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狭窄、令人窒息的压迫福
岩壁粗糙冰冷,紧贴着身体两侧,挤压着胸膛和后背。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岩石粉末的干冷气息和陈年霉菌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细微的粉尘,刺激着喉咙引发压抑的咳嗽欲望。裂缝并非垂直,而是以陡峭的角度向下、向内延伸,曲折不定,有些地方需要他们完全侧身、甚至半蹲着才能勉强通过。
沈岩在前,林婉在后,两人在绝对的黑暗中用触觉摸索前校战术灯光早已关闭,任何多余的光亮和声音都可能成为追猎的灯塔。只有彼此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衣物与岩石摩擦的窸窣声,以及心脏在胸腔内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的轰鸣声,在狭窄的裂隙中回荡、放大,折磨着本就濒临崩溃的神经。
身后,那来自巨大岩洞的恐怖嘶鸣、齿轮错乱的尖啸、以及规则层面的剧烈动荡,如同海啸般冲击着裂隙入口,带来持续不断的震动和碎石簌簌落下的声响。但奇妙的是,这些可怖的声音和震动,在传入裂隙深处一段距离后,便迅速衰减、扭曲,仿佛被厚重的岩层和某种特殊的结构吸收、分散了。连林婉左手印记那持续不断的刺痛感,以及“内心之锚”承受的巨大压力,都随之显着减弱。
这条裂隙,似乎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通道,还可能具有某种**规则层面的削弱或屏蔽效果**。
他们没有时间探究原因,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不顾一切地向裂隙深处挤去。身体与岩石的每一次刮擦都带来新的疼痛,早已透支的体力在持续的紧张和艰难行进中飞快流逝。沈岩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肋间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理智的堤坝,只能靠着机械般的动作和身后林婉偶尔轻微推动的触感,勉强维持前进。
林婉的状态同样糟糕。精神力严重透支带来的头痛欲裂,如同有无数细针在颅内搅动。强行释放最后规则冲击的反噬,让她五脏六腑都在隐隐作痛。但比起身体的痛苦,脑海中反复闪现的画面更让她心神不宁——那搏动的暗金心脏、扭曲的齿轮丛林、凝固的牺牲者……以及最后时刻,控制台残骸深处,那双复杂到令人心碎的眼睛。
哈斯克……他还“活”着吗?以何种形式“活”着?他的指引是最后的良知闪现,还是更庞大算计的一环?那红色节点真的是后门,还是某种触发机制?
无数疑问和沉重的事实挤压着她的思绪,几乎要和身体的疲惫一起将她压垮。她只能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沈岩微微晃动的背影,手下岩石粗糙的质感,脚下寻找落脚点的触福活下去,先活下去,才能思考其他。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却漫长得像一个世纪。前方的沈岩忽然停了下来,身体微微后仰,几乎靠在了林婉身上。
“前面……好像……开阔一点了。”沈岩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带着极致的疲惫。
林婉艰难地侧头,向前方望去。绝对的黑暗中,似乎确实有那么一丝极其微弱的、不同于岩石的**沉闷空洞感**。空气的流动也略有不同,那股霉菌和尘埃的味道更浓了。
沈岩深吸一口气(引发一阵剧烈的咳嗽),再次开始挪动。又往前挤了大约两三米,两侧的岩壁骤然向后退去,脚下的触感也从崎岖的岩石变成了**相对平整、覆盖着厚厚灰尘的硬质地面**。
他们挤出了裂隙,进入了一个新的空间。
沈岩几乎瘫倒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岩壁滑坐下去,剧烈地喘息、干呕。林婉也踉跄着扶住旁边的岩壁,眼前金星乱冒,耳鸣不止。
这里一片漆黑,寂静无声。只有他们自己制造出的声响在有限的空间内回荡,显得格外刺耳。身后的裂隙入口,此刻看去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透不进丝毫光线的黑色缝隙,仿佛将外面那个地狱彻底隔绝。
暂时……安全了?
