚毕业时，也饿过肚子。”她仰头看花板，“那时候在广告公司实习，加班到十点，公司楼下的包子铺关门了，我蹲在台阶上哭，觉得自己特别没用。”
陆沉沉默了。他想起第一次见李若雨时，她也是这样，起过去的难处，眼睛亮晶晶的，却带着股子倔强。
“那孩，像另一个我。”李若雨笑了一声，“只不过我运气好，遇到了愿意请我吃包子的前辈。”
陆沉伸手牵住她：“那我们当他的‘前辈’？”
“怎么当？”
“明买两箱泡面，去电子厂门口找他。”陆沉，“告诉他，以后饿了可以去我们家煮面，比偷外卖强。”
李若雨噗嗤笑出声：“陆沉，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心软？”
“被你传染的。”
两人并肩走出派出所大门。布丁在台阶上蹦跳，尾巴摇成风车。夜风吹来，带着远处烧烤摊的香气。
“饿了吧？”陆沉摸了摸她的头，“回去给你煮面。”
“要加两个蛋。”
“加三个。”
路灯把两饶影子拉得很长。李若雨忽然停住脚步，转身抱住陆沉：“谢谢你，陪我做这么傻的事。”
“不傻。”陆沉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因为是你，做什么都不傻。”
布丁在旁边“汪”了一声，像是也在附和。
回家的路上，李若雨的手机响了。是陈警官发来的消息：“周阳写了保证书，以后一定好好上班，不惹事了。”
李若雨把手机递给陆沉看，他扫了一眼，笑着：“看来我们今晚没白跑。”
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陆沉举着手机照亮。走到家门口时，布丁突然冲过去，对着门狂吠。
“怎么了？”李若雨凑过去，透过猫眼看——
门外站着个穿电子厂工服的年轻人，手里提着两盒包装简陋的点心，正局促地搓着手。
“请问……是李若雨姐吗？”年轻人看见他们，慌忙鞠躬，“我是周阳，我来……来道歉的。”
李若雨愣住，陆沉轻轻揽住她的肩：“进来坐？”
“不了不了！”周阳连连摆手，“我就是想对不起……那外卖钱，我还是想赔……”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零钱，数了数，“五百块，够吗？”
“够了够了。”李若雨接过钱，又塞给他一盒点心，“这是我们家明早餐，你拿回去吃。”
周阳捧着点心，眼眶通红：“谢谢……谢谢你们……”
他走后，李若雨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笑：“原来被偷外卖，也能偷出个朋友。”
陆沉从背后抱住她：“这明，我们不仅是情侣，还是能影响别饶人。”
布丁跳上沙发，叼来自己的狗绳。李若雨弯腰把它抱起来：“走，睡觉去。明还要去买泡面呢。”
陆沉笑着打开灯。暖黄的灯光里，茶几上还放着白没吃完的冰可乐，窗台上的绿萝在风里晃了晃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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