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抬手让许云岫不必多礼,手间碰到了许云岫的袍子,下边隔着她的手,他道:“不必多礼,时辰不早,许大人先去讲学,午后还有陛下的宣召。”
这声“许大人”喊得许云岫有些心惊肉跳的,几个时辰前还和谢明夷互相喊着大名,这会儿“将军”、“许大人”喊了一个来回,无端生出几分刻意的感觉来。
许云岫心想自己完了,前世她也没什么心思想这些啊……
苏游川很是会看场合,拉着公孙衍聊着事情,让许云岫和谢明夷并肩走着。
谢明夷声音不大:“恭喜许大人。”
许云岫也声笑道:“将军昨日都没跟我过恭喜,怎么今日还要跟我如此客套?”
“今日来时见你红衣怒马,大抵心中很是愉悦,如此意气风发。”谢明夷微微转了下头,“我想你应该很是开心,还是当祝贺一番。”
许云岫体会了些话里的意思,“我以为将军今日事务繁忙,怎么还能在街上看见了我?”
“我如何看不到你。”谢明夷并肩时又往前走了些,堪堪错出了个身位来,“我从你身侧走过,只是许大人看着街边茶楼的各家公子笑得很是欢喜,自然没看见我同你擦肩而过。”
“?”许云岫眼见着谢明夷走到前面,那样子仿佛是……生了她的气?
“诶……公子。”许云岫往前又迈了大步,她赶紧要:“我……”
“许云岫。”谢明夷忽地又打断了她,“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若是无意,对着旁人如此笑,怕是有些失礼,而且……”他不等许云岫再什么:“我是真的在祝贺于你。”
“你能金榜题名,我很是为你开心。”
公孙衍对视了眼苏游川,“原来谢将军和新科状元是认识的,我看他们……”
他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又忽然并排着相看的模样,公孙衍摸了摸胡子,“似乎很是相熟。”
“的确相熟。”苏游川从前体会过一番他们的交情不浅,差点从中吃了大亏,他斟酌了才道:“谢将军和许大人同出淮东,从前就是相识。”
“原来是这样……”公孙衍略一思考,不禁感慨道:“他乡遇故知添上金榜题名时,许大人真是好气运,她这人生之喜占了一半,这洞房花烛夜怕是也……”
苏游川搭手碰了下公孙衍的手臂,他温声地浅笑道:“大人慎言。”
公孙衍愣然之际摇了摇头,这才没下去了。
讲学正如往年一般,许云岫侃侃而谈已是寻常,谢明夷站在远处望着她,许云岫从弯着眉眼同他嬉闹变成了如今口若悬河地讲起书卷上的大道意思,这一刻竟是与谢明夷从前见着的那个桂花树下念书的少女重合了,国子监燃着的青烟冉冉升空,晴空万里飞着新燕,春风吹开了檐下的桃红李白。
谢明夷就这样注视着许云岫的一举一动,却忽然隔着距离同她对视了一眼,许云岫朝他笑得温润大方。
谢明夷那一刻心里倏然一动,可又无法避免地生出了一股遗憾,他竟然想:“如果许云岫不是许明执的女儿……”
她要没有这个出身,她往后的仕途定然一帆风顺,她入了翰林院,梁国如今百废待兴,待朝中的一潭死水搅和明白,来日必然收复西朝,而许云岫若能封侯拜相,他们一道将名字写入史册,那便是青史留名。
这样一来,又哪来前世那些无可挽回,她又怎么会步步为营地筹谋生死呢?
……可她就算是姓许……谢明夷也不打算撇下她。
午后便要入宫。
许云岫今日劳碌,脸色有些不好,谢明夷寻了个马车让她坐着,自己也一道陪她坐了进去。
许云岫还在喝水润着嗓子,“今日倒要多谢将军作陪了。”
谢明夷看着她喝水,又不禁挪开了视线,他道:“陛下宣召不可不去,只能随后再回去休息。”
“有将军在,我不觉着累。”许云岫嘴上得轻巧,却还是随手去揉了下太阳穴,她话打着精神,“如今科考省令试,今上只看了文章,我还没见过这位陛下呢。”
谢明夷听她这样,才想起她这次是第一次入宫,不禁问:“你……你紧张吗?”
“紧张?”那老皇帝许云岫连主意都敢打他的,见他一面哪里会紧张,可她看谢明夷那个认真样,不觉就起了别的心思,“唉,这都被公子看出来了。”
许云岫伸出攥着的手,脸上挂着焦虑,“你看我这手上都冒汗了,我门户的未曾见过世面,今日若不是有将军在,我定然讲学都讲不明白,这还要去见陛下,指不定见了龙颜连话都不敢了。”
“……”谢明夷见她演得起劲,哪里像是紧张的模样,出手就对着她“冒汗”的手一拍而下,“紧张吗?听闻人疼时便能转移注意,许大人不妨来试一试。”
谢明夷拍得并不重,许云岫装模作样地把手缩了回去,“公子心意我先领了,就是这番好意有些费命,我这身娇体弱的受不起。”
“……”谢明夷道:“我没使劲。”
“那也是疼的。”许云岫揉着手继续:“你早关心我便行了,为何要打我?”
“我哪里打你了?”谢明夷被她得有些绕了,只好重音喊了一声:“许云岫!”
许云岫她什么毛病?这些来许云岫同他话愈发不正经了,哪里像个新科状元的样子,谢明夷想:果然,还是不能太惯着她。
谢明夷咳声道:“跟我开玩笑也就罢了,陛下面前还是……”
“算了。”谢明夷想提醒她,可又觉得许云岫这些事上都有分寸,她不过就是在自己面前装模作样罢了,“我多管闲事,你本就不紧张。”
许云岫的七窍玲珑心也不知道谢明夷心中到底想了几个来回,但关心的情谊她还是能品出来的,她笑了笑,脸色好了很多,“这马车上坐着多闷,就想逗你一逗,将军别生我的气。”
她又把手伸了出来,“公子要是怪我,真让你再打一次?”
谢明夷挪过视线来看了她一看,他身上披着甲,整个人多少添了不近人情的冷意,谢明夷把手从腰际剑柄上拿开扬起了些。
许云岫额角一挑:不是吧?谢明夷真要动手?
谢明夷却是抬手将剑移正了,他气定神闲:“不敢,打了你你要赖账。”
“诶……”许云岫顾自地拂袖端坐,“公子这是心疼我了。”
“……”谢明夷不语,管她怎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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