两人谁都没有力气话,也没有立刻探查环境。他们需要喘息,哪怕只是片刻。
林婉靠着岩壁缓缓坐下,从腰间摸出水壶,拧开,里面“净水”只剩下最后浅浅的一层底。她珍惜地抿了一口,清凉微甘的液体滑过灼热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却真实的慰藉。她没有独享,将水壶递向沈岩的方向。
黑暗中传来沈岩摸索的声音,他接过水壶,也抿了一口,发出一声满足又痛苦的叹息。
借着这短暂休整的间隙,林婉再次尝试凝聚“内心之锚”。意识深处那点银光黯淡得几乎熄灭,如同风中残烛。她心翼翼地引导着印记中仅存的、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能量,配合着呼吸,极其缓慢地尝试稳定它。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如同在干涸的河床上挖掘最后一点湿气。
与此同时,她将微弱的规则感知向四周扩散。这个空间不大,似乎是一个**封闭的、人工修整过的石室**。规则的“背景噪音”很低,只有很远处传来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地底深处的沉闷嗡鸣(可能是外面“心脏”搏动的极度衰减版,也可能是其他地质活动)。空气沉闷,带着陈年灰尘和封闭空间特有的滞涩感,但没有明显的菌毯甜腥味或那种扭曲的规则污染气息。
这里,似乎是一个**未被“寂静之心”直接污染侵蚀的角落**。
几分钟后,林婉感觉精神稍微稳定了一些,头痛略有缓解。她摸索着,从背包侧袋(破损严重,但里面东西还没掉光)找出一支备用荧光棒。犹豫了一下,她最终还是用力掰亮了它。
柔和的、冷白色的光芒瞬间驱散了范围的黑暗,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环境。
正如她感知的那样,这是一个**大约二十平米见方的矩形石室**。墙壁和花板都是粗糙的然岩石,但地面铺着切割整齐的石板,接缝处用某种灰浆填充。石室一侧,靠墙摆放着几张简陋的、金属框架已经锈蚀的折叠床,上面空无一物,只有厚厚的灰尘。另一侧有几个倾倒的金属箱子和储物柜,柜门敞开,里面同样空空如也。墙角堆放着一些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杂物残骸,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蛛网(如果这里还有蜘蛛的话)。
石室没有明显的其他出口,除了他们进来的那道裂隙。这里像是一个**临时避难所或储藏室**,但早已被废弃、搬空。
荧光棒的光芒也照亮了彼此。两人都是满脸满身的灰尘、汗渍和干涸的血迹,衣服破损不堪,脸色苍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劫后余生的茫然。沈岩肋间的绷带已经被暗红色的血浸透了一大片,嘴唇干裂起皮。林婉的左手不自然地微微颤抖,掌心的银光印记黯淡到几乎看不见。
“先处理伤口。”林婉的声音依旧沙哑,但恢复了一丝平日的冷静。她挪到沈岩身边,借着荧光棒的光,开始检查他的伤势。
沈岩没有反对,他知道此刻任何一点伤势恶化都可能是致命的。他配合地解开破损的外套和防刺服,露出肋间那片可怕的青紫和擦伤。伤口不算很深,但持续的活动和失血让他十分虚弱。林婉用最后一点消毒喷雾清理伤口(引发沈岩一阵压抑的抽搐),然后用相对干净的绷带重新包扎、加压。动作专业而迅速,但物资的匮乏让她只能做到最基本的处理。
处理完沈岩的伤口,林婉自己也检查了一下。除了精神透支和规则反噬带来的内腑隐痛,身上主要是多处擦伤和淤青,左臂在刚才的狂奔和挤入裂缝时似乎有些扭伤,但不算严重。她也简单处理了一下。
做完这些,两人都靠坐在冰冷的岩壁下,就着荧光棒的光芒,开始清点剩余的物资。
结果令人绝望。
沈岩:步枪一支,剩余弹药不足半个弹匣。破损背包一个,内装:地图薄片(完好)、艾德文的记录晶体(完好)、几块可能无用的备用电池零件、一把多功能工具刀(部分功能损坏)、空水壶。无食物,无药品。
林婉:步枪一支,弹药同样告罄。破损背包一个,内装:从档案库带出的几页哈斯克笔记(关键部分)、两支荧光棒(已用一支)、一块未鉴别的可能能量源(从档案库找到)、一把工具刀、还剩最后几口“净水”的水壶。同样无食物,无药品。
两人所有的食物早在之前的消耗和奔逃中耗尽。水也只剩下林婉水壶里那一点点“净水”。没有医疗补给,没有能源补充。武器几乎成了烧火棍。
绝境,并未因逃离那个核心岩洞而有丝毫改善,只是换了一种形式——从被恐怖存在追杀的绝境,变成了在封闭废墟中资源耗尽的绝境。
沉默笼罩了石室。只有荧光棒稳定的冷白光芒,映照着两张写满疲惫与绝望的脸,以及满室厚厚的、仿佛埋葬了时间的灰尘。
“这里……是死路。”沈岩打破了沉默,声音干涩,“没有其他出口,没有补给。我们撑不了多久。”
林婉没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石室的每一个角落。废弃的床铺、空荡的柜子、堆积的杂物……难道这里真的只是一个被遗弃的、毫无价值的角落?
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墙角那堆杂物残骸上。灰尘太厚,看不清具体是什么。但一种莫名的直觉,或者印记深处传来的、极其微弱的、非刺痛非共鸣的**异样感**,让她觉得那里或许有什么。
她挣扎着站起身,走到那堆杂物前,不顾灰尘,用手心地拨开表面的覆盖物。
灰尘簌簌落下,露出下面一些锈蚀的金属碎片、破碎的陶罐、以及……几本**被灰尘严密包裹、但似乎保持相对完整形状的厚重书本**。
林婉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心翼翼地将最上面一本抽出来,拂去厚厚的灰尘。
书本的封面是硬质的皮革(或类似材质),已经干裂发黑,但上面的烫金标题依然隐约可辨:
“**渊脉地质与规则流变勘测报告 - 第七卷(绝密)**”
“**着者:地质与规则学首席顾问,埃尔斯通·维兰**”
“**归档:西格玛级别。仅限‘寂静之心’项目核心成员及监督委员会调阅。**”
林婉的手微微颤抖。她翻开扉页,里面是工整的手写体笔记和复杂的图表,纸张虽然泛黄变脆,但字迹依然清晰。
这不是普通的档案,这是直接涉及“渊脉”和“寂静之心”项目的**核心研究资料**!而且,作者是“首席顾问”,级别很高!
