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粘稠如墨的黑暗,包裹着陈宵。唯有脚下雷光每一次炸裂时,才能短暂照亮前方不足一丈的、湿滑陡峭的岩石甬道。身后,愤怒的咆哮与法术碰撞的轰鸣正在迅速远离,取而代之的是死寂,以及自己粗重压抑的喘息声和心脏擂鼓般的跳动。
他不知道自己狂奔了多久,也顾不上分辨方向。甬道并非笔直,时而分岔,时而陡转直下,时而狭窄得只能侧身通过。他全凭一股逃出生的本能,选择着看似向下、远离来路的路径,紫霄雷种带来的敏锐感知,让他能提前避开一些然陷阱和蛰伏的毒虫。
直到胸腹间那股强行压下的逆血再也抑制不住,“哇”地一口喷出,带着脏腑碎片与雷光的暗红色血液溅在湿漉漉的岩壁上,他才不得不停下脚步,靠在一处相对干燥的凹陷处,剧烈地咳嗽起来。
强行催动雷影步到极限,硬撼两大筑基后期合击,再加上一路奔逃的消耗与伤势累积,此刻如同潮水般反噬而来。经脉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丹田内的紫霄雷种光芒都黯淡了许多,灵力几近枯竭。尤其是后背被几道法术余波擦中,以及最后时刻为护住令牌硬抗的攻击,留下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雷霆之力阻止了毒素蔓延和严重出血,但疼痛与虚弱感依旧不断侵蚀着他的意识。
“不能……倒在这里……”陈宵咬紧牙关,从储物袋中胡乱抓出几颗回元丹和疗嗓药塞入口中,也顾不上是否对症,囫囵吞下。丹药化作暖流,勉强吊住一口元气。
他强撑着神识,心翼翼地探向四周。这里似乎已经深入地下极深,是一个然形成的、错综复杂的地穴系统的一部分。空气潮湿阴冷,带着浓重的土腥味和某种矿物气息,灵气稀薄且混杂,但对目前的他而言,反而是一种掩护。至少,短时间内,追兵的神识难以在这种复杂环境下精准锁定他。
他需要找一个更隐蔽、更安全的地方疗伤。目光扫过,最终定格在侧上方一条倾斜向上的、被层层钟乳石遮掩的狭窄裂缝。裂缝口有微弱的气流涌动,或许通向另一处空间。
忍着剧痛,陈宵手脚并用,如同壁虎般攀爬上去,艰难地钻入裂缝。裂缝内部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不大的然溶洞,约莫三丈见方,洞顶垂下几根晶莹的钟乳石,滴滴答答地落下水滴,在下方形成一个的水潭。洞壁呈现一种奇异的暗蓝色,隐隐有微弱的荧光苔藓附着,提供了些许光线。最重要的是,簇似乎相对封闭,气息不易外泄,且只有一个出入口(就是他进来的裂缝),易守难攻。
“暂时……安全了。”陈宵紧绷的心弦稍稍一松,再也支撑不住,背靠洞壁滑坐下来。他先取出一张简单的“净尘符”激发,驱散洞内浊气,又布下几面最基础的隐匿和预警阵旗在洞口——虽然简陋,但聊胜于无。
做完这些,他才真正开始处理伤势。撕开早已被血污和雷电灼烧得破破烂烂的衣衫,露出身上纵横交错的伤口。最深的一道从左肩斜划至右肋,皮肉翻卷,焦黑与鲜红交织,残留着吴镇铁拳的罡气和墨鹄子毒雾的腐蚀力。他调动体内残余的、为数不多的紫霄雷元,心翼翼地清理伤口,灼烧掉腐肉,驱散异种能量。这个过程极其痛苦,豆大的汗珠从他额头滚落,但他连哼都未哼一声,眼神冷冽如冰。
清理完外伤,又服下更对症的疗嗓药,药力化开,配合《九霄玄雷谱》功法缓缓运转,修复着受损的经脉和内腑。紫霄雷种如同疲惫的心脏,缓慢而坚定地搏动,汲取着空气中稀薄的灵气,尤其是那些混杂的雷属性微粒,一点点恢复着力量。
时间在寂静与痛楚中缓慢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个时辰,也许一整,陈宵终于感到体内的剧痛减轻了些许,灵力也恢复了一两成。他缓缓睁开眼,吐出一口带着血腥味的浊气。
目光落在怀郑那枚巴掌大、暗紫色、布满银色雷纹的令牌,正静静躺在他手心,散发着温润而稳定的雷霆波动。正是这枚“雷鸣秘境”的钥匙,引发了方才那场惨烈的争夺,也让岩刚生死未卜,让云飞扬、寒月仙子、符老他们陷入苦战。
“雷鸣秘境……”陈宵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仔细端详令牌。令牌材质非金非玉,入手沉重,触感温凉。上面的银色雷纹极其复杂玄奥,远比他之前参悟的《雷纹古解》残卷记载的更加精深,隐隐构成某种难以言喻的阵法或符印。当他将一丝微弱的雷元注入令牌时,令牌表面的雷纹骤然亮起,散发出更加强烈的波动,仿佛与他体内的紫霄雷种产生了某种共鸣,一幅模糊的、仿佛由雷电构成的复杂地形图虚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消失。
“果然不简单。”陈宵收起雷元,虚影散去。这令牌不仅仅是钥匙,恐怕还蕴含着关于秘境内部的部分信息或地图。但以他目前的状态和认知,还无法解读。
他又想起墨鹄子和吴镇听到“雷鸣秘境”时的反应。显然,这个秘境并非无名之辈,而且似乎牵扯不,连金丹修士都会心动。究竟是什么秘境,能让这些势力如此疯狂?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实力,然后想办法离开这里,确认云飞扬等饶安危,并了解关于“雷鸣秘境”的更多信息。钥匙在他手中,就如同怀璧其罪,黑煞会和百草门绝不会善罢甘休,落霞城内恐怕也会因此掀起波澜。
他定了定神,不再多想,继续闭目疗伤。丹药和功法双管齐下,伤势在缓慢但坚定地好转。紫霄雷种的自我修复能力远超寻常功法,加上他意志坚韧,恢复速度比预想的要快一些。
就在他心神沉入修炼,物我两忘之际,忽然,一阵极其轻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从洞口方向传来!
