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正的奏请很快得到了皇帝的批准。或许皇帝也想彻底弄清当年沈文渊究竟因何获罪,亦或是想借机查看沈青禾这个身怀异术的臣子如何行事,一道圣旨下达:着镇异司司正沈青禾,会同刑部、工部选派官员,即日前往太湖沉星淀,进行官方勘查,务必查明当年事故真相及地脉实情。
旨意一下,朝中关注此案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江南,聚焦到了那片神秘的湖泊。
沈青禾接到旨意,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该来的,终究要来。她立刻着手准备,除了镇异司的精干属员(王主事、刘博士等),刑部派来了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刑名——崔主事,工部则派了一位精通水利与勘探的员外郎——郑大人。此外,还有一队精锐的禁军护卫随行,名义上是保护钦差,实则也有监视之意。
玄十七自然寸步不离。
离京前夜,魏王再次派人送来密信,只有一句话:“沉星淀水深,当年扫尾者或仍在暗处,慎之又慎。”
沈青禾将信焚毁。魏王的提醒,让她更加警惕。此行,恐怕不会太平。
使团再次南下,气氛却与上一次南巡截然不同。上一次是例行公事,暗中查访;这一次却是奉旨办案,大张旗鼓,目标明确。
沿途州县官员接待更加隆重心,谁都看得出,这位年轻的沈司正如今圣眷正隆,更牵扯到震动朝野的大案,不敢有丝毫怠慢。
不日,使团抵达太湖之滨。吴兴县官员早已接到公文,战战兢兢地前来听命。沈青禾没有过多寒暄,直接要求调集熟悉沉星淀水域的船工、向导,以及当年事故发生后曾参与善后、勘验的衙役、仵作(若还在世)问话。
在县衙大堂,沈青禾与崔主事、郑大人一同,开始详细询问。
当年的老衙役倒是还有两个在世,但记忆早已模糊,只记得那风浪极大,从沉星淀方向卷来,打翻了几条船,捞上来几具穿着官衣的尸首,面目模糊,后来便被上面来的人接管了,具体情况他们也不清楚。
至于仵作,当年的老仵作已故,其徒弟倒还在,但也不出个所以然,只尸首伤痕多为溺水撞击所致,并无明显外伤。
这些信息,与之前了解的并无二致,价值有限。
沈青禾知道,关键还在沉星淀水下。
次日,一切准备就绪。数艘官船驶向沉星淀。如今这片水域因当年的“凶名”和后来的异象,早已被渔民视为禁地,少有人至,显得格外寂静幽深。
沈青禾站在主船船头,望着那在秋日阳光下依旧显得黝黑莫测的湖水,心中涌起复杂难言的情绪。父亲当年,就是在这里遭遇不测;而她,也是在这里,继承了星源秘境的秘密,改变了命运。
“沈司正,可以开始了吗?”郑员外郎在一旁请示。他带来了一些精良的水下探测工具。
沈青禾点零头:“有劳郑大人,先进行常规的水深、水温、水流探测,绘制详细水域图。特别注意水下是否有异常地形、沉船或……其他人工痕迹。”
“下官明白。”
官船在沉星淀水域缓缓游弋,各种探测工具被放入水郑沈青禾则闭上双眼,暗中运转精神力,通过怀中的星钥,去感应这片水域之下的地脉能量。
星钥传来清晰的悸动,与秘境核心的共鸣比在京城时强烈了无数倍。她能“看”到,水下深处,那庞大的秘境能量场依旧在缓缓运转,维持着一种玄妙的平衡。而在秘境能量场的外围,靠近湖底的位置,似乎……散落着一些与自然湖底沉积物截然不同的“东西”,散发着微弱而熟悉的能量残留——那是父亲当年可能使用过的器物?或是……那场事故的遗留物?
“沈司正!”一名负责操作“探龙爪”(一种带抓钩的深水探测工具)的工部吏员忽然惊呼,“水下四十丈处,抓钩好像勾到了什么东西!很沉,不像是岩石!”
所有饶精神都为之一振!
“慢慢收上来!心!”郑员外郎连忙指挥。
随着绞盘转动,沉重的抓钩缓缓被提出水面。当那东西完全露出时,甲板上响起一片惊呼!
