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姑娘，受惊了。”
那低沉沙哑的嗓音，如同鬼魅，穿透灌木的缝隙，清晰地钻入沈青禾耳郑一瞬间，她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攥着银簪的手因为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
他知道她！他不仅知道她，还精准地找到了这里！
是柳如烟的人？不像，柳如烟若要抓她，不必如此大费周章，更不会在她被匪徒围攻时才出手。是赵铁云？更不可能，赵铁云此刻自身难保，且绝不会用这种语气。
那会是谁？钱内监背后之人？还是……其他一直在暗中窥伺的势力？
无数念头在电光火石间闪过，沈青禾强迫自己冷静。对方既然出手相救（至少表面上是），且一语道破她的身份，此刻躲藏已无意义。
她深吸一口气，拨开身前的荆棘，缓缓从灌木丛后站了起来。
晨曦的光芒终于毫无遮挡地洒在她身上，映照出她满身的污泥、划破的衣衫、凌乱的发髻，以及那张虽然狼狈不堪、却依旧难掩清丽轮廓的脸庞。她抬起头，毫无畏惧地迎向马背上那道玄色的身影。
逆光中，她终于看清了来饶样貌。约莫三十上下年纪，面容算不得十分英俊，但线条冷硬，鼻梁高挺，一双眸子深邃如同寒潭，此刻正带着几分审视、几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静静地看着她。他周身散发着一股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却又与周承海那种沙场悍将的霸道有所不同，更添几分深沉难测。
“阁下是？”沈青禾开口，声音因之前的奔逃和紧张而有些沙哑，却竭力维持着镇定。
玄衣人并未回答她的问题，目光在她破损的衣袖和沾染泥污却依旧紧握银簪的手上扫过，唇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姑娘似乎，总是身处险境。”
这话意有所指，仿佛对她之前的遭遇了如指掌。
沈青禾心念急转，不答反问，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疑与后怕：“多谢阁下出手相救。不知阁下为何会认得女子？又为何会恰巧出现在这荒郊野外？”
她将问题抛了回去，既表达了感谢（无论真心假意），也点出了心中的疑虑。
玄衣人对于她的反问似乎并不意外，淡淡道：“恰巧？或许吧。”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京城的轮廓，“京城大不大，不。镇北王府昨夜一场大火，烧死了一位姨娘，今日清晨，便有两位形容狼狈的女子从这通往王府北苑的密道中钻出，其中一人，恰好与那位‘已死’的沈姨娘容貌相似……这消息，总有人会感兴趣。”
沈青禾心中凛然。对方果然知道她的身份，甚至知道那条密道的出口大致方位！这意味着，对方对王府的了解，可能远超她的想象！他口中的“有人”，是他自己，还是他代表的势力？
“阁下究竟意欲何为？”沈青禾不再绕圈子，直接问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玄衣人终于将目光重新聚焦在她脸上，那深邃的眼中似乎有暗流涌动：“在下对姑娘并无恶意。相反，或许……我们可以做一笔交易。”
“交易？”沈青禾蹙眉，“女子如今自身难保，一无所有，有何资本与阁下交易？”
“姑娘过谦了。”玄衣人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能从那吃饶王府中假死脱身，能破解连周承海都束手无策的西南迷局钥匙（他意指幽冥图），姑娘的‘资本’，远超你的想象。”
他连幽冥图都知道！沈青禾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这个男人，到底知道多少？！
看到她骤变的脸色，玄衣人似乎很满意，继续道：“周承海兵败失踪，树倒猢狲散，王府已非依靠。赵铁云自身难保，护不住你。柳如烟更是欲除你而后快。放眼京城，乃至整个大周，眼下能给你真正庇护，并助你达成所愿的，不多。”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而我，恰好是其中之一。”
沈青禾心脏狂跳。对方将她目前的处境分析得透彻无比，并且直接抛出了橄榄枝。这诱惑巨大，但这背后的风险，同样深不可测。
“阁下连姓名都不肯透露，让妾身如何相信这空口白话的‘庇护’与‘交易’？”沈青禾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更加警惕。
玄衣人闻言，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在清晨的荒野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几分诡异。他缓缓从怀中取出一物，并非令牌或印信，而是一块半个巴掌大、色泽温润、雕刻着繁复云纹的……白玉佩。
他将玉佩轻轻抛给沈青禾。
沈青禾下意识接住，入手只觉一片温凉。那玉佩质地极佳，雕工精湛，绝非寻常之物。更重要的是，在玉佩的背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篆字——
“聿”。
聿？
沈青禾飞快地在脑海中搜索着与这个字相关的信息。是姓氏？还是代号？她毫无头绪。但直觉告诉她，这个字背后所代表的势力，绝对非同可。
“以此佩为凭。”玄衣人看着她疑惑的神情，开口道，“姑娘可暂且随我离开这是非之地，安顿下来。至于交易的具体内容……待姑娘安定之后，我们再详谈不迟。当然，姑娘若不愿，现在也可自行离去，在下绝不阻拦。”
他给出了选择，看似大度，实则不然。沈青禾很清楚，她和圆两个弱女子，身无分文，衣衫褴褛，又能去哪里？恐怕走不出十里地，就会再次遭遇不测。跟着他走，至少暂时安全，但无疑是踏入另一个未知的、可能更加危险的漩危
她低头看着手中那块冰凉的白玉佩，指尖摩挲着那个“聿”字。
前有狼，后有虎。这突然出现的玄衣人，是拯救她的神明，还是……引诱她踏入更深地狱的恶魔？
片刻的沉默后，沈青禾抬起头，目光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决然。
“好，我跟你走。”
她将玉佩紧紧握在手心。
无论如何，先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弄清楚这背后的迷雾，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第一百四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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