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点整，mirage 号的隐形外壳像一张紧绷的鼓皮，把黄浦江的水声、夜航拖轮的汽笛、甚至远处陆家嘴玻璃幕墙的反光都隔绝在外。甲板以下，deck 3 的主机室走廊像一条被血灯照亮的冰冷隧道——应急灯被调成暗红色，灯罩上结了细碎的冷凝水珠，滴滴答答，像一条不会停的雨。
那明把橙色 A 级门卡贴上去，“嘀”的一声轻响，比心跳还轻。门缝里立刻涌出白雾，带着冷却液特有的甜腥，仿佛某种巨型生物的冰冷呼吸。她侧身闪入，门在背后无声合拢，像一只巨兽合上了牙关。
机房内部比走廊更低三度。机柜排成方阵，黑得发亮，像沉默的墓碑，又像列队的黑铠士兵。最中央那座主服务器高得几乎顶到花板——守夜人把它称作“black Stele”。机壳正中嵌着裂纹面具，幽蓝的流光从金属缝隙渗出，像一颗被剖开的心脏，仍在跳动。
风扇的嗡鸣被隔音板闷住，只剩低频共振在胸腔里回荡。那明蹲下身，把方块 q 交给她的 U 盘抵在维护端口。
那是一段“活木”——外表像抛光胡桃木，其实是炼金培育出的记忆载体。接触金属的一瞬，木质外壳自动变形，木纹像触手探进锁孔，符文闪了三下，随即熄灭。屏幕亮起幽蓝字符：
ele, Na ming.
进度条像一条缓缓苏醒的银鳗，开始把 37 份档案一条条拖进 U 盘深处。每拖完一条，文件名便在屏幕上碎成光屑，仿佛被当场抹除。
那明盯着百分比：1％……7％……
她忽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和风扇渐渐同步——咚、咚、咚——像有人在黑暗里替她倒数。
“晚上好，Na。”
声音温和得像教堂布道，却从四面八方同时涌来。机柜顶赌投影灯骤然亮起，一束冷白光柱打在她脚边，像舞台上独独漏下的追光。
扬声器里继续道：“这里曾是课堂，现在仍是考场。交卷时间，你迟到了七分钟。”
那明没有回头，指尖继续敲击键盘，把镜像速度推到极限。屏幕右上角，读秒器跳到 00:06:42。
脚步声掠过门口，像一片无声的影子。Joker 的黑风衣下摆擦过地面，却没有带起一丝气流。五指虚握，空气骤然加重——胸腔像被塞进铅块，肺叶无法扩张。
那明咬破舌尖，铁锈味瞬间漫开，意识被疼痛拉回。右手飞快敲下一串伪装格式化的指令；左手探进衣袋，指尖触到怀表——只剩最后一次“时间回卷”，她不敢轻易用掉。
Joker 食指轻弹，一道黑色裂痕切向她的手腕。裂痕所过之处，键盘上的字母键像被隐形刀刃削平，键帽融化成黑色蜡泪。
那明抬肘，袖口滑出“逆火玫瑰”——一枚无温度火焰的微型符咒。火焰没有颜色，只在视网膜里留下一道灼亮的负片。黑色裂痕被瞬间烧成白灰，灰落在键盘上，冒出一缕细微的青烟。
两人隔着灼热的金属与冷风对峙，像十年前在学院走廊里那场练习赛：当时用的是木剑与防护罩，如今是真刀真枪，且没有裁判喊停。
进度条爬到 89％。
那明弹开表盖——咔哒。
时间像被按下暂停键：风扇停转，扬起的灰悬在半空，Joker 风衣下摆凝固成雕塑，幽蓝光柱变成固体。
灰白裂缝里，她看见七秒后的两条未来：
A. 强行拔盘，镜像崩溃，档案残缺；
b. 再等两秒，进度 100％，但 Joker 的封印钥匙会锁住出口。
裂缝闭合的瞬间，她啪地合上怀表。时间恢复流动——风扇怒吼，灰四散，光柱重新晃动。
进度条跳到 100％。
U 盘轻轻弹出，冰凉的金属落在她掌心。那明合拢五指，像握住一枚仍在跳动的心脏。
Joker 抬手，封印钥匙在他指间旋转。那是一枚透明晶锥，内部封存一滴银蓝色血液，像被冻结的闪电。
“留下它，或者留下你。”
他声音低沉，却带着笑意。
那明笑了笑，把 U 盘塞进衣领内袋，拉链一扣，指尖同时敲下隐藏热键。
主机屏幕瞬间蓝屏——System ill shut don in 3 seconds…
3——
她抬手，电弧劈向花板消防喷头。
2——
高压水雾轰然炸裂，像一场局部暴雨。
1——
水雾导电，所有指示灯短路熄灭，机房陷入漆黑，只剩晶锥里那滴血幽幽发光。
黑暗与水中，她的身影在 Joker 视网膜里分裂成十几道残影。他伸手，却只抓到一把冷水。
那明已滑进通风管，像墨汁渗进白纸深处。
通风管狭窄，金属壁带着潮气与旧机油味。她屏住呼吸，四肢并用，像猫一样匍匐。
下方，Joker 的靴子踏过水洼，声音低沉而清晰：“Na，第七午夜，我还在 0 号裂缝等你。”
她没有回答，只是把 U 盘紧紧贴住胸口。心跳与芯片同频，一下，又一下。
七分钟后，那明翻出救生艇平台。黄浦江的风卷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像粗粝的砂纸擦过脸。
远处的 mirage 号重新披上隐形外衣，船腹的蓝光一收，整艘船像一条无声的鲸滑入夜色。江水被船体切开，转瞬又合拢，没有留下一丝涟漪。
耳机里，六轻声：
“档案已解密，剩余二十六饶坐标将在三十秒后发送。”
那明握紧 U 盘，指节发白。倒计时继续，而她终于把他们的棋盘撬开了一道裂缝。
风更大了，带着江面潮湿的腥甜。她抬头，看见月亮被云撕出一道缺口，像另一枚更大的裂缝，悬在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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