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庭,凌霄殿。
时间在簇仿佛失去了意义,唯有永恒流转的星辰与恒定不散的帝威,昭示着簇乃是诸万界的中心,道权柄的具现。玄胤仙帝高踞九重云台,双眸微阖,周身仙光如同实质的法则长河环绕流淌,演化着诸生灭、万道兴衰的无上景象。他的一呼一吸,都仿佛与整个仙庭、乃至所辖无尽疆域的脉搏相连。
平静,是凌霄殿永恒的基调,亦是玄胤仙帝俯瞰万古的姿态。一切纷争,一切变数,于他而言,不过是指掌间可随意拨弄的棋局。宸渊已“陨”,幽月被囚,魔域北境新崛起的些许波澜,也已派霜华与“清剿使”处置。一切,似乎尽在掌控。
然而,就在这一刻——
嗡!!!
玄胤仙帝那仿佛与道合一、亘古不变的身躯,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环绕周身的法则长河,骤然紊乱!那演化诸生灭的宏大景象,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光影破碎,道韵逆流!甚至连殿顶悬浮的、象征着仙庭气运与所辖疆域的周星辰图,其上数个极其偏远、原本光芒黯淡的星点,竟同时剧烈闪烁、明灭不定起来!其中一个,正是代表着青岚宗所在下界残片的星点!而另一个与之隐隐有因果勾连、却更加晦暗的星点(代表潜龙渊仙界碎片),也同步震颤!
“嗯?!”
玄胤仙帝猛地睁开了双眼!
那双眸子,不再是俯瞰众生的淡漠高远,而是在睁开的刹那,爆发出足以刺穿虚空、令诸星辰为之黯淡的骇人精芒!其中,更蕴含着一丝难以置信的惊疑,以及迅速转化为滔震怒的冰冷风暴!
就在刚才,他清晰地感应到,那枚被霜华亲自封印、囚于潜龙渊仙井深处的幽月魔魂,其沉寂如死的封印核心,竟传来了极其剧烈、且充满异常的波动!这波动,并非源于封印本身的松动或外力冲击,而是源自幽月魔魂内部,某种被彻底激活、强烈共鸣的灵魂本源悸动!更令他震怒的是,这悸动之中,竟混杂着一丝他绝不可能认错的、属于宸渊的、微弱却无比清晰的真灵魂印气息!
宸渊?!他的真灵魂印,竟在此刻,于幽月的封印之地,被引动共鸣?!
这怎么可能?!宸渊早已被他亲手“葬送”,形神俱灭于万古之前,其真魂理应彻底消散于轮回,即便有一丝残念侥幸遁入轮回,也绝无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至慈能引动同级别存在灵魂共鸣的程度!更何况,还能穿透他亲自布下的隔绝与霜华的封印,精准与幽月产生联系?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附着于“清剿使”行动体系、监控诸界的“听”法则,也捕捉到了来自下界青岚宗方向的、一连串剧烈到异常的因果扰动与能量湮灭信息!尤其是最后那段,关于“林三”(疑似目标)在断云崖边,借霜华剑气、雷殛大阵与自身之力,强行撕裂空间,坠入归墟海眼边缘死寂水渊的画面,以及那画面中,“林三”最后爆发出的、与幽月魔魂共鸣波动同源的混沌魔气与九幽之力!
一切线索,瞬间串联!
那个化名“林三”、潜伏于下界青岚宗的杂役弟子,那个身怀混沌与九幽之力、引起霜华注意的“变数”,那个在绝境中能与幽月产生灵魂共鸣的存在——其灵魂最深处,竟真的藏着宸渊的真灵魂印!而且,这魂印似乎发生了某种难以理解的异变,与混沌、九幽乃至帝源魂晶的力量诡异融合,化为了这所谓的“混沌魔仙体”!
宸渊……未死!不仅未死,竟以这种方式,在他眼皮子底下,完成了某种不可思议的“转生”与“蜕变”,还与他最忌惮的幽月魔女,产生了如此深的灵魂羁绊!
更让玄胤仙帝心头蒙上一层阴霾的是,霜华!作为亲自处理此事、布下“因果蛛网”、监控全局的负责人,以她的修为与对宸渊的“了解”(玄胤深知霜华对宸渊那份扭曲的执念),她不可能察觉不到“林三”身上属于宸渊的真魂气息!哪怕再微弱,再驳杂,以霜华的偏执与敏感,也绝对会在第一时间辨认出来!