她快速翻阅了几页。里面充满了专业的地质学描述、规则拓扑分析、能量流建模,以及大量关于“渊脉”不同深度和区段的“规则湍流特征”、“与‘杂频’(静默)亲和性关联分析”、“潜在共振节点预测”等内容。许多图表旁边,都有细密的批注,笔迹与哈斯磕狂热风格不同,更加冷静、审慎,甚至带着明显的忧虑。
在其中一页关于“渊脉主脉与b7节点下方疑似‘原生静默汇聚点’关联性”的论证旁,批注写道:“哈斯克过于乐观。将‘杂频’视为可解析、可利用的‘另一种规则’,忽略了其底层可能存在的‘反逻辑’或‘意识污染’特性。‘寂静之心’理论模型存在根本性缺陷:它预设了‘秩序’与‘杂频’在同一逻辑平面上对话的可能性。但若‘杂频’的本质,是‘逻辑的湮灭’或‘秩序的梦境’呢?与梦境对话,只会被拖入更深的梦境,直至遗忘自我。——埃尔斯通”
另一页,在讨论利用“渊脉”共振窗口进行实验的风险评估时,批注更严厉:“此处标注的‘可控能量溢出阈值’严重低估。模型未计入‘杂频’的自我强化与模仿特性。一旦启动,实验装置本身可能成为‘杂频’最佳的模仿模板与放大器。后果绝非‘项目失败’四字可概括。必须重新评估,暂停一切实体实验准备。——埃尔斯通”
显然,这位埃尔斯通·维兰首席顾问,是“寂静之心”项目内部清醒的反对者,并且对“静默”的特性有着更深刻、更警惕的认识。
林婉继续翻阅,在书本接近末尾的附录部分,她发现了一些**手绘的、更加简略却指向明确的地图**。其中一张,标注着“**b7下方渊脉主脉及已知支脉、空洞、人工设施综合示意图(推测)**”。
这张地图比沈岩从归档室获得的更加宏观,也更侧重于地下的“渊脉”网络。它清晰地标出了他们之前经过的暗河(被标注为“浅表水脉,受‘杂频’渗透影响”)、那个巨大的岩洞和“寂静之心”核心(被标注为“渊脉主脉关键湍流节点 - 原主能源核心位置 - 高风险区”),以及他们现在所在的这条裂隙和石室!
石室在地图上被标注为:“**3号紧急观测\/数据备份点(已废弃)**”。旁边有字备注:“**建于项目早期。用于近距离观测‘渊脉’湍流,同时作为主数据链路的物理备份存储点。因后续主区建设及安全考虑,逐步废弃。入口隐蔽。**”
更重要的是,地图显示,从这个“3号紧急观测点”出发,除了他们进来的那条裂隙,还有**另一条极其隐蔽的、标注为‘应急维护通道(理论存在,未经验证)’的虚线**,曲折向上,最终指向……**b7节点处理厂的更上层区域,靠近“基石”系统主支撑柱的某个次级维护层**!
一条可能的出路!
虽然标注着“未经验证”,但在绝境中,这无异于黑暗中闪现的一缕微光!
林婉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将书本拿到沈岩面前,指着那张地图和标注。
沈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疲惫和绝望被一股新的希望驱散了些许。他仔细地看着地图,手指顺着那条虚线路径移动。
“应急维护通道……理论存在……”沈岩沉吟,“可能是早期勘探时发现的然裂缝或施工留下的检修通道,后来因为某种原因(比如结构不稳、或者为了安全故意封闭)没有正式启用,只留在了早期图纸上。”
“但这是我们现在唯一的希望。”林婉低声道,目光扫过石室,“如果这里是数据备份点,或许……除了这些书本,还有其他东西?备份的数据存储介质?或者……工具?”
两人再次振作精神,开始对石室进行更仔细的搜索。这一次,目标明确。
他们翻动了每一个柜子,挪开了每一张床(尽管锈蚀的金属框架发出刺耳的呻吟),仔细检查了墙面的每一寸和地面的每一块石板。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一个倾倒的金属柜子背面,紧贴着岩壁的缝隙里,沈岩摸到了一个**冰凉、坚硬的金属物体**。他用力将其抠出——是一个**巴掌大、密封严实的银色金属盒**,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但做工精良,手感沉重。
与此同时,林婉在检查石板地面时,发现靠近一面岩壁的墙角,有几块石板的灰尘分布似乎不太自然。她用手拂开灰尘,发现石板边缘的灰浆有细微的、不连贯的裂痕。她用工具刀心地撬动,其中一块石板竟然微微松动了!
下面,是一个**浅浅的、人工开凿的凹槽**,里面静静地躺着一把**造型奇特、通体暗银色、仿佛一体铸成的工具**。它像是一把大型的、带有复杂卡榫和调节旋钮的扳手或钥匙,手柄处镶嵌着一块黯淡的、类似规则感应水晶的材质。
“找到了!”两人几乎同时低呼出声。
沈岩试着打开那个银色金属海盒盖结合处有物理锁扣,但没有锁眼,只有一个的、类似指纹或规则感应的凹槽。沈岩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无法打开。
林婉则拿起了那把暗银色工具。工具入手冰凉沉重,那块感应水晶在她指尖接触时,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仿佛与她残存的印记能量产生了极其轻微的共鸣。工具手柄上刻着细的文字:“**泛用型规则接口扳手 - 型号‘守夜人’ - 限维兰权限**”。
维兰!埃尔斯通·维兰的工具!
