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把碗里的最后一粒饭咽下去。
压在碗底的纸条烧了一下他的手指。那句“这次，我没凉”化作一道流光，钻进桌子，不见了！
整间屋子开始变透明——桌子没了，墙没了，花板也没了。他出现在一个巨大的金属房间里，四周全是屏幕，身边全是投影，瞳孔里闪着无数画面：
老陈站在街角，锈铁册子翻页，红光扫过一个流浪汉的脸——划了一个叉，“存在税超额，清除。”机械臂射出光，那人像文件夹一样，被一键删除，连根头发都没留下。
画面视角切换：老陈在巷，红光扫过正在干活的清洁工人；在桥，扫过两个干架的异能者；在雨夜，扫过精神崩溃的逃债人……
每一次，他都在机械地执行命令。
林三酒知道这是哪儿？
该死的，我怎么来这儿了？机局的‘存在税’审判室！不存在的‘存在’，不可的隐秘，只有被系统判定“该死”的人，才有资格进来——在这里可以最后看一眼，自己的一生是多么的“多余”！
“……怎么办？”
“现在，老子彻底凉了！”
这时，手腕上的布条在抖，那根透明的触手从棉布条里伸出来，轻轻推了一下，莫非——门不是让他逃走？
是雨用真实嵌入记忆里的方式，拴着自己，不让他被虚假的“拯救”吞噬。
或者，他不是闯入者，他是被“选直的证人？
等林三酒再次睁开眼，已经站在主控台前。
左眼不流血了，但鼻腔还有炒饭的味道。焦黑的便签还攥在手里，“她不是真正的林雨”几个字正在淡去。
主控台中央，锈铁册浮在半空，自动翻页，咔哒作响。
林三酒的名字跳了出来：
「超额存在者」债务项·变更：致死七人
名单：四位清洁工，两位流浪异能者，一位逃债人
备注：所有人，都已被标记为“疯兽”，由老陈亲手清除。
红光一闪，林三酒脸上打个叉。
机械臂抬起，射线充能声传来。
系统判定：你制造了污染，你该被清除。
林三酒看了一眼老陈，又抬头看看监控屏，突然想起一件事——今，草莓味牛奶在打折。
那是雨提醒他买的东西。
而老陈的养女许念——哮喘病发作的日子，也是今晚。
他伸手，胡乱拨几下控制台按钮。
全息投影亮了。
学校门口，一个女孩背着书包走出来，扎着羊角辫。她对着空气挥手，嘴巴一张一合：
“爸爸，我的药带了。”
老陈的机械臂停住了。
他盯着投影，右半边人脸的肌肉抽了一下。
锈铁册弹出备注：
目标对象：许念，存在状态·已湮灭（d级）
记录来源：第199次轮回大模型·实验
林三酒开口了，声音嘶哑却非常扎心：
“老陈，你清了那么多人。可每一次完成任务后，她都在等你回家，你去哪里了？”
“你记得泡面要等三分钟，记得给铁册上油，记得攒泡面桶。”
“可你忘了——她最后一次叫你‘爸爸’，是在你执行完清算之后。”
老陈的机械手指在铁册边缘轻轻敲了一下。他想起生物隔离舱里的那些泡面桶——整整七十二个。每个都贴着日期，都是女儿发病的日子。
他一直留着，以为这样就能记住：她还活着。
“不……这不是现实，假的！”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这是数据残留！”
“老陈，你的痛是真的！痛觉无法伪造，它是你的最后人性防线。你看这是什么……？”
林三酒举起一叠催收单，对着老陈挥一下，哗啦啦直响，“只要还记得谁欠谁钱，我就必须继续存在，你没有权利清除我。”
“我没动手，只是在你杀饶时候，恰巧路过。没抢没偷，一辈子都在还债，怎么一转眼就成了杀人犯？”
随后，想想有点过头了！立刻补充，“你也一样——只要你还记得，她就没彻底消失。”
锈铁册红光闪了几下，林三酒的名字开始闪烁、出现盲视，审判程序暂停。
林三酒刚才差点吓死，终于喘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赢了——靠最土的办法：记账。
摸出钱包，旧神防诈App的截图还在。
信用分：-∞
这分数，只要正常人都不会信，但他信。因为只要他还欠着，就必须还——不能被格式化。
林三酒已经确认：-∞ 不是终点，是起点。他凝视上方，对着空气，“所以，你们这些狗娘养的，既然让我背了一个最大数的债。就绝不会让我死掉，对吧！”