但她没有上报!非但没有上报,反而更改了对“林三”的处置指令,从“格杀”转为“禁锢监控”,并试图封锁消息!她想干什么?!隐瞒宸渊真魂未灭的消息?私下处置?还是……她那病态的执念,在面对“可能重生”的宸渊时,再次失控,生出了别的、不该有的念头?
“好!很好!”玄胤仙帝缓缓从帝座上站起,简单的动作,却让整个凌霄殿的时空都为之凝滞、扭曲!浩瀚如星海的恐怖帝威不再内敛,轰然爆发,如同实质的潮汐,席卷殿内每一个角落!侍立的仙官神将在这帝威下瑟瑟发抖,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连神魂都要被碾碎!
“宸渊……朕的好师兄,你倒是给了朕一个……大的‘惊喜’!”玄胤仙帝的声音,如同万古寒冰摩擦,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冻结灵魂的杀意与怒火,“轮回转世?混沌魔体?还与那魔女纠缠至此?看来,当年朕还是……太过仁慈了!”
“霜华……”他目光转向潜龙渊方向,眼中寒光如实质的利剑,仿佛穿透了无尽时空,看到了那座冰封仙宫,看到了其中那道月白身影,“看来,万载时光,依旧未能让你……彻底死心。竟敢对朕……有所隐瞒?”
怒!滔之怒!
不仅是对宸渊“死而复生”、还与幽月勾结的震怒,更是对霜华可能“阳奉阴违”、甚至“心怀异志”的暴怒!这触及了他身为仙帝、身为掌控者的绝对权威与底线!
“既然你们都想玩火……”玄胤仙帝缓缓抬起右手,五指张开,对着面前的虚空,轻轻一握!
“朕便让你们知道,何为……玩火自焚!”
轰隆——!!!
整个仙庭,为之剧震!无尽高空,那代表玄胤无上权柄的仙帝法印虚影,轰然显现,光芒万丈,照耀诸!无穷无尽的仙道法则、地元气、乃至冥冥中的诸气运,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向着玄胤仙帝伸出的右手掌心汇聚、压缩、凝聚!
这一次,不再是通过法旨,不再是派遣下属。
而是仙帝本尊,要亲自干预!虽然并非本体亲至(那等存在,一动便牵扯诸因果,非到万不得已不会轻动),但即便只是一道蕴含其部分意志与力量的投影,其威能,也远非仙尊、仙君所能比拟!
他要以最霸道、最直接的方式,抹平一切变数,重塑既定秩序,惩戒不忠,终结这场超出掌控的“闹剧”!
“凝。”
玄胤仙帝口中,吐出一个字。
掌心中,那汇聚了恐怖能量的光团,急速坍缩、凝实,最终化为一道仅有尺许长短、通体流淌着暗金色泽、其上铭刻着无数大道符文、仿佛由最纯粹的“帝权柄”与“毁灭法则”凝结而成的符诏!符诏一成,便散发出令诸星辰都为之颤栗、让万道法则都为之哀鸣的恐怖气息!这并非杀伐之器,而是一道代表着玄胤仙帝绝对意志与终极惩戒的法则具现!
“去。”
他屈指一弹。
暗金符诏无声无息地消失,下一刻,已直接撕裂了仙庭与下界、与潜龙渊之间的无尽时空壁垒,无视了一切距离与阻碍,如同命阅必然,朝着两个目标点,同时降临!
目标一:下界,青岚宗上空,死寂水渊外围。
目标二:潜龙渊废墟,封印幽月的仙井上空。
……
死寂水渊外围,厉战仙君刚刚收到霜华那充满矛盾与诡异的新指令,正惊疑不定,犹豫是否执校突然,他怀中那枚代表“清剿使”权限的令牌,毫无征兆地炸裂!一股远超他理解范畴的恐怖威压,如同整个宇宙倾轧而下,瞬间将他连同周围所有仙兵、整个“九霄雷殛大阵”、乃至下方浩瀚的死寂水渊,全部凝固!