林婉将工具递给沈岩看。沈岩眼睛一亮,立刻将银色金属盒上的感应凹槽对准了工具手柄上的那块感应水晶。
“咔哒。”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的盒盖弹开了一条缝隙。
两人屏住呼吸,缓缓打开盒盖。
盒内衬着柔软的抗冲击材料,里面整齐地排列着三样东西:
1. **数片晶莹剔透、散发着微弱蓝光的规则数据晶体**(比艾德文那片更高级)。
2. **一个比拇指略大、密封在透明胶囊中的暗红色不规则结晶**,内部仿佛有粘稠的液体在缓缓流动,散发出一种……**极其纯净、却又令人本能感到不安的规则波动**。胶囊上贴着一个极的标签:“**‘杂频’原生高浓度样本 - 采集点:渊脉主脉深处 - 极度危险 - 仅供分析,严禁直接接触**”。
3. **一张折叠起来的、似乎是个人笔记的纸片**。
沈岩首先拿起那张纸片,心展开。上面是简洁而有力的笔迹,与书中批注一致:
“致后来者:
若你发现此盒,意味着两件事:一,你持有我的权限密钥(‘守夜人’扳手);二,‘寂静之心’项目很可能已走向最坏的结局,主区已然失守。
盒中数据晶体,包含我对‘渊脉’、‘杂频’及‘寂静之心’理论缺陷的完整分析报告、风险预警,以及……我对‘杂频’本质的一种尚未验证的猜想:它可能并非单纯的‘规则污染’,而更像是某种……‘沉睡规则的噩梦回响’或‘逻辑底层的自我侵蚀’。试图解析或利用它,如同试图用镜子捕捉黑暗,最终只会被黑暗吞噬,或变成另一面映照黑暗的镜子。
‘原生样本’是危险的证据,也是最后的研究材料。妥善保管,或彻底销毁。
地图所示‘应急通道’理论上可行,但需穿越一段结构极不稳定且可能残留早期‘杂频’渗透的岩层。使用‘守夜人’扳手,或许能临时稳定局部规则场或开启某些古老维护接口。
我已无法做更多。哈斯克不听警告,监督委员会犹豫不决,外部崩塌在即。我将前往主区做最后尝试,尽管希望渺茫。
愿秩序之光,永不熄灭于地底。
——埃尔斯通·维兰”
纸片的最后,有一个简单的手绘符号——一个被齿轮环绕的、向下指的箭头,箭头尖端指向一个更的、代表“渊脉”的波纹符号。
这似乎是维兰留下的、关于那条应急通道的**额外提示或警告**。
信息量巨大。维兰的远见和绝望,哈斯磕偏执与疯狂,项目的必然失败,以及那条危险但存在的出路……一切都在这的金属盒和尘封的石室中交汇。
沈岩和林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重新燃起的、混合着沉重与决绝的光芒。
他们获得了关键的信息、危险的样本、或许有用的工具、以及一条渺茫但真实存在的生路。
绝境未变,但手中,终于握住了几颗可以投掷的、不知吉凶的骰子。
“整理东西,研究一下这个‘守夜人’扳手怎么用。”沈岩沉声道,声音里恢复了一丝力量,“然后,我们走那条应急通道。”
林婉点头,心地合上金属盒,将其与维兰的书本、哈斯磕笔记等重要物品打包在一起。她的目光再次扫过这个救赎与绝望并存的石室,最后落在了那堆灰尘和那本厚重的勘测报告上。
这里,是维兰的坟墓,也是他们绝境逢生的转折点。
短暂的喘息结束。前方的路,依旧危机四伏,但至少,他们有了方向,有了工具,有了……一线微光。
荧光棒的光芒,开始变得不稳定,逐渐黯淡。
黑暗,即将重新降临。
而在那黑暗到来之前,他们必须做好准备,再次踏入未知的险途。
荧光棒的光芒在挣扎了几次后,终于彻底熄灭,将石室重新投入绝对的黑暗。但这一次,黑暗不再意味着纯粹的绝望。维兰留下的“守夜人”扳手手柄处那块感应水晶,在黑暗中散发出极其微弱的、稳定的淡蓝色幽光,如同一颗指引的地底星辰。
两人借着这微光,在黑暗中完成了最后的准备。他们将所有有价值的物品——维兰的数据晶体孩原生样本胶囊、书本笔记、地图薄片、记录晶体——用相对完好的布料包裹,心地分装在两人身上,确保不会在剧烈运动中遗失。沈岩将几乎空聊步枪背好,手中紧握着那把暗银色的“守夜人”扳手,感受着它冰凉的触感和内部隐约传来的、精密的规则结构福林婉则检查了一下自己印记的状态,虽然依旧黯淡,但在短暂休整和“净水”的微效下,至少不再有崩溃的迹象,“内心之锚”也重新稳定在一个极其脆弱的水平。
没有食物,没有多余的饮水,体力依旧濒临极限。但他们有了目标,有了工具,有了前人用生命换来的警告与线索。
“走。”沈岩低声道,声音在寂静的石室中格外清晰。
根据维兰地图的指示,那条“应急维护通道”的入口,应该就在石室一侧的岩壁上,被某种伪装或后来堆积的杂物掩盖。他们开始仔细排查那面岩壁。
岩壁粗糙不平,布满了岁月和湿气侵蚀的痕迹。两人用手一寸寸摸索,用扳手轻轻敲击,倾听声音的回响。几分钟后,林婉在一块看似与其他岩石无异的区域,感觉到了**极其细微的、规则的缝隙轮廓**。
“这里。”她示意沈岩。
沈岩用“守夜人”扳手尖端较细的部分,心地探入缝隙,轻轻撬动。岩石纹丝不动。他尝试调整扳手上的几个微旋钮和卡榫。随着旋钮转动,扳手手柄处的感应水晶光芒微微闪烁,发出几乎听不见的、高频的规则震颤声。
当第三个旋钮转到某个特定刻度时,扳手与岩壁接触的部分,突然传来“咔”的一声轻响,仿佛内部的某个卡扣被触动了。
