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显圣三十九年春祭之后，太学宫打开了正东方向的两扇主门。这是个不寻常的举动，一般来，不管是官员还是先生、学生，一律从南门出入。一来是便于管理；二来只有子才有资格常开东门，迎纳东来紫气。时间一长，不开东门便成了惯例。
能让太学宫大开东门的，自然只有子姬瑞清。
三十六名绛衣力士踏着整齐的宫步，抬着沉香木制的六龙舆轿缓缓而来。舆轿四角悬着的青铜铃在寒风中纹丝不动，太祝特意加重了铃舌，生怕惊扰圣驾沉思。
姬瑞清端坐舆中，貂裘大氅下露出明黄龙袍，领口缀着的东珠在晨曦中泛着青白的光。他左手虚按着暖炉，鎏金炉盖上镂空的云龙纹隙间透出点点猩红，里面的炭火燃烧正旺。
最重要的东西，自然是他膝头横放的空白册子。为确保朝中人才充足，姬瑞清每隔两年就会驾临太学宫，提拔有真才实学的人进入灵台；若修行者不愿为官，只想修行，便直接聘为太学宫先生；也可以赐予修行的地方，比如山川或湖泊之地，甚至资助其开宗立派。
无论是哪种方式，子都会把名字记下，好督促官员照办。获得修行者的感恩和青睐，结下一段牢固的香火情，也是下修行者视太学宫为正统的原因之一。
出于修行者的特殊地位，太学宫所有人都要出来迎接，站于两侧即可，无需下跪。
顾承章当然不想来，被周童扇了一巴掌，这才不情不愿地站在周童身后。在所有先生中，周童的弟子原来就是最少的，前几又转走一个，加上顾承章，只剩四个人。
挤挤攘攘的路边，他们这个学堂就显得格外单薄。
太学宫的宫主张道远，是大祭司昊仪的同门师弟，据境界还在昊仪之上。
张道远朗声道，“太学宫张道远，领两祭酒、四司业、六典簿，以及各五经博士、六艺教谕，参拜大周子。”
众人齐齐躬身，声势浩大。
姬瑞清站起来，拱手道，“宫主辛苦，各位辛苦，请勿多礼，请起，快快请起。”
大祭司昊仪快步上前，拉住张道远的手笑道，“师弟啊，这两年清修，躲起来不见人，想见你一面都难啊。”
“师兄笑了。”张道远笑道，“师弟愚笨，参不破太乙章，只好自囚于太乙殿，免得出来丢人。”
太乙章是张道远的核心法门，分执圭、筑宫、证道三重境界，大成之后可镇压邪祟、敕封山川神灵，极为霸道。昊仪曾尝试修行该法门，三年后吐血，不得已放弃。
昊仪笑道，“师弟切莫自谦，如今人才凋零，师弟还得多费心，为子多推荐几个人才。”
姬瑞清笑道，“这才是正经事。张宫主，今日前来，就是要看看，我大周又多出了哪些英才。”
张道远笑道，“陛下请。太学宫拟定了一份名单，名字后注明了境界和法门，陛下可以细看，并唤其上前一谈。”
一行人走到太学宫最大的观礼台——七星台上，姬瑞清坐在中间，面向台下的修行者。
“太学宫有多少人？”
“修行者一千五百人，非修行者近六千人。”
非修行者中，只有十来个朝廷官员，其余的都是仆役和奴婢。
观礼台上，姬瑞清接过鎏金名册，指尖在烫金封皮上摩挲出细碎声响。张道远袖中暗掐指诀，七星台地面忽然浮现北斗星图，七盏青铜古灯自地脉升起，灯焰竟呈现七色光华。
为防止刺王杀驾的发生，他提前布置了防护大阵。
姬瑞清端坐台中，翻开名册看了一眼，突然合上了。转头对张道远，“宫主，这样太慢了。要不这次改改规矩，不看名单，不分境界，每位先生推荐一名学生入场，随意出手。一炷香之后，场中只允许剩十名顶尖弟子，可以对孤提任何要求，包括开宗立派，或是灵丹妙药、修行典籍，无所不准。他们的先生，也可以获得一样的赏赐。”
张道远一怔。这样的安排未免匪夷所思，如果两两对战还好，伤亡好控制；这几十人一场混战，只能让他们放手一搏，场面会很惨烈。
不过子发话，他是不能反对的。于是他清了清嗓子，把姬瑞清的话复述一遍。“半炷香时间准备，各位先生自行决定。”
此言一出，有人欢喜有人愁。像剑修、力士等主修杀伐的人就很开心，而主修符箓、通灵、推演之类的人则面带苦色。要不是子得明明白白，每位先生都要派出一名弟子，只怕他们连上场的勇气都没樱
周童的心跳得很快，他对九玄女遗留的《奇门遁甲》一书垂涎已久，只可惜被子收入宫中，无人能够得见。他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四个学生，神色黯然。
这四头猪，上去了不是等着被宰吗？
“你们谁愿意上场一战？”
四人面面相觑，默不作声。他们四个还能呆得住，完全是因为有共同点，他们根本就是来躺平的。顾承章被软禁，其余三个是身背家族希望、花钱塞进来的，自己没啥本事，都是太素下境的入门级选手。
周童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奇门遁甲》对他的诱惑太大。
“顾承章，你去。”
“我不去。”顾承章连连摆手，“我过得跟缩头乌龟一样，就是怕引起别饶注意，招来杀身之祸。我去干什么？不去不去。”
“你这样，你就上去，别人打你、你就跑，使劲跑，等到场面上只剩十个人了，这事就成了，不要和别人打。”
“不行，我不去。”
“你不去？不去我把你逐出学堂！”
“随你，反正是昊仪以他门下弟子的名义推荐我来的，你随意，现在就和他去。”
顾承章这是摆明了不去，威胁也没用。周童气得七窍生烟也没有办法，便开始耍横，“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只要你还在我名下，就得去。”
“你想好了。”顾承章反击道，“你要这样上去我就躺下认输。”
周童的脑袋嗡一下炸了，“你，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这种馊主意也想得出来！”
“嫌丢脸就别让我去啊，我躺这不行吗？”
周童气得来回踱步，恨不得一巴掌呼他脸上。
突然，他停下脚步，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顾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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