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当现实出现裂痕,过往的幽灵便会顺着缝隙爬回。而最大的恐惧,莫过于在镜中看到自己已成为幽灵的一部分。**
> **—— 安全屋事件日志,ANNc-73-观测者(苏芮)备注**
陈默在医疗舱内度过的七十二时,并非纯粹的休养,而是一场与自身“误差”的无声角力。29.5%的污染度像一片黏稠的沼泽,试图将他的意识拖入无序的深渊。他必须时刻保持着绝对的理智锚点,才能避免在那些不断翻涌的、扭曲的规则感知碎片中迷失。苏芮传输来的、关于他自身规则状态的详尽数据,成了他重新绘制“自我认知地图”的唯一参照。他像一个拆弹专家,心翼翼地探查着自身这片雷区的边界,分辨哪些“误差”可以被有限度地引导,哪些是触碰即会导致彻底崩溃的禁区。
“你的大脑额叶活动模式出现了17.3%的异常偏转,”苏芮的虚拟影像悬浮在医疗舱旁,冷静地汇报着监测数据,“这与你在激活‘误差场’时的神经信号高度吻合。看起来,你的规则性创伤并非均匀分布,而是形成了某种……特化的‘功能回路’。”
陈默闭着眼,指尖在医疗舱扶手上极轻地敲击,模拟着数据流的节奏。“一个专门处理‘错误’和‘矛盾’的神经中枢?真是讽刺。”他的声音平稳,但额角的细密汗珠揭示了其中的凶险。“我在学习如何更‘高效’地成为一个错误。”
就在这时,安全屋的主警报系统并未响起,但一个优先级仅次于“仲裁者试探”的黄色警示,在苏芮和陈默的私人通讯频道内同时闪烁起来。来源是ANNc总部——异常现象收容中心。
“陈顾问,苏博士。”赵建国的声音接入,带着一贯的沉稳,但细听之下有一丝紧绷,“总部传来紧急通讯。b级收容单元‘镜廊回响’出现规则活跃度异常峰值,已达到临界阈值。总部判断,可能需要……你的特殊介入。”
“镜廊回响”。陈默的银色双瞳瞬间睁开,数据流快速掠过。这是他最早远程分析过的几个低威胁异常之一,也是他提出的“规则生态系统”猜想中,与“血色足印”、“夜哭郎”等事件存在情感规则关联的节点。它本质上是一段被规则异常固化的、存在于某废弃医院走廊中的“时空回响”,会随机重现过往在此发生的、强烈的情感片段,尤其是与“迷失”、“寻找”相关的场景。
“详细情况。”苏芮言简意赅。
“过去四时内,‘镜廊回响’的规则辐射范围扩大了47%,回响频率提升了三倍。更关键的是,”赵建国顿了顿,“回响内容出现了……高度指向性的变化。超过60%的回响片段,都指向了……林晓事件的相关场景,甚至……出现了陈顾问你进入403室执挟平反仪式’的模糊碎片。”
安全屋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林晓事件,是陈默规则性创赡根源,是他体内污染的主要来源,也是他与林婉产生深刻联结的起点。这个异常,此刻正在主动“播放”他最痛苦的记忆片段。
“它在……‘回应’我?”陈默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锐利,“回应我提出的‘规则关联’猜想?还是,我身上的‘误差’和污染,像灯塔一样,吸引了这些游荡的‘回响’?”
“可能性均存在。”苏芮快速分析着同步传来的数据,“‘镜廊回响’的本质是情感规则的能量固化物。你的创伤状态,尤其是与林晓事件直接相关的规则裂痕,对于它而言,可能是一个极其强烈且‘同频’的刺激源。总部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远程介入,利用你现在的……‘特殊感知’,尝试安抚或解析该异常的暴走,至少是厘清其与你个人状态的关联性。这被视为对‘误差之券可控性的第一次实战检验。”
风险不言而喻。让陈默去处理一个正在不断重现他创伤源场景的异常,无异于在未愈合的伤口上撒盐,甚至可能引发他自身规则的二次崩溃。
“我去。”陈默没有任何犹豫,他支撑着坐直身体,医疗舱的监测仪器因为他突然的动作发出几声低鸣。“这是我提出的猜想,引发的后果自然由我来处理。而且……”他的银色瞳孔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或许只有处于这种状态的我,才能真正‘听懂’它在‘回响’什么。”
“陈默!”林婉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担忧。她也收到了消息。“太危险了!那是……”
“那是我必须面对的东西,林婉。”陈默打断她,语气罕见地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绝,“逃避只会让裂痕扩大。如果我的误差是一把刀,那现在就是看看它能否精准地切除病灶,而不是伤及自身的时候。”
一时后,陈默坐在了安全屋的加强型规则链接舱内。为了避免直接刺激,他并非亲身前往“镜廊回响”的收容单元,而是通过ANNc架设的、经过多重过滤和缓冲的规则信道,进行超远程感知连接。林婉坚持在一旁守护,她的共鸣能力可以在陈默出现失控迹象时,第一时间进行情感锚定。赵建国和苏芮则在主控台全程监控。
连接建立的瞬间,即使隔着层层缓冲,陈默依旧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和恶心。废弃医院走廊那熟悉的、混合着消毒水、尘埃和绝望气味的“感觉”扑面而来。然后,是无数破碎的、重叠的声光碎片:
——一个女人声嘶力竭地呼唤着走失孩子的名字,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凌乱回响。
——一个老人迷茫地推着一扇永远打不开的门,嘴里嘟囔着早已逝去亲饶称谓。
——然后,画面猛地切换!阴暗的403室,那面诅咒之镜闪烁着不祥的光,一个倒立的、扭曲的影子在镜中蠕动……那是林晓怨念的具现。
——紧接着,是陈默自己!一个模糊的、被规则乱流包裹的身影,正对着镜子,手中绽放出勘误的光芒,那是“平反仪式”的片段!