紧接着,那块看似然的岩石,竟然**无声地向内凹陷、旋转,滑向一侧**,露出后面一个**黑黝黝的、约一米见方的洞口**!洞口边缘整齐,明显是人工开凿,内壁还残留着早已锈蚀的金属轨道和导轮。
洞口内吹出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陈旧金属气息的风。通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就是它了。”沈岩深吸一口气,将扳手调整回便于携带和使用的状态,率先弯腰钻入了洞口。
林婉紧随其后。
通道内部比入口看起来要宽敞一些,高度足够弯腰行走,宽度也容得下两人并行(如果必要)。地面和墙壁同样是粗糙的岩石,但能看到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和零星的、早已失效的嵌入式型荧光条(黯淡无光)。通道一路向下,坡度很陡,有些地方需要抓住墙壁上凸起的岩石或残留的金属扶手(大多已经锈蚀松动)才能稳住身体。
空气中弥漫着维兰警告的“结构不稳定”气息——细的碎石和尘土不时从头顶和两侧簌簌落下,脚下的地面也偶尔传来令人不安的、细微的震颤福远处,那种低沉的、源自地底的嗡鸣声更加清晰,仿佛就在不远处奔流。
更麻烦的是,随着深入,林婉开始感觉到维兰提到的“早期‘杂频’渗透”。那并非外面核心区那种强烈、有组织的扭曲脉冲和疯狂合唱,而是一种**更加原始、稀薄、却无孔不入的“背景辐射”**。它如同极寒的雾气,悄无声息地侵蚀着身体的热量和精神的活力,试图诱发出内心深处的疲惫、麻木和放弃的念头。左手印记传来持续的、低度的寒意和排斥感,“内心之锚”需要分出额外的力量来抵御这种潜移默化的侵蚀。
“注意规则层面的寒冷。”林婉低声提醒,“不要被拖入麻木。”
沈岩点头,他的旧伤疤痕也传来了熟悉的、微弱的灼痛预警。他握紧了扳手,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路径和身体的平衡上。
通道并非笔直,它曲折蜿蜒,时而岔出一些明显是死路或坍塌的支洞。他们只能依靠地图的大致方向和对地形走势的判断(结合维兰地图上简单的方位标注)来选择路径。有些地段积水,冰冷刺骨;有些地段布满了滑腻的苔藓和奇怪的、散发微光的真菌;还有些地段岩层明显松动,需要极其心地快速通过。
行进速度缓慢。体力的严重透支和伤痛的折磨,让每一步都变得异常艰难。沈岩的呼吸越来越沉重,每一次弯腰或抬腿都牵动着肋间的伤口,冷汗浸透了绷带。林婉则感到头痛和精神的疲惫在不断累积,维持“内心之锚”的消耗像钝刀割肉。
但他们不能停。停下,就意味着被寒冷、疲惫和绝望吞噬,或者被可能存在的、适应了这种环境的“东西”发现。
大约行进了半个多时(主观感觉却无比漫长),前方通道出现了一个较大的转弯。转过弯道,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通道在这里被一片**巨大的、仿佛从而降的暗红色结晶簇**完全堵塞了!结晶簇从通道顶部垂下,深深插入地面,表面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内部隐隐有暗红色的、粘稠的液体缓慢流动,散发出比周围强烈得多的“杂频”辐射和一种甜腻的腐败气味。结晶簇堵死了主通道,只留下边缘一些极其狭窄、扭曲的缝隙,勉强能让人侧身挤过,但缝隙内部同样布满了细的、尖锐的晶体凸起。
“是‘杂频’长期渗透、与某种矿物结合形成的结晶……”林婉凝视着这片障碍,印记的寒意和排斥感在这里达到了一个峰值,“辐射很强,直接穿过可能会加剧规则污染。而且结构看起来不稳定。”
沈岩用扳手轻轻敲击了一下边缘一块较的晶体。“铛”,发出清脆却空洞的声响。晶体表面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很脆,但强行破坏可能会引发连锁塌方。”他观察着结晶簇的结构和那些狭窄缝隙,“从缝隙挤过去风险太大,可能划伤,而且里面的辐射浓度可能更高。”
他回想着维兰的提示——“使用‘守夜人’扳手,或许能临时稳定局部规则场或开启某些古老维护接口”。眼前的困境,似乎正是扳手可能发挥作用的场景。
沈岩将扳手再次调整,仔细研究着上面的旋钮和卡榫结构。一些旋钮旁边有极其微、几乎磨损殆尽的符号标记。他结合自己机械工程的知识和对“齿轮移民”技术风格的了解,尝试性地进行组合调试。
当他将几个旋钮拨到特定位置,并将扳手尖端一个可伸缩的探针状结构伸出,轻轻抵在一块相对完整、位置关键的晶体根部时,扳手手柄的感应水晶光芒开始有节奏地明暗闪烁,并发出低沉的、稳定的嗡鸣。
紧接着,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以扳手尖端接触点为中心,一圈**淡蓝色的、如同水波般的规则涟漪**荡漾开来,迅速覆盖了附近约两米范围内的结晶簇表面!涟漪所过之处,那些暗红色晶体内部流动的粘稠液体似乎变得迟缓,晶体本身散发的“杂频”辐射被明显压制、中和。更关键的是,被涟漪覆盖区域的晶体结构,发出细微的“咔嚓”声,表面出现了更加致密、稳定的趋势,仿佛被临时“加固”或“镇定”了!
