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陷阱被触发了?还是……门开了?
他握紧手电和枪,强忍着头疼,慢慢走向那条通道。入口处并无变化,依旧漆黑。但他刚才确实看到了光。
他侧身进入通道。这条通道比之前的更宽一些,同样向下延伸。走了大概十几米,前方出现了拐角。拐过弯,手电光扫过——
通道尽头,又是一间石室。但这间石室不同。
石室中央,有一个低矮的石台。石台上,放置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大约半米高的、多面体的黑色晶体结构,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了无数极其细密的、蜂窝状的凹坑,每个凹坑深处,都闪烁着一点针尖大的、暗红色的微光,如同无数只沉睡的眼睛。晶体本身没有任何支撑,就那么违反物理常识地悬浮在石台上方几厘米处,缓缓地、以难以察觉的速度自转。
整个石室笼罩在一种极其微弱的、来自晶体的暗红色光晕中,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淡淡的、类似臭氧和旧金属加热后的气味。
陈默的心脏骤停了一瞬。这就是“深层节点”?这个悬浮的黑色晶体?它是什么?能量源?记录装置?还是……别的,更无法理解的东西?
他不敢贸然靠近,用手电光仔细扫射石室其他地方。石壁依旧是光滑的灰黑色石头,刻痕很少。但在正对着晶体悬浮位置的那面石壁上,他看到了别的东西。
那是一幅“壁画”。不是颜料绘制,而是用某种锐器深深凿刻进石壁里。画面非常简单:一个简略的人形,张开双臂,站在一个类似太阳(但光线是扭曲的波纹状)的符号下方。人形脚下,是波浪线代表的大地。而在人形头顶,太阳符号的上方,刻着几个非常古老的、几乎难以辨认的象形文字。
陈默对古文字没有研究,但那几个字的轮廓,却让他莫名联想到“泽费尔”记录册里某些符号的变体,以及吴霖父亲散页上那些手绘图案的意境——祭祀?沟通?升华?
他的目光再次回到那悬浮的黑色晶体上。那些针尖般的暗红光芒,似乎随着晶体的缓慢自转,在以某种极其缓慢的节奏明灭闪烁,形成一种催眠般的韵律。
就在这时,他背包侧袋里,那个装着从旧港采集的灰白色粉末样本的玻璃瓶,毫无征兆地变得微微发烫!
他立刻取出瓶子。瓶子里的粉末,正在发出极其微弱的、与晶体光芒同频的暗红色荧光!虽然很弱,但确实在发光,并且粉末本身似乎在极其轻微地颤动,仿佛与晶体产生了某种共鸣!
这粉末……是“钥匙”?是“媒介”?与这个晶体直接相关?!
他想起旧港空地,那三个人取走焦纸和金属片,却用喷壶消除了粉末痕迹。他们不想留下这种能与“节点”产生反应的东西?还是,这粉末本身,就是一种危险的“信标”?
陈默感到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秘密的门口,手里握着半把钥匙,却对门后的世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打开门是福是祸。
他盯着那悬浮的晶体,又看看手中发光的粉末瓶。一个疯狂的念头冒出来:如果……把粉末靠近,甚至接触晶体,会发生什么?
但他立刻压制了这个念头。吴霖怎么死的?仓库里那些昏迷的人经历了什么?还有他自己刚才在入口石室的短暂幻觉……鲁莽接触未知,等于自杀。
他需要记录,需要信息。他举起相机,对着晶体、石壁壁画、以及整个石室环境,从不同角度拍摄。然后,他心翼翼地用取样工具,从地面上(远离晶体)刮取了一点石屑,又用棉签擦拭了一下石壁壁画边缘无刻痕的地方,分别封装。
做完这些,他感到石室里的空气似乎更加滞重了。那种暗红色的光晕,仿佛也浓郁了一丝。晶体自转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点点?