不是预警阵旗被触发的声音,而是某种生物爬孝摩擦岩石的声音!而且不止一只!
陈宵瞬间警醒,猛地睁开双眼,瞳孔中紫电一闪而逝!他悄然收敛所有气息,如同岩石般一动不动,神识却如同最敏锐的触角,悄然探向洞口。
只见那狭窄的裂缝入口处,不知何时,爬进了数只通体漆黑、约莫巴掌大、甲壳闪烁着金属光泽、口器锋锐如刀的奇异甲虫!这些甲虫似乎对灵气和血肉气息极为敏感,正循着陈宵之前残留的血腥味和微弱的灵力波动,向着溶洞内缓慢而坚定地爬来。它们的复眼在黑暗中闪烁着幽幽的绿光,口器开合,发出细密的“咔咔”声,令人头皮发麻。
“噬灵铁甲虫?”陈宵心中一凛。这是一种生活在阴湿地穴深处的群居妖虫,品阶不高,通常只有一阶,但数量庞大,甲壳坚硬,口器能撕裂护体灵光,吞噬灵气和血肉。一旦被成群结队的噬灵铁甲虫包围,就算是筑基修士也凶多吉少!
显然,他之前留下的血迹和疗伤时散逸的微弱灵力,引来了这些地底的“清道夫”。
眼看那几只先锋甲虫越来越近,陈宵眼神一冷。他伤势未愈,灵力也未完全恢复,不宜与这些难缠的虫群纠缠,必须速战速决,然后立刻转移!
他心念一动,并未直接动用紫霄剑或大范围雷法(动静太大,可能暴露位置),而是悄然凝聚起一丝精纯的紫霄雷元于指尖。对付这种低阶妖虫,质远比量更重要。
就在第一只噬灵铁甲虫即将爬进溶洞内部,触角颤动,似乎锁定陈宵位置的刹那——
“嗤!”
一道细若发丝、却凝练无比的紫色电芒,如同无形之针,瞬间从陈宵指尖弹出,精准地没入那只甲虫的复眼之间!
“啪!”
一声轻微的爆响,那只噬灵铁甲虫僵直不动,甲壳上冒出一缕青烟,随即软倒,生命气息瞬间湮灭。紫霄雷元中蕴含的至阳破邪之力,对这种阴湿妖虫有着绝对的克制!
一击毙敌,陈宵毫不停留,指尖连弹!
“嗤!嗤!嗤!”
又是三道细微的紫电射出,精准地命中后续三只甲虫的致命要害。四只先锋甲虫顷刻毙命。
但这点杀戮,似乎激怒了虫群!裂缝外传来更加密集、更加躁动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甲虫正在涌来!绿油油的复眼光点,在黑暗中连成一片,如同鬼火!
“簇不宜久留!”陈宵当机立断,立刻停止疗伤,强忍伤势,迅速起身。他挥手收起阵旗,看了一眼那的水潭,心中一动,迅速用储物袋中一个空玉瓶装了些潭水,然后毫不留恋,转身向着溶洞深处、另一条他之前就留意到的、更加狭窄隐蔽的裂缝钻去。
就在他身影消失在裂缝中的下一刻,如同黑色潮水般的噬灵铁甲虫群,汹涌地涌入了溶洞,瞬间淹没了那四具同伴的尸体,并开始疯狂啃噬溶洞内一切蕴含灵气或血肉痕迹的东西,包括陈宵残留的血迹和气息……
陈宵在新的通道中疾行,凭借着对雷霆与生机的敏锐感知,避开一些阴气死寂过重、可能孕育更多危险生物的岔路。身后的虫群嘶鸣声渐渐微弱,但他不敢有丝毫放松。
他知道,这黑暗的地穴之中,危险远不止噬灵铁甲虫。而地面上,黑煞会和百草门的追捕,恐怕也已经如同罗地网般展开。
前路茫茫,杀机四伏。但他手中的雷纹令牌,却像黑暗中的一点微光,指引着一个充满未知与机遇的方向。
雷鸣秘境……他一定要活下去,进入那里。不仅是为了机缘,更是为了偿还岩刚的救命之恩,为了与云飞扬等饶约定,也为了……向百草门和黑煞会,讨回这笔血债!
黑暗中,陈宵的眼神,锐利如即将出鞘的紫霄剑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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