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被秘密押回了城郊别苑，并未送往聿先生处，而是直接关进了别苑地下的一间石室。这是聿先生对沈青禾的某种默许，或者，是将处置柳如烟的权力，交给了她。
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墙壁上一盏油灯跳动着幽微的光芒，映照着四面冰冷的石壁和空气中弥漫的淡淡霉味。柳如烟头上的黑布已被取下，嘴里的布团也被拿出，她发髻散乱，衣衫因挣扎而略显凌乱，脸上却并无多少惧色，只有一种近乎麻木的冰冷，和眼底深处无法掩饰的怨毒。
沈青禾挥手让左右退下，只留玄十七如门神般在门外警戒。她如同幽灵一般，缓缓地走到柳如烟面前，隔着几步的距离，宛如雕塑般静静地打量着这个曾让她无数次在噩梦中惊醒的女人。
“沈青禾……竟然真的是你！”柳如烟的声音仿佛被砂纸磨砺过一般，沙哑中透着刻骨的恨意，“我就知道……你这祸害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托王妃的福，青禾命硬，侥幸活了下来。”沈青禾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
柳如烟嗤笑一声，带着浓浓的不屑与嘲讽：“侥幸？是攀上了新的高枝吧？是赵铁云？还是……那个藏头露尾的‘聿先生’？你倒是好本事，离了王府，离了王爷，照样能找到靠山。”
沈青禾仿若未闻她的冷嘲热讽，目光犹如两道冷电，直直地落在她那因紧握而指节发白的双手上，声音冷冽如冰：“世子……当真急症夭折的吗？”
这句话犹如一把最锐利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破了柳如烟那看似坚强的伪装，直抵她内心深处最脆弱的地方！她的身体像是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击中，猛地一颤，原本低垂的头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地扳起，双眼圆睁，死死地盯着话之人。
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仿佛燃烧着一团熊熊的怒火，骇人至极，仿佛要将对方吞噬。她的声音也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变得尖利刺耳，如同夜枭一般，让人毛骨悚然，“你给我闭嘴！谁允许你在我面前提起我的孩儿！”
“虎毒尚且不食子。”沈青禾的声音平静得如同死水一般，却又带着一种能够穿透人心的力量，仿佛一把锋利的剑，直刺柳如烟的心脏，“为了你自己，为了柳家，你竟然连亲生骨肉都能舍弃，柳如烟，你难道还是人吗？”
“你懂什么？！”柳如烟像是被彻底激怒的母兽，嘶声道，“王爷倒了！王府完了！我没有退路了！那个孩子……那个孩子活着也是受苦！我是在帮他解脱！更何况……更何况他本来就是……”
她的话语突然像被剪断了一般，毫无征兆地中断了。仿佛她突然意识到自己错了什么，或者是泄露了不该泄露的秘密。她的嘴唇紧紧地抿住，甚至可以看到她用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好像这样就能把刚才出口的话收回去似的。
与此同时，她的脸上迅速掠过一丝慌乱，那是一种无法掩饰的不安和窘迫。她的眼睛微微睁大，流露出一丝惊恐，似乎担心自己的失言会带来什么不好的后果。
“本来是什么？”沈青禾敏锐地捕捉到了她未尽的言语，步步紧逼。
柳如烟死死瞪着她，不再开口，但眼神中的慌乱却掩饰不住。
沈青禾心念电转，一个更加可怕的猜测浮上心头。难道……世子的身世有问题？所以柳如烟才能如此轻易地舍弃？这背后，是否还牵扯着周承海？
她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不再追问此事，转而问道：“你从王府带走了什么？幽冥图的残片在哪里？”
听到“幽冥图”，柳如烟眼中闪过一丝异色，随即冷笑道：“原来你们也是为了那东西。呵呵，沈青禾，你以为你赢了吗？就算你抓到了我，拿到了图，你以为你和你背后的人，就能掌控一切？痴心妄想！那东西是不祥之物，谁碰谁死！你父亲就是例子！你也不会例外！”
“那是我的事。”沈青禾不为所动，“图在哪里？”
“毁了！”柳如烟恶狠狠地道，“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沈青禾看着她眼中疯狂的快意，知道她所言非虚。以柳如烟的性格，在穷途末路之时，极有可能真的毁掉了她手中的残片。
一丝遗憾掠过心头，但很快便被压下。即便没有残片，她手中已有的《地脉辨》和破解的隐文，价值已然足够。
“看来，你已无可用之处。”沈青禾淡淡道，转身欲走。
“沈青禾！”柳如烟在她身后厉声叫道，声音带着一种穷途末路的凄厉，“你今日杀我，他日必有人为我报仇！你以为你背后的主子会真心待你？你不过是他手中一把刀！用完了，便会弃如敝履！我会在下面等着你！等着你比我更惨的下场！”
沈青禾脚步未停，仿佛没有听到她的诅咒，径直走出了石室。
厚重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上，隔绝了柳如烟怨毒的嘶喊。
玄十七迎了上来：“姑娘，如何处置？”
沈青禾站在幽暗的廊下，沉默了片刻。父亲冤死的画面，自己在王府中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日日夜夜，圆惊恐的眼神……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最终，她抬起眼，目光冰冷而坚定。
“给她一个痛快。然后，处理干净。”
声音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玄十七躬身：“是。”
恩怨，至此了结。
沈青禾没有回头，一步步走上台阶，离开了这阴暗的地下。外面，光已然大亮。
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柳如烟死了。一个纠缠她许久的噩梦，终于结束。
但她知道，前方的路，依旧漫长，依旧布满荆棘。
除掉了柳如烟，只是扫清了一个障碍。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聿先生，周承海，朝廷，各方势力……她依旧身处漩涡中心。
她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将心中那丝因手刃仇敌而产生的复杂情绪压下。
活下去，走下去。直到……真正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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