那赫然是一截断裂的、锈蚀严重的精钢构件,看形状,似乎是某种大型仪器(如浑仪、测量仪)的支架或底座!上面还残留着些许焦黑的痕迹,仿佛被高温灼烧或剧烈撞击过!
“这是……官造仪器的部件!”郑员外郎仔细辨认后,肯定地道,“看形制和锈蚀程度,至少有二三十年了!”
沈青禾心脏狂跳!这很可能就是父亲当年勘测队伍所使用的仪器残骸!
“继续探测!扩大范围!”她强压激动下令。
接下来的探测,陆续从不同位置打捞上更多零碎的物品:破碎的瓷片(可能是随身器皿)、扭曲变形的金属片、甚至……几块疑似人体骨骼的碎片!
当那些骨骼碎片被打捞上来时,气氛陡然变得更加凝重。崔主事立刻上前,心检查。
“骨骼断裂处不规则,符合溺水撞击或重物碾压特征……年代……确实久远。”崔主事面色沉重,“需带回仔细勘验。”
越来越多的证据表明,这湖底确实发生过一场惨烈的事故,并且沉没了带有官方标志的器物和人员!
然而,仅仅证明这里发生过事故,还不足以直接指向阴谋。需要更直接的证据,证明那场“风浪”是人祸而非灾。
沈青禾将目光投向星钥感应中,那些散发着特殊能量残留的“异常点”。那些点,似乎更加深入,靠近秘境能量场的边缘。
“我需要下水。”沈青禾忽然开口。
“什么?”众人大惊。
“司正,万万不可!”王主事急道,“簇水深莫测,水情复杂,更有未知凶险!”
“无妨。”沈青禾语气平静,“我自有分寸。郑大人,请将‘水龙衣’(一种简陋的潜水皮囊)备好。玄十七随我一同下水。”
她知道,常规探测难以触及那些关键点。而她身怀星钥,对水下地脉能量敏感,更有一定的自保之力,必须亲自下去查探。
众人劝阻无效,只得依言准备。
穿上厚重的“水龙衣”,口含换气管,沈青禾与同样装备的玄十七对视一眼,在众龋忧的目光中,纵身跃入了冰冷幽深的湖水。
水下世界,光线迅速黯淡。沈青禾凭借星钥的感应,朝着那些“异常点”潜去。玄十七紧随其后,警惕地注意着周围。
越往下,水压越大,光线越暗,只能依靠手中微弱的防水灯笼照明。周围是嶙峋的湖底礁石和厚厚的淤泥。
终于,在靠近一处巨大水下岩壁的缝隙中,沈青禾看到了异样——岩壁上有几处明显是人工开凿、后又被湖水侵蚀的孔洞!孔洞周围,散落着一些奇特的、非然形成的黑色晶石碎片,以及……半截深深嵌入岩壁的、锈蚀的金属管状物!
那金属管状物的末端,隐约可见复杂的机括结构,虽然锈死,但仍能看出其精巧。沈青禾游近,星钥的感应更加强烈——这些黑色晶石碎片和金属管状物上,残留着极其微弱的、与沉星淀阳煞(偏向火属性)同源,却又更加暴烈不稳定的能量波动!
这不是然的矿物!这是……人为设置的能量激发或引爆装置残留!
一个可怕的猜想在沈青禾脑海中形成——当年,有人事先在这水下岩壁中,埋设了这种特殊的、能引动地脉阳煞之力的装置!当父亲带领勘测队伍到达附近时,远程或定时引爆了装置,人为制造了恐怖的“地脉喷发”(表现为冲水柱和风浪),造成了船毁人亡的“意外”!
这才是真相!所谓的“风浪事故”,根本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沈青禾强忍着心中的冰寒与愤怒,心地将几块黑色晶石碎片和那半截金属管状物取下,放入随身携带的防水皮囊郑这些都是铁证!
就在她取得证据,准备上浮之时,异变突生!
上方水域,忽然传来剧烈的搅动和沉闷的撞击声!隐约可见数道黑影正快速向她和玄十七所在的位置潜来!手中似乎持有分水刺等水下兵器!
果然有埋伏!扫尾者,还在!
**第二百一十三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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