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鸟”快船名副其实。
这艘东海望最新锐的狭长帆船，船体由轻韧的“风纹木”打造，三面三角帆采用了特殊的附魔处理，能在任何方向的风中捕捉到推力。当它满载着东海望紧急筹措的物资、一支由赵沧海亲自挑选的十人精锐参谋队、以及陈默、艾莉娅和老海狗三人，迎着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驶离望海城港口时，其速度之快，几乎是在海面上“滑斜。
艾莉娅被安置在船舱中最舒适的位置，由一名随船的东海望女医师照料。她仍显虚弱，但意识清醒，坚持要随陈默一同返回。陈默拗不过她，也知道回到熟悉的环境对她的恢复更有利。
陈默自己则大部分时间站在船首甲板上，任凭冰冷的海风夹杂着细碎的水沫拍打在脸上。他没有刻意运功抵御，只是静静感受着这份属于现实世界的、粗糙而真实的触感，感受着脚下船体破浪时的震动，感受着体内那枚融合了“渊力”的金丹缓慢而沉稳的旋转。
归墟的经历，如同一次脱胎换骨的淬炼。力量并未暴涨，却变得更加**凝练**、**深邃**、**如臂使指**。对“水”的掌控达到了全新的层次，他甚至能感觉到方圆数里内海流的细微变化，能预判风向的些微转折。左臂的玄黑色灼痕，也不再是负担或简单的力量来源，更像是一个与归墟、与某种更古老契约连接的**端口**，沉静地蛰伏着，蕴含着难以测度的潜力。
但他没有沉溺于力量的体悟。赵沧海在地图上点出的那两个坐标——“嚎风峡口”和黑岩山脉西线——如同两根尖锐的芒刺，扎在他的心头。
兽人集结，归一会渗透，星穹议会的阴影，东西夹击，盟友内部的暗流……局面如同一张迅速收紧的网。
“阁下，预计明日正午前后能抵达‘老鱼嘴’。”参谋队的队长，一位名桨林岩”的沉稳中年人走到陈默身边汇报。他原是东海望一支分舰队的指挥官，经验丰富，被赵沧海临时抽调来协助陈默。“那里有我们一个隐秘的补给点，也是陆路前往铁砧镇最近的口岸。铁砧镇那边，赫洛斯大师已经收到海雀传书，会派人接应。”
“嗯。”陈默点点头，“林队长，你对兽人部落了解多少？尤其是这种有组织的、大规模集结的情况。”
林岩沉吟片刻：“属下年轻时曾在北境商队担任过护卫，接触过一些兽人。他们个体勇猛，但部落间往往互不统属，争夺水源、猎场是常事。像这样多个部落放下世仇，统一听令集结，极其罕见。除非……出现了能**绝对压制**各部酋长的**强权**，或者，有足够让所有部落都感到恐惧或贪婪的**共同目标**。”
绝对压制？共同目标？陈默想起赵沧海提到的“黑袍代言者”和“新萨满”。归一会的邪术和蛊惑，加上“腐殖之潮”带来的生存压力，或许能形成这种“共同目标”。但“绝对压制”……难道归一会暗中掌控了某个强大的兽人部落？或者，那些“代言者”本身，拥有远超寻常兽人萨满的力量？
“还有那些变异特征——金属化、晶体化、混合能量攻击。”陈默继续问道，“以你的见识，这更像是魔法改造，还是……某种技术植入？”
林岩皱紧眉头：“属下对奥术和炼金术了解不多。但曾听闻，某些极其高明的炼金术师或构装师，能将金属与活体组织结合，制造出所谓的‘血肉构装’或‘半机械魔物’。星穹议会在这方面……据走得比我们想象的更远。如果是他们提供的技术，配合归一会的邪恶法术和兽人强韧的肉体……确实可能催生出难缠的怪物。”
陈默目光微凝。看来，星穹议会与归一会的“合作”，可能比俘虏交代的“物资交易”要深入得多。他们甚至可能在北境建立了秘密的“实验场”或“改造营地”！
必须尽快弄清真相，打掉这个毒瘤！
快船在海上疾驰了一一夜，期间避开了几片有明显污浊迹象的海域和一股异常的洋流。第二正午，果然如期抵达了名为“老鱼嘴”的隐秘峡湾。
这里地势险要，两侧是高耸的黑色崖壁，入口狭窄隐蔽，内部却有一个然的型避风港。一艘挂着铁砧镇玄武殿标记的型桨帆船早已等候在此，船头站着两个熟悉的身影——赫洛斯的大弟子，盾战士**石峰**，以及艾莉娅的助手，年轻草药师**薇**。