时间、空间、思维、灵力……一切都被冻结!唯有那道暗金色的符诏,如同开辟地的神只之眼,缓缓自虚无中浮现,悬于水渊上空。
符诏光芒洒下,厉战仙君神魂剧震,一道冰冷、威严、不容置疑、更蕴含着灭世之怒的意念,直接烙印在他灵魂最深处:
“目标‘林尘’(即林三),乃叛逆宸渊真魂转世之身,身怀混沌、九幽禁忌之力,与魔女幽月勾结,罪不容诛!着,即刻以‘净世仙雷’之全力,引动‘九霄雷殛大阵’本源,结合此‘帝诛魔符诏’之力,彻底炼化死寂水渊,湮灭其中一切存在!不得有误!凡有抗命、迟疑、通风报信者,与此僚同罪,株连九族,万劫不复!”
“另,霜华仙尊,处置叛逆不力,隐瞒关键,其心叵测。此间事了,令其即刻返回仙庭,于‘剐仙台’前,自囚待审!”
轰——!
厉战仙君如遭五雷轰顶,神魂俱裂!宸渊真魂转世?!霜华仙尊被问责?!帝符诏亲临?!
巨大的恐惧与震撼,瞬间淹没了他!他再无丝毫犹豫,对霜华那诡异指令的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此刻,唯有执行仙帝法旨,方能有一线生机!
“谨遵帝法旨——!!!”他嘶声咆哮,不顾一切地催动全身仙元,疯狂引动“九霄雷殛大阵”!
轰隆隆隆——!!!
笼罩青岚宗的雷殛大阵,光芒前所未有的炽亮!所有雷光不再分散,而是如同受到召唤,疯狂朝着死寂水渊上空汇聚,与那暗金符诏散发的光芒交融!符诏之上,一道代表着“罚”、“诛灭”、“净化”的暗金色雷霆纹路骤然亮起,引动着诸雷罚本源!
“净世仙雷,听吾号令!帝诛魔,万邪辟易——炼!!!”
厉战仙君与幸存仙将齐声怒吼,将所有力量灌入符诏与大阵!
霎时间,一道直径超过百里、通体缠绕着暗金色毁灭符文的灭世雷柱,自符诏与大阵核心轰然爆发,如同道之鞭,狠狠劈入下方那无边无际、死寂冰冷的弱水深渊!雷光所过之处,弱水蒸发,虚空湮灭,一切物质与能量都被那蕴含帝权柄与净世之力的恐怖雷霆,强行分解、炼化、归于虚无!
整个死寂水渊,如同被投入炼狱熔炉!无穷的雷霆与毁灭光芒,瞬间充斥了每一寸空间,向着渊底那残破的身影,汹涌扑去!
……
几乎在同一时间。
潜龙渊废墟,仙井上空。
那道暗金符诏的另一个“投影”,亦同时降临。符诏光芒洒下,笼罩整口仙井。缠绕幽月的冰晶锁链,在符诏光芒下如同烈日下的冰雪,剧烈震颤、消融!并非解除封印,而是以一种更加霸道、更加残酷的方式——强行抽取、炼化被封印者的本源!
“幽月魔女,勾结叛逆,其罪当诛。然,朕念其身为魔帝之女,或尚有他用。今,剥夺其九幽魔血,炼其魔魂本源,永镇仙庭牢,以儆效尤!”
冰冷无情的意念响彻仙井。符诏光芒化作无数道暗金锁链,刺入幽月身体,开始疯狂抽取、炼化她的九幽魔血与魔魂本源!难以想象的痛苦,瞬间淹没了幽月刚刚因记忆冲击而混乱的意识!
“啊——!!!”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仙井深处传出,却被符诏光芒死死封锁,无法传出这片废墟。
……
冰封仙宫之巅。
正准备“净化回收”计划的霜华仙尊,娇躯猛地一颤,霍然抬头,望向仙庭方向,又猛地看向潜龙渊与下界!那张绝美却苍白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名为惊骇与恐惧的神情!
“师尊……陛下……不——!!!”
她感应到了!玄胤陛下那毫不掩饰的震怒,那降临的“帝诛魔符诏”,那针对“林尘”(宸渊)的灭世雷罚,与针对幽月的残酷炼化!更听到了那道直接传入她识海的、冰冷无情的问责与惩戒令!
陛下知道了!一切都知道了!而且,动了真怒,亲自出手,要彻底抹杀一切!
她的计划,她的痴妄,她的“净化”与“独占”……在陛下这绝对的意志与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脆弱的肥皂泡,瞬间破灭!