不,也许是错觉。但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他。簇不宜久留。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悬浮的、仿佛蕴藏着无尽秘密和危险的黑色晶体,缓缓后退,退出这间石室,退出来时的通道,退回到第一个刻满诡异符号的石室,最后,退出了那个漆黑的建筑入口。
重新站在山谷的风和光下,他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阳光刺眼,空气虽然稀薄冰冷,却无比清新。身后那低矮的建筑,在日光下更像一块沉默的巨岩,仿佛刚才深入其中的一切,只是一场荒诞的梦。
但他背包里的粉末样本不再发光,恢复了灰白。相机里存储着真实的影像。指尖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他找到了坐标指向的“深层节点”。它是一个实体的、非自然的建筑,内部有一个无法理解的悬浮晶体,似乎与“泽费尔”符号体系和那种神秘粉末存在关联。这超出了他对“基准点”的所有想象。
谁建造了它?目的何在?“观察者”在寻找它?老杨的“第七观察站”知道它的存在吗?这个晶体,是否就是那些“不稳定因素”的源头之一?或者,只是某个更大拼图上的一块?
没有答案。只有更多、更深的疑问。
他回头,最后望了一眼那沉默的山谷和诡异的建筑,然后转身,沿着来路,开始艰难的返回。身体疲惫不堪,大脑却异常活跃,无数信息和猜想翻腾碰撞。
他知道,自己带出来的,不仅仅是几张照片和一点样本。他带出来的,是一个可能彻底颠覆某些认知的、沉重无比的秘密。而这个秘密,一旦被外界知晓,必将引来无法预料的狂风暴雨。
山风依旧凛冽,卷起沙尘,迷了人眼。陈默拉紧衣领,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荒芜的山脊上。来时带着探寻的决心,归时背负着更庞大的谜团和隐约的恐惧。
齿轮的转动声,仿佛从地底深处传来,更加清晰,也更加沉重。而他,这个偶然(或是必然)的闯入者,已经无法再回到那个对阴影一无所知的平凡世界了。
前路未卜,归途亦是迷途。
第五凌晨,陈默回到了那座临时租住的公寓。身上裹着一层洗不掉的尘土和山风留下的粗粝感,骨头缝里都透着透支后的酸软。他没有开灯,借着窗外城市永不熄灭的微光,把自己扔进那张吱呀作响的旧沙发。背包沉甸甸地搁在脚边,像一块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的墓碑。
相机、样本、以及脑子里塞满的那些扭曲刻痕和暗红色晶体影像,此刻都沉甸甸地压着他。他知道自己捅了一个马蜂窝,一个远比钟云深的偏执、比“第七观察站”的警告、甚至比旧港那些神秘追踪者更深的马蜂窝。那山谷里的东西,不属于这个时代,甚至可能不完全属于这个维度。
但他没有时间喘息。刚坐下不到十分钟,甚至没来得及喝口水,那部加密的备用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在黑暗中亮起幽蓝的光,没有号码显示。
陈默盯着它看了三秒,才按下接听,放到耳边,没出声。
“山里的风景,好看吗?” 声音是处理过的电子音,冰冷平滑,听不出任何特征。不是老杨。
陈默的肌肉瞬间绷紧,握手机的手指关节发白。“你是谁?”
“一个对你带回来的‘纪念品’很感兴趣的人。”电子音不疾不徐,“黑色晶体,悬浮的,像有很多眼睛,对吗?还有那些墙上的鬼画符。哦,对了,你手指上的伤,好了吗?”
对方知道!不仅知道他去了哪里,看到了什么,甚至知道他受赡细节!是旧港那伙人?还是另有眼线?他们一直在监视他?什么时候开始的?在他进山之前?还是更早?
“你想要什么?”陈默强迫自己声音平稳。
“合作。”电子音,“你手里有我们需要的‘媒介’样本和初步接触数据。我们有你需要的……答案,关于那是什么,关于‘泽费尔’,关于时间迷宫里真正在发生什么。以及,如何让你,还有这座城市,避免成为下一个无意义的‘回响’。”
“我怎么相信你?”
“你不需要相信,只需要权衡利弊。吴霖死了,因为他知道得太少,又想得太多。仓库里那些人,成了无意识的植物人,因为接触了不完整的‘共振’。而你,陈警官,你已经把手指按在了锁眼上,听到了门后的低语。你以为你能全身而退,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电子音发出一声模拟的、毫无温度的轻笑,“‘观察者’已经注意到你了。老杨那边,对你的擅自行动也很不高兴。你现在是几方眼中的变数,也是猎物。”
“你们是哪一方?”