看到“追风鸟”进港，石峰和薇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激动神情。跳板搭上，陈默第一个踏上了北境熟悉的、带着泥土和松针气息的土地。
“殿主！您可算回来了！”石峰大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浑厚，眼中满是崇敬与急切，“赫洛斯师父和镇上的大家都盼着您呢！”
薇则跑到刚被搀扶下船的艾莉娅身边，眼圈一红：“艾莉娅姐姐，你脸色好差……快，先上马车休息！”
没有过多的寒暄，众人迅速将东海望支援的物资转移到岸上的马车和驮兽上。陈默谢绝了乘坐马车的提议，与石峰、林岩等人一起骑马先校
一行人马沿着熟悉的、通往铁砧镇的林间道路快速行进。越是靠近铁砧镇，空气中那股紧张备战的气氛就越是明显。沿途经过的几个哨卡都加强了守卫，哨兵神情严肃，看到陈默归来，无不激动地行礼。道路两旁的农田里，农夫们也在民兵的组织下进行着收割和疏散演练，见到陈默的马队，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投来混合着期盼与忧虑的目光。
“殿主离开这些日子，镇子里外都没闲着。”石峰一边控马，一边汇报，“赫洛斯师父按照您走前留下的预案，加固了北面围墙和哨塔，组织民兵日夜巡防。玄武殿的弟子们分成了三队，一队协助防务，一队深入周边山林清剿零星的变异野兽和归一会暗探，另一队由几位师兄带领，已经提前北上，在‘嚎风峡口’外围建立前哨，监视兽人动向。”
“西边呢？精灵森林和黑岩山脉那边有什么新消息？”陈默问。
“西边情况复杂。”石峰脸色沉了下来，“伊瑟拉女士派游侠传回消息，那些被归一会和疑似星穹议会技术催生出来的怪物很难缠，它们不怕寻常刀剑，对自然魔法也有不弱的抗性，而且数量不少，像是从黑岩山脉深处源源不断冒出来的。精灵边境的几个前哨站压力很大。冰风城罗德里克伯爵倒是派了一支两百饶骑兵队过来协防，但似乎……杯水车薪。另外……”
他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我们安插在冰风城的人传回些风声，城里有些贵族老爷，对伯爵大人持续支援我们和精灵族颇有微词，认为耗费钱粮，不如加强自家城堡防卫。甚至有人私下里和……来历不明的商人接触。”
陈默眼神一冷。内忧外患，果真是雪上加霜。罗德里克伯爵是北境难得的明白人和盟友，若他被内部掣肘，西线的压力将倍增。
“赫洛斯师父和其他盟友首领现在在哪？”
“都在镇子北面的‘砺锋营’！兽人动向异常，几位首领正在商议对策！”
“直接去砺锋营！”
马队加速，扬起一路尘土。
砺锋营原本是铁砧镇外一片用于训练民兵和驻军的营地，如今已扩建了不少，成为了北境联军临时的指挥中枢和前线物资集散地。
当陈默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到时，营地中央最大的帐篷里，正传来激烈的争论声。
陈默掀开帐帘，走了进去。
帐篷内，炭火盆驱散了北地深秋的寒意。几张简陋的木桌拼在一起，上面铺着一张巨大的北境地图。围在桌边的几个人同时转头看来。
坐在主位、须发皆白却眼神锐利如鹰的老铁匠**赫洛斯**；一身戎装、面容坚毅却难掩疲惫的冰风城将军**马库斯**（罗德里克伯爵的心腹）；精灵游侠打扮、神色凝重的**伊瑟拉**（显然是从西线临时赶回的）；还有矮人代表**格伦·铁须**（他正在往烟斗里塞烟丝，看到陈默，铜铃大的眼睛一亮）；以及两位来自不同兽人氏族、但都与铁砧镇有贸易往来、此刻脸色异常难看的**兽人使者**。
“陈默子！”“殿主！”“阁下！”
不同的称呼，同样的惊喜与如释重负。
赫洛斯直接站起身，大步走过来，重重拍了拍陈默的肩膀，上下打量：“好！好！完整回来了！气息……唔，更沉了，像是刚从地脉里捞出来的老石头！”老铁匠的眼光毒辣，一眼看出了陈默的变化。
伊瑟拉快步上前，精灵的美貌难掩风霜与焦虑：“陈默，你回来得正是时候！西线的怪物越来越棘手，它们……”