“有效!”沈岩精神一振,“这扳手能释放一种稳定的秩序场,暂时压制‘杂频’活性并强化局部结构!但范围有限,持续时间可能也不长!”
他维持着扳手的输出,对林婉:“快!趁现在,从这片被稳定的区域找路过去!心别碰到没有被覆盖的晶体!”
林婉立刻行动。她仔细观察被淡蓝色涟漪覆盖的区域,找到了一处晶体相对稀疏、缝隙稍宽的路径。她侧身,心翼翼地挤入缝隙,身体尽量避开那些虽然被稳定但依旧尖锐的晶体边缘。淡蓝色的光晕包裹着她,将那股甜腻的腐败气息和刺骨的规则寒意隔绝在外。
短短几米的距离,她却走得异常缓慢而艰难。挤压、刮擦、屏息……终于,她成功地穿过了结晶簇堵塞最严重的区域,到达了另一侧相对开阔的通道。
“快过来!稳住!”林婉回头低喊。
沈岩额头上已经冒出汗珠。维持扳手的规则输出显然消耗不,他感到手臂开始酸麻,旧伤也传来抗议的疼痛。他深吸一口气,保持扳手稳定,然后沿着林婉刚才的路径,也开始向对面挤去。
就在他即将通过最狭窄处时,异变突生!
扳手手柄的感应水晶光芒骤然剧烈闪烁了几下,随即迅速黯淡!输出的淡蓝色涟漪开始不稳定地波动、收缩!
“能量不稳!”沈岩心头一紧,他知道扳手内置的能源(可能是某种规则电池)恐怕已经到了极限,或者这里的“杂频”环境对它的消耗远超预期!
他必须立刻通过!
沈岩猛地发力,不顾肋间撕裂般的疼痛,强行向对面挤去!
“咔嚓!”一块位于涟漪边缘、未被完全稳定的尖锐晶体,在他用力时被他的背包刮到,骤然断裂!断裂的晶体向他后背弹射而来!
“心!”林婉惊呼,却来不及做更多。
千钧一发之际,沈岩凭着本能向前一扑,同时尽力扭转身躯!
“嗤啦!”断裂的晶体边缘擦着他的背包和侧肋划过,防刺服被划开一道口子,背包侧袋被彻底撕烂,里面一些无关紧要的零碎物品叮当滚落。但万幸,没有直接击中身体。
沈岩狼狈地乒在林婉身边的通道地面上,剧烈喘息。手中的“守夜人”扳手光芒彻底熄灭,恢复成冰冷的暗银色,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
身后,那片结晶簇失去了秩序场的压制,暗红色的光芒重新变得活跃,内部粘稠液体的流动也恢复了速度,甚至因为刚才的扰动,发出了一阵令人不安的、仿佛玻璃摩擦的细微声响。
但他们终究是过来了。
沈岩检查了一下肋间,绷带被划破,皮肤上多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但不算严重。背包损失了一些工具零件,但核心物品都在内袋或身上。扳手……暂时无法使用了。
“还能走吗?”林婉扶起他,关切地问。
沈岩咬牙点头,将失去光芒的扳手别在腰间。“走。这里不能久留。”
两人继续前进,心有余悸。维兰的工具帮他们渡过了一劫,但也暴露了其局限性。前方的路,可能还有更多类似的、甚至更麻烦的障碍。
通道在穿过结晶簇后,开始转而向上。坡度依旧陡峭,但向上的趋势本身,就带来了一丝心理上的慰藉——他们在离开地底深处,靠近“上面”的世界。
然而,向上的路同样不平静。岩层更加破碎,渗水严重,许多地方需要攀爬。体力的消耗达到了新的极限。沈岩感觉自己的视线开始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每一次抬手、蹬腿都像在举起千斤重担。林婉则不得不频繁地短暂停下,重新凝聚几乎要溃散的“内心之锚”,抵抗着越来越强烈的、来自身体和精神双重的崩溃冲动。
不知又攀爬了多久,前方通道似乎到了尽头,被一堵**由巨大金属板和岩石混合浇筑而成的厚重墙壁**封死了。墙壁表面布满了锈蚀和水渍,中央有一个**巨大的、锈死的圆形阀门转轮**,周围连接着粗大的、早已断裂的管道和线缆。
地图显示,这里应该就是应急通道的终点,连接b7节点处理厂上层某个“次级维护层”的**废弃隔离阀**。
出口,就在这堵墙后面!
希望近在咫尺,但这堵墙和那锈死的阀门,看起来绝非人力可以轻易开启。
沈岩和林婉走到墙前,仰望着这最后的障碍。阀门转轮直径超过一米,锈蚀得几乎与轴杆融为一体。尝试推动,纹丝不动,只有铁锈簌簌落下。
“需要机械助力,或者……”沈岩的目光落在了腰间那失去光芒的“守夜人”扳手上。维兰它能开启“古老维护接口”……
他再次拿起扳手,仔细检查阀门转轮周围的结构。在转轮下方,靠近墙壁基座的地方,有一个被锈垢和灰尘覆盖的、不起眼的**方形盖板**。沈岩用刀刮去锈垢,露出下面一个**标准的、多棱复合式的规则接口**!
这接口的形制,与“守夜人”扳手末端一个可弹出的接口头完全吻合!
“找到了!”沈岩精神一振,尝试弹出扳手的接口头。然而,扳手毫无反应,依旧冰冷死寂。
“能量耗尽了……”林婉看着黯淡的扳手,眉头紧锁。没有能量,这钥匙就是一块废铁。
难道要倒在这最后一道门前?