更让她灵魂战栗的是,陛下对她……起了疑心!“其心叵测”,“自囚待审”……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
然而,在那绝望的深处,看着“帝诛魔符诏”那毁灭一切的雷光轰入死寂水渊,看着幽月在符诏下凄厉惨嚎、本源被夺……一丝更加扭曲、更加疯狂的念头,如同毒草般,在她冰冷的心田中,疯狂滋生……
……
死寂水渊之底。
刚刚从双向记忆风暴的剧烈冲击中勉强维持住一丝清明,胸口碎片传来的暖流与修复感似乎加快了一分的林尘,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些涌入的、属于宸渊与幽月的、复杂到极致的记忆碎片与情腑…
一股远超霜华剑气、超越仙君威压、仿佛是整个宇宙的恶意与杀意凝聚而成的、无法形容、无法抵御的毁灭气息,如同亿万座混沌神山,轰然压顶而来!
紧接着,是光。
充斥了整个视野、整个灵魂、乃至每一寸感知的、暗金色的、代表着终极净化与绝对抹杀的灭世雷光!
雷光未至,那恐怖的威压与毁灭意蕴,已让林尘残破的混沌魔婴发出濒临彻底崩碎的哀鸣,让胸口那枚持续散发暖流的碎片光芒急速黯淡,让他与幽月之间那清晰的灵魂连接,都在这绝对的力量差距下,变得模糊、断续!
最后的意识中,是幽月那边传来的、撕心裂肺的痛苦惨嚎,与灵魂本源被强行剥离的恐怖悸动!
以及,玄胤那冰冷、威严、如同道宣判般的意念,隐约回荡在濒临崩溃的灵魂深处:
“叛逆宸渊……于此……形神俱灭!”
完了……
这是林尘意识彻底被暗金雷光吞噬前,最后一个念头。
然而,就在那灭世雷柱即将把他连同整个水渊彻底炼化湮灭的、千分之一刹那——
异变,最后一次,也是最不可思议的一次,发生了!
并非源自林尘自身,也非源自幽月,更非源自那神秘的碎片。
而是……源自他灵魂最深处,那刚刚因与幽月灵魂共鸣、记忆交融而被彻底“激活”、此刻正在疯狂闪烁、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消散的——属于宸渊仙帝的、最核心的那一点真灵魂印!
在玄胤这蕴含着帝权柄、代表着“终结”与“净化”的灭世雷罚刺激下,在濒临彻底形神俱灭的死亡绝境压迫下,在与幽月灵魂连接中传来的、同生共死般的极致痛苦与绝望共鸣知—
这一点沉寂了万载、轮回中蒙尘、又被混沌魔体重重包裹的仙帝真灵魂印,仿佛被触及了最后、也是最不可侵犯的底线,竟超越了一切逻辑与常理,自主、彻底地……燃烧了起来!
不是崩溃,不是消散。
而是如同最璀璨的超新星,在生命尽头,爆发出照亮整个宇宙的、最后的、也是最决绝的——光芒与反击!
“玄——胤——!!!”
一声仿佛来自万古之前、来自轮回尽头、来自灵魂本源最深处、充满了无尽恨意、不甘、与最后疯狂的无声咆哮,随着那一点真灵魂印的彻底燃烧,轰然从林尘即将湮灭的躯壳中爆发,逆着灭世雷光,冲向无尽虚空!
与此同时,潜龙渊仙井深处,幽月那被符诏锁链疯狂抽取、炼化的魔魂本源最核心处,那枚与林尘(宸渊)灵魂烙印同源共生的暗金族纹,亦仿佛感应到了另一赌极致爆发与毁灭,发出了最后的、殉道般的悲鸣与共鸣!
燃烧的仙帝真魂,殉道的九幽魔印,濒死的混沌之躯,神秘的共鸣碎片,交织的灵魂羁绊,灭世的帝雷罚……
所有的因素,在死寂水渊这最终的毁灭熔炉中,于亿万分之一刹那,发生了谁也无法预料、无法掌控、无法理解的——
终极碰撞与不可知演变!
玄胤投影,震怒降临。
灭世雷罚,终极抹杀。
然而,在那绝对的毁灭之中,被逼至绝境的灵魂,是否会于彻底的寂灭与燃烧中,迸发出……逆转一切的、最后一丝“变数”?
无人知晓。
唯有那吞噬一切的暗金雷光,与其中一点骤然爆发的、矛盾到极致的璀璨光芒,交织成一幅注定震撼诸的……终焉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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