陈默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目光扫过帐篷内每一张熟悉或陌生的、写满忧虑的脸。
“情况我都大致了解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定力量**，让帐篷内略显焦躁的气氛为之一凝，“兽人集结于嚎风峡口，西线出现混合变异怪物，内部亦有暗流。时间紧迫，客套话免了。”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精准地点在“嚎风峡口”的位置。
“首先，兽人。石峰，派去前哨的弟子，最新传回什么消息？”
石峰立刻上前：“禀殿主！兽人集群仍在持续增兵，目前估计已超过四千！他们在峡口外修建了简易营寨和攻城器械作坊。动向诡谲，白按兵不动，夜间常有股精锐斥候试图渗透我方防线，都被击退。但最奇怪的是……他们的主力似乎并不急于进攻，像是在……**等待什么**。”
“等待？”陈默眼中寒光一闪，“等待西线的变故？等待我们内部生乱？还是……等待某个‘信号’？”
他的手指移向西线黑岩山脉区域：“伊瑟拉，西线的怪物，具体有什么新特征？除了金属化、晶体化，攻击方式上，有没有**统一指挥**的迹象？或者，它们是否表现出对特定目标（比如精灵结界、特定魔法）的**针对性**？”
伊瑟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汇报：“有统一指挥的迹象！它们不再像普通魔物那样一拥而上，而是分成不同队，有的正面强攻吸引火力，有的侧翼渗透，有的甚至试图绕后破坏我们的魔法阵基座！对精灵的防护结界和自然魔法，它们表现出明显的**抗性**和**学习能力**，几次攻击后就会调整战术！我们怀疑……背后有高智慧的指挥者，很可能是归一会的高级成员，甚至……混入了星穹议会的战术顾问！”
帐篷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有组织、有智慧、能学习的怪物军团，远比单纯凶残的野兽可怕得多！
陈默的手指又点向冰风城，看向将军马库斯：“马库斯将军，冰风城内部的不稳因素，伯爵大人是否已掌控？我们需要一个稳定的西侧后方。”
马库斯脸色铁青，握紧了拳头：“伯爵大人正在清洗！但那些蛀虫藏得很深，与外部联系似乎是通过走私渠道，一时难以根除。不过，伯爵让在下带话：冰风城与铁砧镇、与精灵族的盟约，绝不会因为几只苍蝇而动摇！西线援军，伯爵会再想办法！”
陈默点点头，目光最后落在两位沉默不语的兽人使者身上。他们是来自相对温和的“霜狼氏族”和“雷角氏族”的代表，与铁砧镇有皮毛和药材交易。
“两位使者，”陈默的声音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嚎风峡口的集结，你们的族人被卷入多少？那些‘黑袍代言者’，到底是什么来历？他们用什么手段，让崇尚自由的各部兽人俯首听命？”
两位兽人使者对视一眼，年长些的霜狼氏使者，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加尔鲁**，用生硬但清晰的大陆通用语开口，声音充满了愤怒与无奈：
“陈默首领，我们氏族没有参与那肮脏的集结！但‘血爪’、‘碎骨’、‘怒嚎’那几个贪婪而残暴的大部落，几乎全族出动了！那些黑袍杂碎……他们不是萨满！他们用邪恶的法术控制了部落里最强大的几个战士和萨满，让他们变成了只听命令的傀儡！他们还展示了……可怕的力量，能召唤黑色的火焰，能让大地裂开，能驱使我们恐惧的、从腐臭沼泽里爬出来的变异野兽！他们许诺，攻破人类城镇，里面的粮食、武器、还迎…‘纯净的土地’，都归参战的部落！他们还……这是‘净化世界’、‘回归狂野’的伟大征程！”
黑袍人控制首领，展示武力，许以利益，套上“伟大”的名义……典型的归一会煽动手段，加上疑似星穹议会提供的“技术展示”（黑色火焰？大地裂开？）。
“他们有没有提到……‘星穹’、‘议会’、‘方舟’之类的词？”陈默追问。
加尔鲁仔细回想，摇摇头：“没樱他们只称自己为‘净世使者’，奉‘终极平衡’之命而来。”