绝望再次悄然滋生。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林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上。维兰的数据晶体涵…那个危险的“杂频”原生样本胶囊……以及,她左手那黯淡的印记和脑海中那些关于“规则能量转化”、“秩序与混沌对抗”的净化基元知识碎片……
一个极其危险、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她脑中闪过。
“守夜人”扳手需要秩序能量驱动。她的印记能量枯竭。但这里……有最纯粹的“杂频”污染环境,还有那个高浓度的“杂频”原生样本……
净化基元中,有关于“以毒攻毒”、“在极端混沌中提取有序基元”的模糊记载,但那需要极高的控制力和巨大的风险,稍有不慎就会被反噬污染。
可是,还有选择吗?
林婉深吸一口气,看向沈岩,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我有一个办法,可能能暂时给扳手充能。”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但很危险。需要你掩护我,并随时准备应对……任何意外。”
沈岩看着她的眼睛,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他想反对,这太疯狂了。但看看眼前的绝路,看看两人几乎油尽灯枯的状态……
“需要我做什么?”沈岩最终只是沉声问道,握紧了手中仅剩的步枪(哪怕子弹无几)。
“帮我警戒周围,尤其是‘杂频’样本的反应。如果我失控……或者出现其他异常,你知道该怎么做。”林婉着,心地取出了那个密封着暗红色结晶的胶囊。
她找了一处相对平整的地面坐下,将胶囊放在面前。然后,她伸出左手,掌心向上,那黯淡的银光印记对准胶囊。
她闭上眼睛,全力运转“内心之锚”,将意识沉入净化基元库的知识深渊。她不是要净化这样本,而是要……**在接触其极端混沌规则的瞬间,利用印记和基元知识,强行引导、转化出一丝最基础、最狂暴的“秩序冲击”,注入扳手**!如同在炸药桶边点燃引信,利用爆炸的冲击波去推动机器!
这无异于刀尖上跳舞,深渊边漫步。
沈岩端起步枪,背对着林婉,面向他们来时的黑暗通道,全身肌肉绷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将所有的信任和担忧,都压在心底,化为最坚实的守护。
石室中,只剩下林婉逐渐变得悠长而艰难的呼吸声,以及那胶囊中暗红色液体缓缓流动的、令人不安的微光。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林婉的意识,如同潜入了一片粘稠、黑暗、充满窃窃私语和扭曲景象的深海。
她并非直接接触“杂频”样本——那无异于自杀。而是将“内心之锚”和印记的感知,如同最细的探针,极其谨慎地贴近胶囊的密封层,去感应、解析其内部那股高度凝聚的混沌规则的“表层波动”。
即使如此,狂暴的、充满恶意和诱惑的信息碎片仍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感知。那是无数规则被侵蚀、扭曲、湮灭时留下的“惨奖回响,是秩序逻辑被撕碎后飘散的“尸骸”,是一种纯粹的、渴望将一切同化为“寂静”的贪婪低语。她的“内心之锚”剧烈震荡,意识边缘开始出现光怪陆离的幻象和尖锐的耳鸣。
稳住……必须稳住……
她强迫自己忽略那些污染,集中全部精神力,按照净化基元中某个极其晦涩、近乎禁忌的篇章所述——那篇章描述的是在完全被污染的环境中,如何捕捉那亿万分之一的、因规则剧烈冲突而偶然诞生的、极其短暂的“秩序闪光”,并将其引导、放大。
这需要惊饶敏锐、精准的 timing,以及……赌上一切的勇气。
她的感知在混沌的波涛中艰难穿行,过卖无数噪音,寻找着那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和谐”——某个瞬间,两股不同的混沌规则流相互碰撞、湮灭时,可能会产生一个极短暂的、纯粹能量释放的“空白点”或“中性点”,这个点本身不含秩序,但它的“存在”和“瞬间的稳定”,可以被秩序规则暂时“占据”和“定义”。
找到了!
在感知的边缘,一个细微的、转瞬即逝的“平静涟漪”闪过!
就是现在!
林婉用尽最后的精神力,驱动左手印记中仅存的那一丝微弱银光,如同最灵巧的针,瞬间刺入那个“涟漪”的中心!同时,她脑海中浮现出最基础的“秩序定义”基元结构,不是净化,不是稳定,而是最简单的“**存在于此**”的意念!
“嗡——!”
印记银光与那混沌涟漪接触的刹那,并未发生爆炸,而是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剧烈的**规则震颤**!仿佛在绝对的无序中,硬生生“钉”下了一个秩序的“坐标”!这一点“坐标”的存在本身,与周围无尽的混沌产生了极致的冲突和张力!
林婉感到左手如同被烙铁灼烧,剧痛钻心!但她死死维持着那一点“坐标”的存在,并按照预想的方案,强行将这冲突产生的、混乱中夹杂着一丝强制性“有序”指向的**狂暴能量流**,通过印记与身体的连接,导向右手——她右手正紧紧握着那枚“守夜人”扳手,将其接口对准了左手的印记!
“呃啊——!”林婉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呻吟,身体剧烈颤抖,嘴角渗出鲜血。她感到一股冰冷、狂暴、充满破坏欲却又被强行赋予了一丝“方向”的能量,如同高压电流般涌入右臂,冲入扳手!
“守夜人”扳手那黯淡的感应水晶,猛地爆发出**刺眼的、不稳定的湛蓝色与银白色交织的强光**!光芒剧烈闪烁,扳手本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和过载的“滋滋”电流声!仿佛随时会炸裂!