“我们?我们是‘调律者’。我们认为,那些‘节点’和‘基准点’,不是用来恐惧或封存的,而是可以理解,甚至……加以利用的。钟云深是个可悲的模仿者,他的方向错了,但工具(指那些钟表和药物)触及了皮毛。‘第七观察站’是胆的看门狗,只知道把东西锁起来。而‘观察者’……他们想得更多,也更危险。”电子音顿了顿,“我们需要你的数据和样本,来完善我们的模型。作为交换,我们可以给你保护,告诉你一部分真相,甚至……帮你解决掉一些迫在眉睫的麻烦。”
“比如?”
“比如,那个一直跟着你从山里回来,现在就在你楼下街对面灰色面包车里的人。‘观察者’的外勤。他们不喜欢自己的‘观测目标’被无关者触碰。给你五分钟考虑。合作,就按照我的做,带上东西下楼,我们会处理尾巴。不合作……”电子音停顿了一下,“你可以试试看,能不能活着见到明的太阳。记住,他们不会逮捕你,只会让你‘自然消失’,像吴霖一样。”
电话挂断,忙音刺耳。
陈默猛地从沙发上弹起,冲到窗边,心地掀起窗帘一角。凌晨的街道空荡昏暗,路灯间隔很远。对面街角,确实停着一辆不起眼的灰色面包车,车窗贴着深色膜,看不清里面。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对方没有虚张声势。他被盯上了,而且不止一方。
“调律者”、“观察者”、“第七观察站”……还有他自己,一个不心卷入漩涡的刑警。四方势力,围绕着一个关于时间、空间、未知晶体和古老符号的秘密,在这座城市黑暗的角落角力。
他只有五分钟。
合作?与一个来历不明、手段诡秘、自称“调律者”的组织交易?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的“保护”和“真相”,很可能是更大的陷阱。
不合作?楼下“观察者”的外勤虎视眈眈。他们的行事风格,从旧港那次的专业和冷酷就可见一斑。被他们带走,下场绝不会好。
老杨那边……擅自行动,触及核心秘密,恐怕也得不到庇护。
绝境。
陈默的目光扫过房间。背包,相机,样本。还有那把枪。他快速思考。下楼是死路。硬拼?对方有备而来,人数、装备不明,胜算几乎为零。
必须制造混乱,制造机会。
他快速从背包里取出那个装着灰白色粉末的玻璃瓶,又从急救包里找出一卷医用胶带。然后,他走到厨房,打开老旧的双开门冰箱,将冰箱后面靠墙的电源插头拔掉。冰箱运行的低鸣停止。他拉开冷冻室的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冰霜。
他心地将玻璃瓶用胶带固定在冷冻室最里面的角落,确保不会轻易掉落。然后,他回到客厅,从背包夹层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的、老式的机械计时器——这是他早年从一个爆炸物案证物房退役物品里淘来的玩意儿,结构简单,可靠性高,原本只是当作一个怀旧收藏。他将计时器设定为四分钟后启动,连接方式是一个微的、依靠弹簧击发的撞针,撞针正对着一片从户外急救镁条上刮下来的镁粉。
他将这个简陋的延时触发装置,也用胶带固定在冰箱冷冻室门的内侧,位置精心计算过,当计时器走完,撞针弹出,会擦燃镁粉,产生瞬间的高温闪光和少量火花。火花的位置,正好对着那瓶灰白色粉末。
他不知道粉末接触明火或高温会发生什么。可能是剧烈的化学反应,可能是更诡异的物理现象,也可能什么都没发生。但这是他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制造混乱和不确定性的东西。粉末与山谷晶体产生过共鸣,也许它本身就是一种敏感的能量“媒介”。
做完这些,他用胶带在冰箱门内侧靠近瓶子的位置,用极快的速度画了一个简易的、代表“危险”或“勿动”的符号(类似一个闪电穿过圆圈),希望能稍微延缓可能闯入者的动作。
然后,他背起背包,将相机里最重要的存储卡取出,贴身放好。检查了一下枪和备用弹匣。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门边。没有从正门出去,而是返回卧室,打开那扇对着建筑侧面狭窄防火梯的窗户。冷风灌入。他探身出去,防火梯锈蚀严重,但结构看起来还能承重。
他翻出窗户,踩在吱呀作响的铁格上,迅速向下。三楼,不高。落地时悄无声息,蹲在楼房投下的阴影里。
街对面,灰色面包车依旧静静停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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