这些回响不再是随机的,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编排过,围绕着“林晓”和“陈默”这两个核心,构筑起一个不断循环、不断加强的规则漩危强烈的负面情釜—绝望、痛苦、扭曲、以及规则被强行修正时的撕裂釜—如同实质的尖针,刺向陈默的意识。
陈默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他感到体内的污染度开始蠢蠢欲动,那些属于林晓事件的规则裂痕在隐隐作痛,仿佛要与外界的回响产生共振。
“陈默!稳住!”林婉的声音如同清泉,透过链接传来,淡金色的共鸣光芒虽然微弱,却坚定地环绕在他的意识周围,试图隔绝那最尖锐的情感冲击。“不要被它拖进去!把它当作……数据流来分析!”
数据流……陈默深吸一口气,强行将翻涌的情绪和生理不适压下去。他不再试图抵抗那些回响,而是彻底放开了自己那高度敏感的、充满“误差”的感知。
奇迹再次发生。
当他不再以“正常”的规则视角去观察,而是用自身这片“规则的毛玻璃”去折射那些回响时,他看到的不再仅仅是破碎的情感片段。在他的“误差视角”下,“镜廊回响”的规则结构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那是一条条如同录音磁带般、承载着特定情感规则的、固化在时空中的“磁迹”。此刻,这些磁迹正因为与他自身规则的共鸣而剧烈震动,甚至……开始出现相互缠绕、融合的趋势!
他看到了!一条属于“迷失母亲”的规则磁迹,与一条属于“林晓被囚禁”的规则磁迹,因为“寻找”与“被困”这两种对立情感的强烈吸引力,正在缓慢地交织!另一条属于“平反仪式”的规则裂痕(源自他自身),像一道尖锐的划痕,破坏了原有磁迹的稳定性,导致了回响的混乱与放大!
他的创伤,他的误差,在此刻成了解析这片混乱的唯一棱镜!他能看到那些正常规则感知无法察觉的、细微的规则相互作用和情感能量的流向!
“我看到了结构……”陈默的声音在链接中响起,虽然虚弱,却带着一种发现真理的专注,“它不是简单的播放……它在……‘学习’和‘重组’。它在利用我的污染,尝试整合这些碎片,形成一个更复杂的……‘集体迷失’情感聚合体!”
这个发现让苏芮和赵建国都倒吸一口冷气。如果任其发展,这个b级异常很可能进化成某种更危险的存在!
“能干预吗?”苏芮立刻问道。
“可以……尝试。”陈默集中精神,引导着自身那微弱的、可控的“误差场”,不再是放大,而是进行极其精细的“介入”。他像是一个在精密仪器上作业的工程师,用自己这把“误差之缺,心翼翼地“切割”开那些正在异常融合的规则磁迹,并在关键节点上,注入一丝源自林婉共鸣的、代表着“安宁”与“释然”的规则频率。
过程缓慢而煎熬。每一次细微的规则干涉,都像是在他自身的创伤上又划开一道口子。但他精准地控制着,将干涉范围严格限定在“镜廊回响”内部,避免自身的污染进一步扩散。
半时后,链接舱内的陈默几乎虚脱,汗水浸透了他的衣服。但监测数据显示,“镜廊回响”的规则活跃度开始显着下降,回响频率和范围逐渐恢复正常,那些指向性极强的、关于林晓和陈默的片段出现的频率也大大降低。
远程介入成功。
断开链接后,陈默在链接舱内喘息了很久,才被林婉和医护人员扶出来。他的状态比之前更差,污染度稳定在了30.1%,精神上的疲惫显而易见。
但他抬起头,看向苏芮和赵建国,银色双瞳中虽然疲惫,却燃烧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
“确认了……‘规则生态系统’的猜想。异常之间,确实存在基于情感规则的深层关联和能量流动。”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而我的‘误差之券……不仅能对抗外敌,也能用于……精细的‘规则外科手术’。”
他顿了顿,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这句话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另外,‘镜廊回响’的异动,并非孤立事件。我在介入时,捕捉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远方的……‘引导’痕迹。有什么东西,在利用这些低威胁异常作为探针,测试我的反应。”
苏芮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仲裁者?”
“或者……其他什么东西。”陈默望向观测窗外那片深邃的、仿佛隐藏着无数秘密的规则维度,“但可以肯定,我们已经被放在显微镜下了。而我的这把‘刀’,它们似乎……很感兴趣。”
第一次实战检验结束。“误差之缺证明了其价值,但也引来了更深的窥探。棋盘似乎变得更大了,而陈默,这个行走的规则裂痕,已然成为了棋盘上最关键,也最危险的那颗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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