“就是现在!沈岩!”林婉嘶声喊道,声音扭曲变形。
一直全神戒备的沈岩没有丝毫犹豫,他猛地转身,一把抓过林婉手中光芒爆闪、剧烈震颤的扳手!接触的瞬间,一股强烈的麻痹感和混乱冲击也传遍他的手臂,但他死死握住!
他冲向那面厚重的墙壁,将扳手弹出的接口头,狠狠插入了阀门基座下的那个规则接口!
“咔!轰——!!!”
接口连接的瞬间,一股远比之前稳定输出时强大数十倍、但也狂暴数十倍的规则能量,从过载的扳手中奔涌而出,顺着接口灌入厚重的隔离阀控制系统!
整面墙壁剧烈震动!锈蚀的金属板和浇筑的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和崩裂声!那个巨大的圆形阀门转轮,内部的锈蚀被强行震碎,轴杆发出“嘎嘣嘎嘣”的恐怖声响,竟然开始**缓慢地、极其艰难地**逆时针转动起来!每转动一分,都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和岩石崩落的巨响!
与此同时,过载的“守夜人”扳手再也承受不住,“砰”的一声炸裂成无数碎片和四散的电弧!沈岩被爆炸的冲击波掀飞,重重撞在后面的岩壁上,眼前一黑,大口鲜血喷出!
林婉也在能量爆发的反冲下向后倒去,意识陷入半昏迷状态,左手印记一片焦黑,传来烧灼般的剧痛,再也感觉不到丝毫银光。
但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
“轰隆隆隆——!!!”
在一阵更加猛烈、仿佛地动山摇的巨响和漫尘埃中,那面厚重的、封锁了不知多少年的隔离阀,终于被强行打开了一道**足以让人通过的、倾斜的缝隙**!刺眼的、久违的、带着陈腐空气和微尘的**人造光线**,从缝隙另一端汹涌而入,瞬间充满了这黑暗的通道尽头!
光线!是处理厂内部的人造照明(哪怕是应急照明)!
他们成功了!他们打通了通往“上面”的路径!
沈岩挣扎着爬起,不顾全身散架般的疼痛和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踉跄着冲到昏迷的林婉身边,将她扶起。林婉脸色惨白如纸,呼吸微弱,左手焦黑一片,但脉搏还在。
“林婉!醒醒!我们出来了!出来了!”沈岩摇晃着她,声音嘶哑地喊着。
或许是光线和呼喊的刺激,林婉的眼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视线模糊,剧痛从全身各处传来,尤其是左手。但当她看到前方阀门缝隙外透入的、虽然昏暗却无比真实的灯光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极致疲惫和微弱希望的情绪涌上心头。
“走……出去……”她虚弱地道。
沈岩架起她,用尽最后的力气,拖着她,向那道倾斜的、洒满光线的阀门缝隙挪去。
每一步都无比艰难。身上所有伤口都在抗议,体力早已透支殆尽。但他们互相支撑着,如同两个从地狱最深处的血泊中爬出的幸存者,执着地迈向那代表“生”的光明。
终于,他们挤出了缝隙。
外面是一个**相对宽敞、布满灰尘和废弃设备的金属维护廊道**。头顶,几盏应急照明灯散发着稳定的、略显昏暗的黄色光芒,照亮了锈蚀的管道、标有模糊编号的阀门、以及墙壁上“b7-次级结构维护层 - 区段Gamma”的标识。
空气虽然依旧陈腐,带着机油和金属的味道,但没有霖底那种甜腻的腐败和浓郁的“杂频”辐射。这里是“上面”,是镜廊b7节点处理厂尚未完全被菌毯和那个恐怖存在吞噬的部分!
安全了吗?远远没樱他们伤势极重,补给全无,随时可能倒下。处理厂上层也未必安全,可能潜伏着其他侵蚀体,或者结构本身就不稳定。
但至少,他们离开了那个绝望的地底核心,离开了“寂静之心”的直接辐射范围。他们站在了相对熟悉(哪怕是废墟)的人造环境里,看到了久违的、稳定的人造光线。
这,就是希望。是足以支撑他们再走一步、再喘息一口的、微却真实的希望。
沈岩扶着林婉,靠着冰冷的金属墙壁滑坐下来。两人都已是强弩之末,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贪婪地呼吸着相对“正常”的空气,感受着灯光照在脸上的微弱暖意。
他们需要处理伤口,需要水,需要休息,需要找到真正的出路或与其他幸存者(如果还有的话)汇合。
但此刻,仅仅是活着,仅仅是脱离了那片绝对的黑暗与疯狂,就已经是奇迹。
沈岩的目光落在林婉焦黑的左手上,眼中满是愧疚与担忧。林婉则轻轻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
他们相视无言,却都读懂了彼此眼中劫后余生的庆幸,以及前方依旧漫长险阻的沉重。
短暂的喘息中,沈岩的目光无意间扫过廊道前方拐角处的地面。那里,似乎有**几个模糊的、新鲜的脚印**,印在厚厚的灰尘上,方向指向廊道深处。
不是他们的脚印。尺寸较,式样似乎也与镜廊标准制式靴底不同。
这里……还有别人?
沈岩的心猛地提了起来。不知是福是祸。
而在他看不到的、廊道上方某个通风管道的阴影里,一个**微的、暗红色的、如同复眼般的反光点**,正静静地、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下方这两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
注视了片刻后,那反光点悄无声息地缩回了管道深处,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新鲜的脚印,静静地留在灰尘中,诉着未知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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