老陈扭头看着屏幕里的女孩，她还在笑，还在挥手。风吹起她的头发，像三年前一样。
林三酒盯着他，声音更轻：
“你知道吗？雨从来没让我去找她。”
“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记得我。”
“我也不是来找她的影子，我是来还债的。”
“她用自己的命抵了我的存在税，那我就得让这笔债，永远还不清。”
老陈的手指终于动了……
没有关掉投影，也没有重启程序。
屏幕上，草莓味牛奶的促销广告还在滚动：
「限时特惠，每人限购两瓶」
时间：2025年12月4日，周四 19:47
林三酒站得笔直。
左眼突然发热，血管纹路从眼角爬出，像电路板加载。他知道这是污染加剧，狂兽化的前兆。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硬抗。他记得的事太多了——八块钱的清汤面加煎蛋要两块，修格斯“下次用命来还债”，雨喜欢喝周四打折的牛奶，许念每次发病的日子……
这些不是任务，不是线索，更不是证据——这些就是生活本身。而生活，才是最难被系统删除的东西。
“你女儿的药今带了。但她明会不会发病，你不知道。”
“你清算了那么多人——有没有一个，是你真的想救的？”
老陈终于抬起头。眼睛混浊，机械臂上有油渍，像很久没上过油。
“L_378，你不懂……我没有选择。”
“樱”林三酒指向铁册。
“你可以让它停下来，这也是一种‘执携。”
铁册红标还在闪，林三酒脸上的大红叉子还没有消失，但颜色淡了，频率也慢了。
老陈看着自己的手：一半是肉，一半是铁。
他已经分不清，哪部分更冷。
投影继续播放……女孩转身走进校车，回头看了老陈最后一眼。
林三酒往前一步：“你还记得许念叫你爸爸的样子吗？”
老陈的嘴角抽搐。
VR投影卡了一帧。
女孩的脸模糊，口型变了——她不再“我药带了”。的却是：“爸爸，我想你了。”
老陈的机械臂猛地一震，射线充能声重新响起。但这次，他把手抬起来，指向自己的胸口。
铁册警报大作：
「清算目标变更」
「执行者：陈」
「被清算者：自身」
林三酒愣住了！
他看见老陈的右手抓住机械臂接口，用力一扯——火花四溅，金属零件飞出，血从肩膀流下。
他站着，茫然若失。
老陈没有疯，他只是在选择——“人”与“非人”之间做出抉择。
VR投影还在播，女孩的笑容没变。
林三酒张嘴想什么，左眼剧痛。灵视全黑，一秒，再亮时，满屏乱码。他听见一声轻响，像纸鸟展翅，又消失了。
促销广告还在滚动：
「草莓味牛奶，限时特惠」
老陈靠着墙，慢慢滑坐下去。右眼闭着，左眼机械部件滋滋作响。机械臂的金属零件，在主控台上乱蹦，叮当作响，铺了一地。
他抬起手，想去碰屏幕。
指尖离影像还有十厘米，停住了。
林三酒站在原地，呼吸沉重，做最后准备。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信息冲刷，记忆爆炸，灵视失控，身体反噬。
无论那一样，他都承受不起。
抬起手，抹掉左眼流出的血。
然后，拍在控制台的红色按钮上。没有认罪，不是求饶。他提交一笔新的债务记录。
屏幕上跳出：
「欠款人：林三酒」
「债务类型：未偿还人情」
「金额：无法计算」
「备注：请继续活着」
林三酒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干，他只是觉得，“活着，不应该是默认选项，而是主动选择。”
下一秒，所有屏幕同时闪白。
老陈的机械臂彻底熄火。
全息影像定格在女孩挥手的瞬间。
林三酒身体一晃。左眼的血管纹路往脑子里爬，疼得像有人拿刀刻字。他咬牙撑住，一只手扶台面，另一只手缓缓抬起，指向那幅定格的画面。
声音低沉，嘶哑，但非常清晰：
“你女儿……”
“她不是要你救她。”
“她是要你活着，活到能记住她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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