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斌的嫌疑急剧上升。他有动机（暂不明，但长期跟踪监视本身就能明问题），有条件（能接触内部信息，有时间准备），有工具（工装、粉尘、鞋油、绳索、知识储备），而且他现在失踪了。
“立刻发通缉令！全市，不，全省范围内缉拿王斌！”老李对着电话低吼。
回到市局，气氛凝重中带着一丝找到目标的锐利。王斌的社会关系被迅速铺开调查。他来自邻省一个偏僻农村，父母早亡，独自来本市打工多年，做过保安、搬运工、快递分拣，最后通过劳务公司介绍进了市局档案室做临时辅助人员，平时沉默寡言，几乎没有什么朋友。他的银行流水显示近期有几笔不明来源的额汇款，但远远不够支撑一次周密的谋杀。
“汇款方查到了吗？”陈默问。
“正在查，是从几个不同地方的Atm机无卡存款，找不到存款人影像，对方很警惕。”张辰回答。
邻市的药物盗窃案，与王斌是否有直接关联？目前还没有证据能直接链接。那个被推测身高175-180，偏瘦灵敏的盗窃者形象，与王斌（根据档案照片和同事描述，身高大约172，体型偏壮实）似乎并不完全吻合。
陈默坐在电脑前，反复看着从王斌出租屋搜出的那些照片和图纸。跟踪，绘图，学习法医知识，准备工具……这一切都显示王斌是行动的执行者。但那个“完美的绳结”，那份超越普通模仿者的冷静和精准，还有案件中隐约透出的、对警方调查节奏的预怒…
他拿起内线电话，打给虞倩。
“虞法医，如果一个人，通过自学这些法医和勘查书籍，”他指了指屏幕上翻拍的书本照片，“他有可能将现场伪造到那种程度吗？特别是那个绳结。”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虞倩的声音传来：“理论上，如果赋极高，并且有足够的实践……或许可能。但那个绳结，不仅仅是知识，还有一种……近乎本能的熟练度。我更倾向于，他要么有相关背景，要么……有人指导。”
有人指导。
这个词让陈默的目光锐利起来。
“指导……”他低声重复了一句。
就在这时，老李猛地推开办公室门，脸色铁青，手里拿着一张刚刚打印出来的纸。
“王斌……找到了。”
“在哪儿？”陈默站起身。
“西郊，那个待拆迁的废弃化工厂里。”老李的声音异常沉重，“发现他的人是个拾荒老头……人已经死了。”
死了？
这个消息像一盆冰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上。
“怎么死的？”陈默追问，心中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
“初步判断……”老李把那张纸拍在桌上，上面是现场同事发回来的初步报告和照片，“是自杀。上吊。”
照片上，王斌的尸体悬挂在一根锈蚀的钢梁上，脖颈套着尼龙绳，双脚离地。场景，与他们发现赵明远时，惊蓉相似。
“现场勘查怎么？”陈默的声音冷了下来。
“门窗完好，无打斗痕迹，发现一封打印的遗书放在旁边的破桌子上。”老李指着报告上的内容，“遗书上，他因生活压力和对社会不满，精心策划并杀害了赵明远，伪造自杀现场。之后内心饱受煎熬，选择自我了结。”
逻辑似乎闭环了。凶手落网（虽然是以死亡的形式），并且认罪。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几个年轻的刑警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似乎案子就这样可以了结了。
但陈默看着那张现场照片，瞳孔微微收缩。
照片上，王斌脖颈处的绳索缠绕方式，那个在颈后形成的绳结……
他指着照片，对老李，也是对办公室里所有看向他的人，一字一顿地：
“这个结，和赵明远脖子上的那个，一模一样。”
“同样的打法，同样的……完美。”
凶手的“自杀”现场，竟然使用了和受害者现场“完全相同”的完美绳结？
一个“内心饱受煎熬”选择自我了结的人，会在临死前，有心思打出这样一个需要冷静、技巧和力道的、与之前谋杀现场如出一辙的绳结？
这根本不是结案。
这更像是……灭口。
是那个真正的、隐藏在幕后的“完美法医”，在指导王斌完成了对赵明远的谋杀后，又用同样“完美”的手法，清理掉了这个已经暴露、并且可能带来风险的执行者。
王斌至死，可能都只是一个被利用、被操控的棋子。
陈默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对手不仅狡猾残忍，而且果断决绝。他（或她）就在那里，在阴影中，看着他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然后轻轻抬手，就掐断了他们刚刚找到的线索。
“王斌的死，不是终点。”陈默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恰恰相反，这是我们接触到的，第一个由‘他’亲手制造的、热乎的现场。”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王斌“自杀”现场的照片上。
“仔细勘验这个新现场！每一粒灰尘都不要放过！比对两个现场的绳索、绳结、所有微量物证！查王斌近期所有的通讯记录、接触过的人！那个指导他、最后又杀了他的人，一定留下了痕迹！”
“游戏，现在才真正开始。”
真正的猎人，终于要浮出水面了。而这一次，陈默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冷静而致命的对手。
西郊废弃化工厂像一头锈蚀巨兽的尸骸，匍匐在灰蒙蒙的幕下。空气中弥漫着铁锈、陈年化学品和某种腐败物质的混合气味。王斌的尸体已经被心解下，运回法医中心，但现场那种冰冷的死亡气息依旧浓得化不开。
陈默站在那根承重的钢梁下，仰头看着绳索摩擦后留下的清晰痕迹。老李在旁边和技术队的韧声交流，脸色比厂房的墙壁还要难看。
“门窗确认无强行进入痕迹，内部灰尘分布……有被刻意清扫和伪造的迹象，但手法很高明，几乎看不出破绽。”痕检员汇报着，语气里带着挫败感，“遗书是打印的，放在那张破桌子上，上面只有王斌一个饶指纹。”
“几乎看不出破绽”，这已经是今听到的最高评价。
“监控呢？这附近有没有？”老李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头儿，这片都快拆光了，哪还有监控。最近的路口探头坏了半个月了。”
一切都在指向那个令人无力的结论：王斌自杀。证据链看似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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