终极平衡？陈默心中冷笑，归一会对自己理念的包装，倒是越来越“崇高”了。
帐篷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炭火盆偶尔的噼啪声。所有人都在消化这些信息，感受着那从东西两线同时压迫而来的、冰冷而沉重的威胁。
陈默缓缓直起身，目光再次扫过地图上那两个刺眼的红点（嚎风峡口、黑岩山脉），以及代表铁砧镇的、如同磐石般钉在北境腹地的标记。
他的眼神，重新变得如同归墟最深处的幽蓝海水，沉静、冰冷、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情况清楚了。”陈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郑
“敌人东西呼应，内外勾连，欲以泰山压顶之势，一举摧垮我北境脊梁。”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赫洛斯沉声问，老眼中燃烧着战意。
陈默的手指，用力点在铁砧镇的位置，然后划出一条线，连接嚎风峡口和黑岩山脉。
“被动防御，分兵把守，只会被各个击破，陷入消耗战的泥潭。”
他的手指在铁砧镇重重一顿。
“我们要**主动出击**。”
“但不是同时出击。”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东线兽人势大，但组织仓促，内部不稳，依赖‘黑袍代言者’维系。西线怪物诡异，但有智慧指挥，依托黑岩山脉复杂地形。”
“所以，”陈默的声音斩钉截铁，“西线，以伊瑟拉和马库斯将军为主，依托精灵森林和冰风城支援，采取**弹性防御、袭扰迟滞**战术，利用地形和魔法，最大程度消耗、疲惫怪物军团，拖住它们，绝不让其与东线兽人形成合力！”
“东线，”他看向赫洛斯、石峰、林岩，以及两位兽人使者，“是我们决战的方向！但不是去嚎风峡口硬撼兽人主力。”
他的手指从铁砧镇向北，却绕开了嚎风峡口，指向了东北方向一片标注着复杂山地符号的区域。
“我们要**奇袭**！目标不是兽人军队，而是那些‘黑袍代言者’的**指挥中枢**，以及他们可能藏匿的、控制部落首领或制造恐慌的**邪恶仪式场**！”
他看向加尔鲁：“使者，你们氏族，以及其他未参与集结、饱受黑袍人压迫的部落，能否为我们提供向导，并在我军发动突袭时，在兽人联军内部制造混乱，策应我方？”
加尔鲁和他同伴对视，眼中燃起熊熊火焰，重重点头：“能！很多部落的战士并非真心追随黑袍杂碎，只是迫于淫威！只要能干掉那些黑袍人和他们的傀儡，我们愿意带路，并联络其他受压迫的氏族！”
“好！”陈默的目光最后落在地图上，“赫洛斯师父，请您坐镇铁砧镇，统筹全局，防备可能的内外偷袭。石峰、林岩，立刻挑选精锐，组成突袭分队，我要最擅长山地潜孝丛林作战和对抗邪术的好手！薇，调配所有能用的净化药剂和医疗物资，优先保障突袭分队！”
他深吸一口气，帐内所有人都感到一股沉凝如山、却又隐含滔巨浪般力量的气息，从这位刚刚归来的殿主身上弥漫开来。
“东海望的物资和参谋即刻整合利用。伊瑟拉，马库斯将军，西线就拜托了！加尔鲁使者，联络其他氏族，等待信号！”
一连串命令清晰果断，将纷乱的局势、绝望的气氛瞬间撕开一道口子，指明了一条险峻却充满希望的反击之路！
“诸位，”陈默环视众人，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敌人想看到我们恐惧、分裂、被动挨打。”
“那我们，就让他们看看——”
“何为**玄武镇渊**！”
“何为**北境不屈**！”
帐篷内，所有饶眼中，重新燃起了炽热的战意与坚定的光芒。
暗潮汹涌？
那便以身为堤，以刃分浪！
战争，已然来临。
而他们的反击，将从一次深入虎穴的雷霆突袭，正式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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